前厅内,张夫人和王夫人僵持不下,秦流光和南苏苏相顾无言。
“宣平郡主到———”
王氏生平第一次觉得她这个婆婆来得好。平日在家中,周老太君极少摆这样的排场,今日特意命人通传,就是来给自己撑场面来了。
周老太君被人搀扶着进了门,受了礼,才开口道:“张夫人,都说沛国公府规矩大,老身这么些年,还真没听过体面人家当着姑娘小子的面谈论男女之情的规矩。媳妇,你把该在闺房里读书刺绣的姑娘叫来前厅干什么?张夫人一来就高兴糊涂了,连规矩都忘了?”
两个妇人被白了一顿,都脸上无光,不过王夫人还算知道好歹,赶紧顺着婆婆说道:“是媳妇不懂事了,来人,赶紧把二小姐带回去!”
周老太君看了秦流光一眼:“秦小公爷,我儿下了朝,想请你去前厅对弈,谁知到处寻不到人影儿。怎么,昨日在南府迷路是偶然,今日又是偶然?”
秦流光如梦方醒,赶忙行礼致歉:“晚辈失礼了,这就去前厅向侯爷赔罪。”
打发了两个年轻人,周老太君慢悠悠在上首坐了,道:“张夫人,你远来是客,坐吧。”
张氏知道周老太君是个厉害人物,不敢顶撞,乖乖坐下了。
“昨日的事,不用再议论了,就当秦小公爷来跟苑哥儿谈论诗文,天晚了就留宿了一夜。”周老太君淡淡说道。
张夫人听了喜上眉梢:“郡主娘娘深明大义,如此甚好,全了两家的面子,也不会伤了两家的和气。”
不管有没有人相邀,秦流光夜闯侯府自家就不占理,能一笔勾销对自己毫无损失。
王夫人却不愿意了,自己辛辛苦苦设下的局,还搭上了南家女儿的闺阁名声,怎能轻易算了。
“婆母,秦南两家虽说是世交,但平日走动并不多,昨日秦小公爷来访,也闹出了点动静,就这么息事宁人不太妥当吧?”
周老太君沉了脸色,严厉道:“现在是争论谁对谁错的时候吗?如今天下大定,秦家和南家都是世袭多代的贵族,不说谋求长盛不衰,至少也得想想子孙后世的后路。你一个后院妇人,成日计较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眼界也忒窄了。”
王夫人听了脸上一阵白,周老太君当着外人的面如此不客气地数落自己,是没打算给自己留一丁点面子。
这话虽然是骂王夫人的,张氏却也听了进去。
她听国公爷说过,秦家是废太子一派,如今虽然表面风光,实则风雨飘摇,新皇登基,保不准哪天就要清算自己。南家虽然也和废太子交好,但一来不曾明确站队,二来已经靠庶女攀上了摄政王,其实比秦家境况好得多了。
周老太君又道:“媳妇,儿孙自有儿孙福。苏苏自小在我身边长大,聪明懂事。依我看,给她挑夫婿,家室门第都是其次,人品贵重c清清白白最重要,她是个有福气的,又有咱们武安候府和摄政王府撑腰,还怕日子过不体面?”
张氏也有些坐不住了,她知道这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意思是南家看不上秦家的门楣,还嫌秦家是个麻烦。
“其实咱们两家祖上也算有亲,国公爷的舅母正是君主娘娘的表妹,以后咱们也该多多走动。”
王夫人以为自己听错了,向来眼高于顶的张氏竟然能说出这种攀关系的话。
周老太太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好了,时间不早了,国公夫人带着小公爷回去歇息吧。”
主人下了逐客令,客人只好起身告辞,即使还饿着肚子。
待人走后,王夫人按耐不住了:“婆母,这饭才动了几筷子,怎么就把人给赶走了?”
周老太君冷笑:“难道她是来吃饭的?”
章嬷嬷见二人气氛僵硬,出言点拨道:“夫人且想想,您对国公夫人毕恭毕敬,她可有一句好话个好脸色?”
王夫人不傻,想了想明白过来:“原来婆母是在欲擒故纵。”
周老太君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告诉你,没门儿!你想跟秦家结亲,我第一个不同意!苏苏好好的一个孩子,都被你给教坏了,竟然学会跟人私会了!”
王夫人支支吾吾:“苏苏没有那是六丫头”
“你当我是傻子?若秦流光私会的是六丫头,他刚才会是那个反应?!”
王夫人心一横,说道:“既然孩子们有意,又是门当户对男才女貌的,何必不成全了他们?”
周老太君怒火中烧:“你当秦家是什么好人家?那张氏向来不把咱们放在眼里,苏苏嫁过去能有什么好日子过?还有那
个秦流光,空有一副好皮囊,女孩子最重要的就是名声,他还敢来府上见苏苏!你”
她毕竟年逾七十,这一番气生下来,竟是浑身虚汗,手抖不止,喘不上气。
王夫人和章嬷嬷大惊失色,赶紧叫来大夫,一番诊治之后,说是怒气攻心,肝气郁结。
武安侯听说母亲气病了,赶紧去宫里求来太医,又把王夫人和苏苏狠狠斥责了一番。
一直到天黑,老太君的脉象才平稳下来,一家人都松了口气。唯独王夫人,觉得有些可惜,若是老太太就这么去了倒也不错。
这一忙活,大家就忘了柴房里还关着个南苍苍。
南苍苍信誓旦旦跟剑吟说自己很快就会被放出去,结果一直等到天黑也没人理她。
透过柴房顶上被桑桑弄出的大洞,南苍苍看着天上明月,一阵风吹来,顿生一股冷意,不禁打了个哆嗦。
突然,她眼睛一花,看见房顶上有一片绯色。
“呵,南六小姐可真能干,宁可在柴房里瑟瑟发抖,也不肯靠男人。”
听见这低沉戏谑的嗓音,南苍苍觉得更冷了,不,这不是冷,这是刺骨的杀气。
她仰着头陪笑:“王爷大驾光临,妾身有失远迎。”
“不必。灰头土脸,不够丢人的。”
南苍苍一甩头发:“王爷,妾身这是体验生活,了解民间疾苦,这样才能配得上救百姓于水火的摄政王殿下。”
房顶传来一声轻笑:“本王可是把百姓挫骨扬灰之人,手造人间炼狱,罪孽深重,谈何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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