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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不必等我,不要到处乱跑,知道吗”
谢隐准备出发了,临行前如此叮嘱桂菀。桂菀脸还藏在被子里,觉得他把自己当场牙牙跟桂朝这样的小孩,心里又是好笑又是甜蜜,悄悄探出半张脸,与牙牙如出一辙的大眼睛眨动着:“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会乖乖等你回来的。”
而且这里是州府,桂菀自己也不想惹麻烦,她欲言又止地望着谢隐:“此番去知州府,你也要小心,万一遇到那人”
她连提到对方都感到生理不适,虽说单琛不是个东西,可谢隐又未曾犯错,且他坏了那人的好事,难保不被记恨。虽说谢隐是解元,可人家到底是知州大人的亲侄子,又是当儿子养的,谁能担保他不报复
桂菀已渐渐想起了从前的事,那天自己险些被玷污,谢隐将自己救下,那人临走时还色厉内荏地撂狠话。
谢隐都已走到了门边,见桂菀如此忧愁,冲她微笑:“有我在呢,别忘了,我可比单琛厉害。”
桂菀眼睁睁目送他离去,陡然间也不想起床,见两个小的还在熟睡,不由得摸了摸两张胖嘟嘟小脸,只是不起床也没了睡意,又从床上起身,走到窗边,恰好看见谢隐走出了客栈门口,他独身一人,气质斐然,突然,他好像察觉到什么,回头看来一眼,正巧与桂菀四目相视,便见他挥了挥手,桂菀的心竟也神奇地安定下来,朝他也挥挥。
她真是不想离开他,日后他进京赶考,来回少说要一年时间,也不知那一年自己将怎样去过。
谢隐作为解元,自然是最受瞩目的那一个,他无论才华还是样貌都最是出挑,知州大人对他十分欣赏,且谢隐会做人,本已拿了解元霸占头筹,在知州大人提出行酒令后,藏拙给予他人出头机会,却又不会令自己泯然于众人,谈吐出众,言语间尽是君子之风。
相比较那些看见知州大人紧张的话都说不全乎的书生,谢隐的表现真可谓是一骑绝尘。
知州大人对他亦是赞赏有加,虽说他治下出了不少举人,解元也见了不少,可像谢隐这般的年轻人属实见所未见,因此也存了交好之心,如今他膝下无子,仅有的一女也在幼时夭折,因此才将侄儿当作儿子养,于是便想为侄儿留份好人缘,谁知侄儿一出来,看见谢隐,登时脸色大变
知州大人察觉到不对,“建同,怎么,你与单琛是旧识”
名叫马建同的纨绔干笑两声:“怎么会,只是觉着单解元风采出众,因此有所惊讶。”
知州大人颔首:“人家与你同岁,却比你出息多了,你要好好学学。”
谢隐面不改色以茶代酒:“见过马少爷。”
马建同可没谢隐这魄力,他伯父虽将他当儿子养,却最是严苛,这也是为何当初他被谢隐反悔,却不敢闹大的原因。倘若谢隐只是个落榜秀才,那收拾起来轻轻松松,偏偏谢隐考中举人不说,还是解元,又得了伯父赏识,给马建同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马知州的面对谢隐说什么。
可叫他咽下这口气,心里又着实憋屈,半晌,面色憋的青紫交加十分精彩,马知州并未注意,而是仔细与谢隐谈话,这一谈之下,愈发感慨江山代有才人出。
谢隐这人说话令人如沐春风,温和有礼言之有物,却又保持着恰当好处的距离,不至于叫人觉得被冒犯,光是这一点,马知州在官场臣服这么多年,见识过不少厉害人物,却也鲜少有哪个能在如此年纪便这般老成。
此子必成大器。
马建同在边上瞅着伯父跟谢隐相谈甚欢,尤其是伯父还不时露出赞赏的表情,他这心里真是跟被猫拿爪子划拉了一样难受,半晌,趁着马知州饮了口茶,他见缝插针上前说道:“伯父这样欣赏单解元,倒不如”
说着,附耳说了两句,奈何谢隐五感过人,听得清清楚楚,眼角眉梢便沾染了些许冷意,只是他掩饰的极好,连马知州都没能瞧出来。
马知州又捡了几个话题同谢隐说道,之后抛砖引玉:“我虽膝下无儿女,我那弟弟,家中却有个待字闺中的女儿,也是建同的妹妹,欲与单解元结秦晋之好,不知单解元意下如何”
谢隐拱手作揖:“学生谢过知州大人好意,只是家中已有妻室,配不得马小姐。”
