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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然,对于深深信任却又许久不见的情郎,少女无比欢喜,以至于她都忘记了矜持,迫不及待想要扑入他怀中。
然而,却在与他拥抱前一秒,被他温和地扶住了双肩,短暂如蜻蜓点水般接触了一下,随后分开,少女愣住了,不由得看向情郎,却发觉他和往日很不相同。
她是个聪明的姑娘,能感觉到赵大哥对自己的态度愈发冷淡c反复无常,上一秒还与她有说有笑,下一秒少不得便要阴阳怪气,她捉摸不透他在想什么,只能在自己身上反省,是不是哪里没有做好呢,是不是她不够讨人喜欢了,才叫他心生厌倦
这些时日,代替赵大哥来看自己的赵吉的表现也都证明了这一点,他好像要抛弃她了,因此她才愈发想要见他,是因为她不肯委身于他的缘故吗那并非是不爱慕他,只是她想要留到新婚之夜,她想做个好姑娘。
“赵大哥,你怎么了”
谢隐目光很和煦:“这几日过得可还好”
要说好,那自然是好的,吃穿不愁,每日闲暇做做绣活攒些银子,她知道自己吃他的穿的不好,因此才想自己养活自己,可在这小院子哪里也不去,最重要的是见不到赵大哥,日思夜想,赵吉的态度又那样模棱两可,能好起来才是奇怪。
只是当着谢隐的面,少女还是勉强道:“我过得很好,赵大哥呢赵大哥都不来看我了”
她说着,顿觉自己太过不知耻,竟说出这样的话,羞得粉面通红,低下头去。
等了许久不见谢隐说话,她才小心又不解地朝他看来,水汪汪的眼眸,天真清澈,她是真正的侯府千金,容貌自然生得不差,养育她的养母早逝,剩下个养父不知何时染上了赌瘾,欠了一大笔债,她就是没日没夜的做绣活也还不清,养父因此将她卖了抵债,这才被小侯爷碰见。
至于她的养父是如何染上的赌瘾谢隐眼眸幽深,那就要问问幕后之人了。
“赵大哥,你怎么都不说话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
少女有些慌乱,往日赵大哥不是这样的,她担心是否是因为自己做得不好,讨他嫌恶了。
谢隐脑海中浮现出一幅画面来,那是属于小侯爷的记忆,盈姑娘虽为他所救,但并非攀龙附凤之人,小侯爷几次三番想要成就好事都被她坚定拒绝,久而久之,这位自私卑劣的小侯爷自然耐心不再,只他又不肯承认是自己色心大起,便将罪责归咎于盈姑娘,怪罪她不信任自己,才不肯将身子托付。
这等颠倒黑白的话,亏他说得出。
后来他大婚,强行要了盈姑娘的身子,迫使她怀孕,因此才让一个自珍自爱的姑娘入了侯府为妾桩桩件件,当真不像是活人做出的事。
“妙盈,我有件事,要同你坦白,还请你认真听我诉说。”
陆妙盈还是头一回见她的赵大哥露出这种表情,她不由得紧张起来,点了点头:“赵大哥,你说吧。”
院子外头,这一直等着,却不见里头动静的赵吉又开始琢磨来琢磨去,怎么琢磨怎么不对味儿,要说他,那可是小侯爷身边的一号红人,原本小侯爷身边是有小厮书童的,他一小管事根本算不得什么,可谁叫他知道了小侯爷的秘密呢这一路往上升,不就成了小侯爷的心腹吗
对于这位鸠占鹊巢的小侯爷,赵吉半点不放在心上,这小子虽心狠手辣,脑子却糊涂得很,身为下人,却能将高贵的小侯爷当成木偶玩弄,对赵吉来说,这大大满足了他的自负,令他生出一种自己不比天潢贵胄差的感觉。
可以说,控制小侯爷所带来的的快感,远胜于他所得到的金子。
院子里头什么动静都没有,难道说小侯爷得手了
赵吉面露喜色,得手了好啊,得手了就表明从此以后,真千金与假世子便是一条船上的人,任谁都不能再将他们分开,到时候侯府一团糟,那才叫有趣呢
