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帝国殿试开始,陛下有旨,宣诸生入殿。”
黎晰站在高台之上,大声喝道。
四排身穿白色学服的青年,整齐有序的从承天殿外走了进来。
“拜见陛下。”
众人齐声高喝道。
“免礼。”
嬴政高坐王台,看着下方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青年才俊,声音洪亮道。
“谢陛下。”
众人再次高呼道。
“朕出的考题,就四个字。”
“国富民强。”
“这是大秦今后十年,甚至百年之国策。”
“开始吧!”
嬴政直接开门见山,并没有丝毫嘘寒问暖之意。
“学生斗胆,尚有一惑,不知陛下可解析否?”
突然一名青年站了出来,对着嬴政拱手一拜道。
“说吧!”
嬴政不由看了这名学子一眼,胆色倒是不错。
不少人脸色发白,战战兢兢,此人竟能面不改色出声。
“陛下刚刚所言,帝国未来基本国策将是富国强民。”
“但学生所见,帝国北拒胡狄,南镇百越,西伐月氏,待甲之师不下百万之众。”
“内修皇陵,造驰道,开灵渠,筑坚城,造甲兵,采石矿,数百万徭役日夜为工。”
“外驭诸夷,谴将兵,射强弩,兼弱邻,扩荒土,俘野人,多少大好儿郎埋骨蛮荒。”
“故国虽大,好战必亡。天下虽安,忘战必危。”
青年慷慨激昂,神色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道。
一席话,顿时引起满殿喧哗。
两侧的文武百官,一个个神色凝重,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哪里来的愣头青?
疯了不成?
一些胆小的学子,已经吓的面无血色,额头布满了汗珠。
“竖子狂妄。”
“自恃读过一些书,就敢抨击朝政,军国大事,何其荒谬。”
“若无陛下圣德,天下烽火狼烟,尸横遍野,哪有今日之盛世太平?”
“非吾族类,其心必异,尊王攘夷,祖辈牧守。”
满朝文武,不少人开口呵斥道。
“今日殿试,陛下出此御题。”
“学生并无不敬之心,只是以事论事,以解心中所惑罢了。”
“陛下之圣德,天下皆知。”
“杀人安人,杀之可也。”
“攻其国,爱其民,攻之可也。”
“以战止战,虽战可也。”
“故仁见亲,义见说,智见恃,勇见身,信见信。”
“内得爱焉,所以守也。外得威焉,所以战也。”
“先王之治,顺天之道,设地之宜,官司之德。”
“而正名治物,立国辨职,以爵分禄,诸侯说怀。”
“海外来服,狱弭而兵寝,故圣德之治也。”
“伐外必先攘内,并肩而行,天下苦矣!”
“外得荒地,内耗国力,国乏民溃,安得海内。”
青年直接一一反驳,丝毫不惧满朝文武的斥责,反而越战越勇。
“够了。”
嬴政出言制止了百官,目光看向青年道:“你叫什么?师从何人?”
“学生陈平,来自阳武县,户牖乡。”
“自幼家境贫寒,无师苦学矣!”
陈平表面彬彬有礼,心中实则慌的不行。
这是一场惊世豪赌,自己论学问,可能根本无法从众多才俊之中脱颖而出。
只有不走寻常路,引起陛下的注视,方有一线可能。
从决定参加阳武小试之后,自己就已经没有了回头路。
已经二十多岁的人了,穷的连个婆娘都讨不来!
乡里柳老财的女儿,自己可不想入赘,否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成功入仕,就是自己唯一的希望。
否则沦为平庸之辈,宁死不愿也。
在家中这么多年来,一直被嫂嫂冷眼相对,自己早就受够了,绝不要夹着尾巴回去。
自己一定要衣锦还乡,荣归故里!
“陈平?”
有意思!
嬴政露出惊奇之色,果然,有能力的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够
脱颖而出。
这家伙总算走到自己面前来了,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快!
“哈哈哈!”
陈平一席话,顿时引得满堂哄笑起来。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名门绝世大才,没想到是个臭屌丝!
众人顿时看向陈平的目光,都充满了鄙夷与不屑。
“那你有什么好办法,来让帝国强大起来,让天下人富裕起来呢?”
嬴政看着陈平,淡漠问道。
“陛下文治武功,冠绝天下。”
“帝国锐士打的诸夷抬不起头,吾等国人无不骄傲自豪。”
“可人性便是如此,虽然帝国的徭役要比一统前轻松许多,但依旧会让人抵触,毕竟伤亡巨大,人人皆畏之。”
“尤其是帝国律令,太过繁苛,天下人无不畏惧,日夜心惊胆战,生怕触发律法而获罪。”
“陛下初衷虽好,但过犹而不及。”
“学生的家乡就曾发生过许多次这样的刑案,一户人家遭匪,邻居因心生畏惧,不敢施救,因此获罪,被罚为城旦。”〔修城墙之类的工作〕
“还有一户人家,因耕田时,见到异乡人,而未及时上报官府获罪。”
“因秦律繁杂巨细,他们因此并没有记住这一条,则被罚二面盾,家中生活遭受到了沉重打击,困难无比。”
“仅仅一乡之地便如此,放眼天下,此等案例又有多少?”
“帝国律法定义并没有错,但却缺乏了对人性自私自利的洞悉。”
“有人生来侠肝义胆,无惧生死。”
“也有人生来胆小如鼠,卑微苟活。”
“帝国律令,想让那些大大咧咧,死都不惧怕的人,时刻遵守这些,事无巨细的律令,无疑难如登天。”
“还想让那些谨言慎行,胆小如鼠的人,去见义勇为,与歹人搏命,无异于对牛弹琴。”
“帝国人口不过三千多万,刑徒却有百万众,何也?”
“律令严苛,有违人性也。”
陈平先是不动声色的拍了一记马屁,然后滔滔不绝,避重就轻的谈起了帝国律令。
随着他的一席话落,那些原本鄙夷他的人,纷纷露出深思之色。
然后便开始几人一伙,交头接耳的谈论起来。
“说得好。”
“帝国律令多为战时法,今天下一统十二载,修律已迫在眉睫。”
嬴政神色古井无波,大声喝道。
陈平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赌对了!
陛下早就意识到了秦律有问题,一直未动,则是欠缺一个时机。
毕竟修律关乎国本,轻易不可动之。
每一条律令都关乎很多人的命运,其中利益牵扯太深。
自己就是那把刀,主动送到陛下手中。
或许会开罪很多人,但自己有的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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