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光湛然的大殿之中,一道卓然而立的身影手拿一封拆开的信件,微微皱眉不语。
只见这道身影乃是一个看起不过双十的青年,身形挺拔,着一袭青色长衫,俊朗的面容上间或闪过一丝紫意。
若是萧十异在此,当能识得此人便是带头阻止七宗联盟的太华山真传弟子——丹辰。
此时,丹辰在微微皱眉沉思以后,转到后殿,行到殿中一座清澈见底的水池旁。
他手捏印决,一道明光骤然自手中射出,贯入水池之中,原本波澜不生的水池顿时开始翻滚沸腾,荡开一朵朵水花。
少顷,那水池之水竟是开始化形,一道道以水组成的身影从水池中缓缓升起。
这些身影有男有女,共有六人,皆是充溢着不俗的气质,哪怕是以水幻形,也能显露出这些人身具的不凡气机。
“丹辰道兄,仓促唤我等会面,所为何事?”六人之中,一道身穿道袍的身影问道。
按理来说,这本不该是他们会面的时候,丹辰在此时施法引导众人意识,绝对是有重要之事。
丹辰看向这六道模糊的身影,道:“玉鼎宗那边,事败了。仅仅是一天,吾弟丹皓在玉鼎宗经营三年的势力便被直接瓦解,看形势,连根拔起的结果是不远了。”
“准确来说,不是一天,是大约一个时辰。”
六道身影之中,一个做贵公子打扮的人道:“楚牧出关后一个时辰一刻钟,你那亲弟便开始冲击万化定基,然后失败,被玉鼎宗执法阁的弟子押走。这三年的经营被一个时辰摧毁,王某都不知该说你那弟弟无能,还是说楚家那弃子太厉害了。”
“若换做你王景穆,能够在一个时辰内不用武力击溃丹皓吗?”另有一人哂道,“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位和身份,我们任何一人都不敢说比那楚牧做的更好。这是一个劲敌!”
在场众人虽有自信对付丹皓,但都不敢说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就把丹皓三年经营直接一耙打死。就说那送丹皓突破,让他直接打落高峰的计策,众人在此前都是想都不曾想过。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预见楚牧的难缠。
“此人若是不除,必成我等心腹大患。”最终有一人做出这样的结论。
丹辰看着众人议论一番后,这才拿起信件,一挥手,飘入水池中,“现在,就有一法铲除楚牧,吾弟在被关押前来信,言称其会与萧十异一同坐飞舟从天风峡那一路去往洛迦山,可在天风峡袭杀此人。”
信纸从众人眼前飘过,上面所写的简短话语在同一时刻进入众人眼中。
“天风峡,杀楚牧。”
简短的六个字,却透露出彻骨的恨意和杀意,可见写信者在落笔之时是抱着怎样的仇恨和杀机。
“天风峡,峡谷上空罡风不散,剧烈时便是道台前三层的宗门长老都是难度。飞舟至此处,必须从峡谷中飞过,而峡谷之中地形复杂,确实是一个伏击的好地方。”
“但是这未必不是一个陷阱,信也未必是丹皓所写。”
“信中仅有六字,哪怕是丹辰道兄也应当看不出丹皓的行文习惯,确实有可能是伪造。但在那等紧急关头下,若是长篇大论,那才是真的有鬼。”
众人看过信后,你一言我一语,在数语之间便道出和信有关的各种可能。
而无论如何讨论,他们的话语之中都透露出一个意思,那就是若当真可行,他们绝不排斥以最简单粗暴的法子排除楚牧这个威胁。
“我所顾虑之处,便是这可能是个陷阱,”丹辰双掌下按,示意众人安静,然后道,“楚牧此人之心机,从此前之事中可见一斑,这封信,极有可能是假的。所以我觉得对于此人,不可操之过急。对此信,我的应对有二。”
“一,由我亲自去玉鼎宗一趟,见丹皓一面,以确认此信真假,若是有假,当在日后小心对方再故技重施。”
“二,为防落入陷阱,放弃天风峡伏击,便是连派人探查都不要去做。若是楚牧一行人当真在天风峡受到伏击而我们的人又在场,那便是跳进无量大海都洗不清了。”
“以楚牧此人的心计,若当真设下陷阱请君入瓮,未必不会自己派人伏杀自己。放弃这一次袭杀机会固然可能会在日后有麻烦,但落入陷阱所遭受的损失会更大。看楚牧此前所行之事,此人好用奇计,此信是陷阱的可能性不小。”
“我的话说完了,诸位表决吧。”
“我同意丹辰道兄的决定,”王景穆第一个表决道,“若是袭杀不成反被拿住把柄,玉鼎宗那群疯子的剑可不是吃素的。此事若是败露,我们三年来所做的一切都有