他在这里想得美滋滋,里头陆妙盈双手捂嘴,泪眼迷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谢隐没有瞒她彼此的身份,只是做了些许调整,没有告诉她小侯爷的恶意,他需要小侯爷作为自己的祭品,而祭品在人间一般都沾有因果,小侯爷自私自利,贪婪无耻,陆妙盈c方家姑娘c侯爷夫人这些与他因果纠缠之人对他都有怨恨,要了结因果,才能算得上是干净的祭品,因此,不能伤害这些人,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
如果得知所爱之人对自己尽是利用,用完后便弃若敝屣,哪个年轻的姑娘不会崩溃呢甚至于从此以后可能都无法再去信任与爱上别人,一生都要活在这一次利用之中。
所以谢隐只告诉陆妙盈,自己这段时间没有来看她,并非是移情
别恋,也并非是生她的气,而是发现了彼此的真实身份,一时间难以接受,因此逃避。
现在他提出了解决方案,那就是带陆妙盈回侯府,面见侯爷夫人,向他们禀明此事,让颠倒错乱的身份从此回到正轨,让凤凰栖于梧桐,丧家之犬无地自容。
陆妙盈此时大脑一片混乱,她分不清谢隐的话是真是假,她打小就知道自己并非爹娘亲生,因此格外懂事,即便被养父卖了抵债,也觉得是报了养育之恩,现在她爱慕的人却告诉她,原来他是淮安侯府的小侯爷,没等她因他的身份吃惊,他话锋一转,又说他是假的,而她才是真的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她都想不明白了
谢隐抬手倒了杯热茶,放在陆妙盈手边,全程没有碰触到她,陆妙盈颤抖着捧起那杯茶,滚烫的温度让她的心缓缓安定,谢隐所说的对她而言太过虚幻遥远,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那赵大哥对我,又是真是假”
谢隐缓缓道:“若你回到侯府,成了侯府千金,自然身娇体贵,有更好的姻缘在等你,你我便不再相配了。”
“那我就不回去”
陆妙盈想都没想,便这样回答:“我愿意就留在这里,我不想跟赵大哥分开,也不稀罕什么富贵荣华c侯府千金的身份”
谢隐哑然,小侯爷当真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倘若他也像谢隐一般与陆妙盈实话实说,这痴情又善良的好姑娘,必然不会为难他,是为小侯爷的前程考虑,也能避免侯爷夫人得知真相的崩溃,可惜小侯爷心胸狭窄。
他顿了顿:“你必须回去,恢复你的身份。”
陆妙盈不懂:“为”
“因为我已经定亲了。”
谢隐不疾不徐地说,“只有你回去,这桩婚事才能作罢。”
陆妙盈觉得自己现在大脑里像是有两个声音,一个说你看吧他根本就不爱你就是不想要你了所以才定了亲,如果不是彼此身份有误,他只会娶妻生子,然后再也不来见你
另一个声音则说:可他现在和盘托出,就说明他根本不是品行卑劣之人也许他有苦衷,也许有别的原因他可以什么都不说的不是吗
谢隐目光平和:“妙盈,你仔细想清楚,身份互换之后,你便是尊贵的侯府千金,而我不过是父母不祥的野种,到时候,我失去的不仅是小侯爷的身份,还会有无数落井下石嘲笑于我的人,你如今觉着爱慕我,其实不过是因我救你于水火,但我占了你这么多年的富贵与爹娘,本就欠你良多,你是个聪明姑娘,应当知道怎样选择最好。”
做回侯府千金后,将与他的过往只字不提,侯爷与夫人都是厚道之人,自会给她挑选出众的郎君婚配,琴瑟和鸣夫妻恩爱,才是她该过的日子。
谢隐说得其实不错,小侯爷除了一张脸生得俊俏外是文不成武不就,什么都不行,靠着家世才在京中横着走,淮南侯深受皇帝器重,他狐假虎威私下得罪的人可不少,一旦身份拨乱反正,等待小侯爷的绝没什么好果子。
陆妙盈本想说不会,谢隐却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般,又道:“倘若你不回去,我继续做小侯爷,已经定下的这门亲事便不能退,人言守诺,我便要娶方家姑娘为妻,到那时,你是要做妾,还是要与我一刀两断呢”
