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都市小说 > 男主渣化之路 > 第十枝红莲(五)(不被争抢的宝物。...)
  5c

  “哥哥哥哥”

  伴随着小姑娘稚嫩清脆的声音,梳着花苞头的薛无垢从正屋门口飞奔而去,欢快地朝刚进家门的谢隐扑去,被谢隐接住。

  薛夫人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失笑:“无垢,你轻些,你哥哥还在长身子呢”

  谢隐稳稳地挡住这枚小炮弹:“没事的阿娘,无垢很轻,我接得住。”

  他还是单手接的,另一手拿了个小包裹,薛无垢好奇地看过去:“这是什么”

  她伸手去拿,谢隐也给她,薛无垢把小包裹放到院子里的石桌上――这也是谢隐弄的,平时一家三口会在石桌上一起下棋或是读书,再不然便是喝茶吃点心,果树原本很容易生虫,薛夫人跟薛无垢都怕这个,但她们家的果树是哥哥负责照料的,从不生虫。

  再打开小包裹,里头是一堆稀奇古怪的边角碎料,谢隐也很坦诚:“路过首饰铺子进去看了看,正巧掌柜手头有一批碎料,便出钱买了回来。”

  “买这个干什么呀。”薛夫人不舍得怪罪儿子,只轻轻拍了他一下,“我跟无垢有头绳有绢花,已经很好了。”

  “是啊是啊,我喜欢鲜花,不喜欢假花”

  “闲暇无事,打发时间。”

  这么说薛夫人跟薛无垢就没招了,薛夫人在闺中时也颇有才名,但读的都是些女子读的书,什么策论经文,她若是好奇想读,都要被长辈喝斥,嫁了人后更是没有机会,谢隐从穆家脱离,未拿一分一毫,“欲望”世界被他吞噬吸收后,变成了类似芥子空间的存在,只不过这个空间大的离谱。

  从里头取出物品兑换了银子,足够目前生活后,他便没有再走捷径,除了自己读书以备科考外,更多的时间都用在陪伴家人身上。

  教她们读书,教她们习武,即便薛夫人对习武没什么兴趣,但强身健体,总好过她往日做贵夫人时一天到晚坐着不动,身体也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每天都会炖好吃又美容养颜能够调理身体的药膳,毕竟是做过医生的人了,谢隐学习能力十分强大,对各方各面都有涉猎,薛夫人有些妇科病,但这种事不能贸然开口,即便是母子也要掌握说话的分寸,因此他只暗中为她调理。

  他在写通俗小说的事情也没有瞒着母亲和妹妹,常常写完一章让她们先读,有时母女俩被感动的泪眼汪汪,有时又被虐的肝肠寸断,乃至于谢隐写出悲剧结尾时,往日无一处不好的谢隐还被她们集体孤立了――具体表现在,晚上不吃他做的饭,劝吃了又不肯洗他的碗,第二天一早还不愿意跟他一起锻炼。

  不过这些都是生活里的小插曲,一家人在一起的时光才是最宝贵的,无论薛夫人还是薛无垢,都从没有过被家人这样陪伴的经历,即便是血脉相连的家人,感情也需要维系,谢隐的确做到了当初他所承诺的。

  带她们离开,是为了给她们更好的生活。

  自离开穆家后,薛夫人甚至都没再想起穆昶,她曾经是个以夫为天的女子,没了夫君便不能活,可事实证明,谁离了谁都能活,而女人离开男人,能活得更好。

  不能事事都让小儿子承担,薛夫人虽手无缚鸡之力,但却有一手好女红,如今左邻右舍虽说算不得亲近,却也搭得上话,薛夫人便悄悄问了右边人家的妇人,接了几个做衣的活儿,儿女在石桌上读书时,她便一边做衣服一边笑。

  没有成群的仆役,没有山珍海味缎带玉翠,却有从未感受过的幸福。

  薛无垢撑着小脸蛋:“哥哥,你的书写完了,要送到哪家书局去呀他们会收吗”

  谢隐将写好的小说收起来放到一边,他的字写得极好,文学素养也高,半白话的通俗小说写起来简直行云流水,安昌国的小说还停留在十分老套的花前月下男女情爱上,即便是讲述情情爱爱最出名的,被称为淫书的望月记,其本质也不过是个穷书生与富家小姐一见钟情后,书生遭到小姐家人反对,遂发愤图强苦读中举,最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而这本书之所以被称为“淫书”,则是因为在发行后不久,真有一户人家的小姐看上了个穷书生,还为了对方要死要活,只是现实故事中的情节,往往并不如小说中幸福。

  安昌国礼教森严,对女子极为苛刻,那位小姐最终并未能与郎君厮守,而是被家人沉潭――对外宣称是急病而亡,可那位书生,却只是落得个风流之名,不痛不痒。

  这世道,对男人几乎没有底线,除非在大街上砍死陌生人要偿命,家暴致死妻子儿女通通不算什么。

  谢隐不就是个很好的例子么

  他与穆家断绝关系,又将失贞的母亲与妹妹带在身边,堪称不孝且无礼

  的典范,可因为他是男人,便有许多人歌颂他的大义,认为他虽对父不孝,于母却是个大孝子,于妹妹亦是好兄长。

  即便是住到梨花巷子,有他在,家里有个男人,也没人敢欺辱薛夫人与无垢母女二人。

  这是正确的吗

  一个国家的女人无法受到律法的保护,只能寻找男人依附才能在这畸形的社会生存下去,本身就是极大的讽刺。

  “会收的。”谢隐摸摸妹妹的脑袋,“你觉得哥哥写的小说不好看吗”