可能毁于一旦,袭杀之举大为不智。”
虽然他们完全可以假手他人来袭杀,但只要做过,就难保不会被发现。而且看楚牧此前那雷厉风行的手段,这信还真有可能是他设下的陷阱。
“赞同。”
“我也一样。”
“丹辰道兄心思缜密,我亦赞成。”
最后,一个身形曼妙的女子道:“小妹那大师姐外柔内刚,得楚牧相助,定然会在本门开始清肃小妹之追随者,还请诸位在接下来多多援助,以阻萧十异与楚牧二人。”
“自然。”众人皆是应承道。
说完之后,水流幻形开始溃散回流,原本翻滚的水池又渐渐恢复平静。
丹辰挥手收起信件,转身,走出大殿。
他要前往玉鼎宗,亲自见见丹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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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鼎宗,天工阁。
说是楼阁,实际上这天工阁更像是一座巨人的大殿。
高过百丈的大殿,通体皆由黑曜石一般的金属打造,上下共有十层,每一层的中心皆破开直径大约三丈的圆环洞口,贯穿上下,一道炎柱贯通十层,直通大殿之顶,释放出沛然的炎劲。
光是靠近,都有种浑身血液被蒸干一般的感觉,令人不由怀疑亲自触碰炎柱是否会被瞬间烧成飞灰。
亦或者,连灰都不剩。
楚牧此刻,就是在天工阁之中,正跟着天工阁的弟子荀烈一层接着一层的往下走。
在当初拜师之时,玉玄允诺将他昔日留在天工阁的佩剑赠予楚牧,不过因为彼时的楚牧实力不足,难以驾驭玉玄之佩剑,便一直留在天工阁未取。
此后经历种种,不知不觉间,已是三年过去了。眼下楚牧终于具备御剑的资格,便在去往洛迦山之前来天工阁取剑。
“天工阁外面看起来就是一座楼阁,孰料里面却是有这般惊人的天地,莫不成这又是一处洞天福地?”
楚牧边走边问道。
给他带路的荀烈,昔年也和他一起争夺过陷仙剑子的位置。只不过楚牧技高一筹,将荀烈还有其他参与者一并击败,让这一位只能回来继承天工阁的打铁事业。
顺便一提,荀烈还是天工阁阁主铁炼的徒孙,要是他的炼器技艺一直精进的话,未必不能在数百年后继承铁炼太上长老的阁主之位,成为四殿八阁之一的执掌者。
“你见过这种烈焰地狱一般的洞天福地吗?”
荀烈抹了把额头的汗水,叹气道:“这哪是什么洞天福地啊,简直就是折磨人的炼狱。玉玄福地中是青山碧水,这天工福地之中,就是火,火,火,永远不息的烈火,还有一个个赤膊大汉。”
赤红的光华笼罩了这座上下十层,越是接近下方,温度就越高,眼中所见都是一片赤红还有一个个赤着上身,抖擞着精壮的肌肉使劲打铁的大汉。
长期生活在这种地方,对于荀烈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折磨。
“我们天工阁之人毕生的愿望,就是能在天工阁外的铸剑台进行铸剑,”荀烈道,“不过其他人想进入铸剑台,是因为那是只有顶级铸剑师才能使用的地方,而我则是想要逃离这烈焰和大汉所组成的地狱啊。”
说到最后,荀烈不由幽怨地看了一眼楚牧。
要不是这一位,他现在可能已经成了陷仙剑子,就算不能住进玉玄福地,也不必再呆在这地方成天辣眼睛了。
“哼,就算你成了剑子,你也得老老实实回来打铁。”
正说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冷哼,一个魁梧大汉赤着上身走来。
这大汉的身形简直就如同一个小巨人一般,上身还纹着两只豺身龙首的睚眦,浑身释放着一股无形的凶气。
“不铸剑,如何懂得所用之剑?小烈子,你入了天工阁的门,就一辈子别想逃了,就是成了剑子,也别想从天工阁离开。”
大汉走上前来一巴掌拍在荀烈的头顶,发出如洪钟一般的响声,那声音简直就让人怀疑荀烈的大脑是否都被这一巴掌拍成豆花了。
好在荀烈的反应说明他还是正常的。
他垂头丧气地道:“是,师尊。”
眼前这大汉,正是铁炼长老之亲子,荀烈的师尊,也是如今天工阁除铁炼长老以外的第一铸剑师——铁胆。
而在铁胆身后,却是跟着一个出人意料的人——掌门大弟子君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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