马知州哦了一声,问:“不知单解元妻室出自哪家”
“并非大家,乃是汾安城桂大富之女。”
马知州沉吟片刻:“倘若本官记得不错,那桂大富乃是商户,不过倒是有几分善心,常年施粥,名声很是不错。”
“回大人的话,正是。”
马知州满面不赞同:“你读圣贤书,焉能以商户女
为妻寂寂无名时无人问询,只你日后会考为官,旁人得知你妻乃是商户出身,少不得要看轻于你。”
谢隐面色如常:“人无信不立,拙荆温婉贤惠,又为学生生儿育女,若是因富贵便休妻另娶,与禽兽何异”
马知州又道:“商户女终究是卑贱了些,便是你另娶,世人得知,也不会说你。”
谢隐语气平和,态度却坚决:“曾经沧海难为水,还请知州大人谅解。”
马知州觉着自己错看了谢隐,原本觉得此人有棱角却也不失圆滑,如今来看,到底乃是年少了些,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坏。如今他对他的妻子情深义重,只是随着时间过去,他也会当官,加官进爵时,旁人的夫人都是大家闺秀,惟独他的妻子却是拿不出手的低贱商女,到那时,说不得他便要怨恨妻子出身低微,今日的情爱,终究会在时光中被消磨殆尽。
类似的例子马知州见了不少,便是他自己,也是改妻为妾,将原本在乡下娶的农女换作了出身大家的妻。
这并非是喜新厌旧,而是人人如此。谢隐做不到干脆了断,如此优柔寡断之人,怕是走不长远的。
谢隐觉着马知州再瞧自己的目光不如之前热络,他也不是很在意,马建同趁着马知州没注意的功夫凑过来,露出淫笑:“没想到你小子还来真的,怎么着,还真把你那小娘子当成宝了想当初她可是在我的床上,被我――啊”
一声惨叫,顿时吸引了在座所有人的目光,只见马知州的侄子马少爷竟是不知为何脚底打滑,以一个十分狼狈的姿势,头朝下脚朝上,栽进水池里去了
知州府的水池是马知州附庸风雅而建,刚才行饮酒令便是在此,这马少爷下去扎了个猛子,慌张挥舞手脚,虽说池水不深,可他也太胆小了些,尤其是他穿得单薄,一下水,衣衫紧贴身体,着实不雅。
马知州也觉得没面子,斥责了马建同一顿,别看马建同对谢隐拽的二五八万,在马知州跟前如孙子一般唯唯诺诺,被骂了下去,临走时还不忘瞪谢隐,谢隐微笑以对。
他自己反倒是怂了,不大敢继续招惹,心里憋屈的要死。
马知州不算个糊涂官,却过分护短,谢隐垂下眼眸,嘴角微勾。
小牙牙醒了之后只看见娘却不见爹,哭唧唧半天要找爹,桂菀拿她没办法,怎么哄都不行,好在谢隐回来得早,她先是往他身后看看――“怎么这么快回了”
谢隐抱过两只眼睛挂着泪水的女儿:“知州大人的侄子失足摔入水池,场面一团混乱,便草草结束了。”
桂菀很难忽略自己心里的幸灾乐祸跟雀跃。
小牙牙搂着爹的脖子,小脸蛋蹭蹭他,娇气的不行,桂菀告状:“一醒来就要找你,我哄她都不行。”
谢隐便摸摸女儿的小脑袋:“不可以让娘不开心,这不是牙牙跟爹约好的事情吗”
小牙牙扁扁嘴,朝桂菀看去,奶声奶气:“娘,牙牙错了。”
桂菀哪里舍得跟她生气啊,把脸凑过去:“你亲娘一下,娘就不气了。”
小丫头鼓起嘴巴噘的高高,谢隐却同时低头,父女俩共同在桂菀脸颊一边亲了一口,桂菀脸瞬间爆红,轻轻打了谢隐一下:“干什么呀,还有孩子在呢。”
正吃吃喝喝的小胖子桂朝立刻双手捂眼:“我什么都没看到”
牙牙也学着小舅舅的样子捂眼:“没看到没看到”
谢隐于是又亲了一下,桂菀哎呀一声,赶紧逃走,嘴角却一直带着笑。
心底的那些担忧终究也冲散了许多,见谢隐这般轻松,想来马建同掉水里不会牵扯到他,那就够了,桂菀最担心的便是因为马建同害得谢隐惹上麻烦。
也因此桂菀只想赶紧回汾安城,不想再在州府多待,待久了总觉得会出事,还是回家安全。所以当谢隐说要带他们在州府多玩两天时,桂菀想都不想就否决了,谢隐听她的,于是知州大人的宴会一结束,他们当天下午便离开了客栈,客栈掌柜的还热情邀请他们下回再来。
桂菀想,还下回呢,绝没有下回了州府这地方她是再也不想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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