陆妙盈无话可说,只落下泪来,她害怕那未知的人生,今日所知晓的一切对她而言冲击力太大,谢隐根本没有给她选择的机会。
迷茫中,她看见谢隐的表情,平静c温和c像是春天的风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其实她未必不知小侯爷是什么德性之人,只是养母病逝,养父又换了个人般卖掉了她,宛如溺水之人死死抓住浮木,从天而降买下她还留她在身边的小侯爷便成为了她的精神支柱。
跟随养父母长大的陆妙盈过得并不轻松,家境贫寒,所幸她心灵手巧,做绣活勉强也能贴补家用,她没读过什么书,没穿过好料子,更没有奢华金贵的首饰,她见识的太少了,所以才会接受一点点虚伪的爱意,就将之当成全部,即便受到伤害,也下意识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这段错位的人生,本就该回到彼此的轨迹中去。
“回去之后,别跟侯爷夫人提我们两人之间的事,他们会为你筹谋一桩好婚事。”
这时候谢隐便庆幸小侯爷还没来得及得手,两人之间最亲密也不过拥抱拉手,否则若是坏了这姑娘的清白,一切都将无法挽回。
陆妙盈抓紧了裙摆,她有些茫然地看着谢隐,问他:“赵大哥不要我了吗”
谢隐回答道:“你是你自己,能拥有你的人,也该只有你自己,别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
陆妙盈隐隐约约觉得,赵大哥不一样了,从前的赵大哥她看了欢喜,却只能说是对救命恩人的依赖,因为他抱她,拉她的手,她觉得自己也该回报,久而久之便认为是爱情,可她才十七岁,连世界是什么样都不知晓,又哪里分得
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感激
那不时跳动的不安,与无形中的忐忑,都证明了这一点。
谢隐看得比陆妙盈清楚,只要彼此分开,她成为侯府千金,很快就会将这段爱情当作云淡风轻的往事了。
赵吉哼着小曲儿等了半晌,总算是看见了动静,他狗腿上前准备迎接小侯爷,却见小侯爷身后还跟了个姑娘,虽然戴着兜帽遮住了面容,但不是盈姑娘又是谁
“小侯爷”
最关键的是,小侯爷没有搭理他,而是直接上了马车
一时间赵吉也不敢多问,他几次三番朝小侯爷使眼色,小侯爷却都像是没看见,压根不回应,这让赵吉如坐针毡,他想说点什么,可盈姑娘在,万一透露出去
就这样,一直回到侯府,赵吉都没能顺利跟谢隐搭上话。
眼见小侯爷带着盈姑娘朝侯爷跟夫人居住的前院去,赵吉眼珠子都险些瞪出来:“小侯爷小侯爷”
谢隐停下脚步,赵吉没来得及高兴,就被几个小厮绑成了粽子,他原本想要争辩喊无辜,可走在盈姑娘身后的谢隐却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赵吉被吓得头皮发麻,大概是平时小侯爷的表现太蠢,以至于他从未见过对方这样一面。
就好像一切尽在他掌握之中,而赵吉的生死,根本算不得什么。
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直到小侯爷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赵吉仍旧惊魂未定,他想说点什么让小厮们放开自己,一张嘴才发现,舌头打结,愣是字不成句
“见到侯爷与夫人,你不用怕,他们是很和善的人,你是他们的亲生女儿,他们不会厌恶你。”
到了正院门口,等人进去通禀时,谢隐如是对陆妙盈说。
陆妙盈红唇微动,似是想要说什么,可很快有人过来引他们进去,她便失去了这最后一次同谢隐单独说话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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