  “自然是好看的”薛无垢马上为哥哥打气,“若是有书局不收,一定是他们的掌柜瞎了”

  谢隐被她逗笑,捏了捏她的耳朵,收回手:“我只是个无名小卒,这稿子送过去,人家能不能看到都是一回事,不过,我自有让他们亲自上门求我的方法。”

  薛无垢瞪大眼,满是钦佩,哥哥就是哥哥,人家要出书,都是去求书局,哥哥却要在家里等人上门

  她对哥哥盲目崇拜,只要是谢隐说的,哪怕他说明天太阳就从西边出来,薛无垢也信。

  谢隐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他将书稿送出去三天,书局掌柜便驾着马车,大包小包的到访,梨花巷子的邻居们都忍不住开门出来瞧热闹,看着那马车羡慕不已,又见身着绸缎十分富态的掌柜恭恭敬敬敲门,还对谢隐作揖,个个心里惊诧,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是了,若是薛家那位小郎君,能有这样的本事不足为奇。

  薛无垢没想到书局掌柜真的来了她好想跟着听一听,却又怕坏了哥哥的事,又渴望又不敢靠近,谢隐对她招招手,她便像只小蝴蝶飞了过去。

  之前那些边角毛料,被谢隐做成了蝴蝶发卡,也不知他是怎样做的,蝴蝶在头上振翅欲飞,每当薛无垢跑动时,蝴蝶的翅膀都会扇动,哥哥说那是“弹簧”,还给她讲了原理,虽然薛无垢不是特别能理解,但总之是非常厉害的东西

  谢隐做什么都不瞒着薛夫人跟薛无垢,他认为她们有足够的能力去听和理解,即便一时半会听不懂,但人的阅历与知识是会增加的,一味将她们关在后宅,才是真正地让她们成为了废人。

  后宅的女人们为什么总是争斗不休难道真的个个都对家主爱得你死我活

  因为她们能得到的资源就那么些,小到衣食住行,大到子女前程,总共那么一块饼,怎能不争

  男人们厌恶女人争风吃醋,他们不也为功名利禄争得头破血流谁比谁高贵

  倘若也给女人读书科考做官立业的机会,她们还会愿意在一个男人的后宅,为了那点虚无缥缈的宠爱,拼了命的生,拼了命的争吗

  书局掌柜略惊奇地看着谢隐,有点不敢相信这位小郎君就是提出活字印刷的那位神秘人。

  每日送到书局的稿子不少,但他并不是都有时间一本本看,今天早上,伙计送来一本朱三娘风尘记,只看名字,掌柜脸都绿了,莫不是本香艳小说吧这种小说太多了,且写得都不怎么好,只让人觉得俗气。

  结果伙计再三保证好看,再看伙计那张不怎么英俊却通红的脸,以及一双肿眼泡,掌柜的将信将疑翻开书页。

  然后看了一上午,哭成一只傻狗。

  在稿子最后一页,还有作者的批语,提的便是“活字印刷”,当时就给书局掌柜看傻了,他顾不上哭,立马收拾了下,换上一身最体面的衣服,带着大包小包的礼物上门前来拜访。

  如今的印刷术工程量大又十分缓慢,还需要极多人工,因此印一卷书很艰难,书的价格也就噌噌上涨,收稿子自然跟着苛刻起来。

  书局掌柜来之前还有几分轻视之心,因为寻常大户人家的郎君,是不会写通俗小说来养家糊口的,小说难登大雅之堂,底层百姓不识字,不会买书,认字的又想着科考出仕,羞于看通俗,所以小说受众人群大多是女子,而且还得偷偷地看。

  香艳小说卖得也不咋地,每个来买的都偷偷摸摸,倒是一些那啥画便宜好卖,只是画工过分粗糙。

  但在见了谢隐之后,做了几十年生意的书局掌柜立刻意识到,此子绝非池中物

  当下态度都变得极为恭敬,明明他才是那个年长的,却一口一个称谢隐为“先生”。

  这掌柜目光清明五官周正,面相很是不错,谢隐也愿意跟他合作。

  一般书局都会有自己的印刷坊,谢隐直接提出“投资入股”的方式,掌柜的头一回听,然后懂了,这位小先生的意思是,小说卖出去后,这第一本的利润,他所得的那一份,将拿出一半用于印刷坊的投资,以后他再写书,也会和掌柜的书局合作,两人可以签订契约。

  但小先生现在没有钱,简直就是空手套白狼。

  可掌柜的觉得他说话很令人信服,而且那种胸有沟壑的气度着实是出众,他头脑一热,便被说动了,事后走人才想到――这不是全部风险,都是书局在担吗

  不过这活字印刷技术绝对是独一份,光是这个便也不亏了,那位小先生算是厚道。

  就这样,印刷坊在谢隐的指导下重新拆装升级,随后,第一批朱三娘风尘记上市,摆在了铺子最显眼的地方。

  通俗小说虽允许卖,但香艳小说却不行,这名字这名字还真吸引了不少人来买。

  只是买回去之后一翻开,才知道什么叫挂羊头卖狗肉,里头没有香肩,甚至连个美人都没有

  小说虽叫朱三娘风尘记,主角也是朱三娘,但朱三娘并不是个美人,她是个童养媳。

  视角是以第一人称写的,朱三娘自幼生在贫困之家,家中加上她有五个女儿,大姐二姐十一二岁就被嫁了出去,换了几只小鸡仔跟一点白米,三姐四姐则被卖了做丫鬟,杳无音讯,到了她,便是给了隔壁村的一户傻子当童养媳。

  天生丽质也需要后天维持,朱三娘面黄肌瘦头发稀少神情麻木,便美不到哪里去。

  她在家中时累得如同猪狗,做了童养媳更是没有好日子过。

  作者的笔法很神奇,全篇大概是因为第一人称的缘故,并未用太多修饰词,因为朱三娘只是一个农女。

  傻子并不是什么好人,傻子发起疯来比正常人都狠,他抓着朱三娘的脑袋朝墙上撞,朱三娘因此险些瞎了一只眼,又在额头留了疤,之后再长几岁,便被跟傻子关在一间房,做了夫妻。

  这一段写得十分阴森,往日看到一点点香艳情节都能冲的男人们瞧了,只觉毛骨悚然。

  男女之事并不美好,反倒是折磨与恐怖,朱三娘就在这样的日子里日渐憔悴。

  后来她有了身孕,却又被婆婆逼迫下地干活,说她娇气,于是孩子也没了。

  落胎这一段用了大量篇幅描写,朱三娘亲眼所见成型的孩子落下,有眼有口有鼻,俨然是个活孩子,却通体乌紫。

  生活已如此艰难,朱三娘却要遭遇更多苦难。

  傻子出去玩时不小心摔到河里淹死了,朱三娘得知后却没有难过,只悄悄松了口气,心想:“那冤家没了,我便日后好生伺候婆母,相依为命”。

  她是这样想的,但她的婆母却以一百个铜钱的价格将她廉价卖进了窑子。

  这就是“风尘记”的由来。

  自古文人墨客都爱写诗歌颂名妓,们在他们的诗文里或美貌无双,或能歌善舞,或深明大义,一些大诗人与歌姬的爱情更是令人动容――但他们没有任何人注意过底层的生活,在他们看来,大概裙下之臣无数,美貌无双琴棋书画精通,便是沦落风尘也算得上是一代佳人了。

  而身为男人,他们欣赏c追逐这样的女子,却从不会怜悯她们的人生。

  只看见那卖笑时的璀璨耀眼,不见转身后的苦楚泪水。

  而底层过得更不是人过的日子。

  真以为谁都能一笑千金吗真以为谁都能得遇良人从此脱离风尘吗真以为做躺下腿一身来钱快又轻松吗真以为都是自愿的吗

  朱三娘从早到晚不停地接客,嫖客们不在意她生得如何,总之是个女人,又便宜,几文钱就能玩到,窑子早收回了买她的成本,又极尽可能压榨她全部的价值,恨不得吃她的肉吸她的血

  她下身溃烂患了脏病,怀了几次孩子都被粗暴弄掉,第二天又继续接客。

  那些来嫖的男人们没有人会怜悯她,他们只把她当作一个器具,就这样,直到病再也治不好,浑身长满烂疮,朱三娘跟另外几个同样快病死的姐妹一起,被窑子丢到了路边等死。

  新的一天太阳升起时,绿豆蝇们围绕着路边的尸体欢快的嗡嗡起舞。

  “我大概是要死了,我终于是要死了,我还是快些死吧。”

  这是朱三娘留在世上的最后一句话。

  父母兄弟,丈夫公婆,她都没有留恋,她一个字都不认识,也不懂什么大道理,但她勤劳c坚强c想要活下去,但怎么样都活不下去,这是为什么呢

  朱三娘风尘记像是一个响亮的巴掌,撕下了笼罩在安昌国的一层遮羞布,不知多少人为了朱三娘而哭泣,从未读过这样浅显易懂却又苦出胆汁的小说,怎么会有这种类型的小说

  而朱三娘风尘记在最后的结尾处,却接了个“待续”,很多人涌去书局询问掌柜,待续是什么意思难道朱三娘没死,难道朱三娘碰到了好心人,救了她,她以后也能像普通女子一样,成亲生子了

  掌柜的有苦难言,这他怎么知道他又不是作者,哪里知道那位小先生在想什么

  谢隐深谙营销之法,他在大街小巷都买了唇舌伶俐之人去宣传,不着痕迹间推广这本朱三娘风尘记,又在酒馆茶楼高价请说书人说这本书,更是抽时间将小说改成了戏剧,加了许多唱词,准备自己办个剧院。

  就是,还有点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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