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南风长那么大,第一次被人骂没素质。
不过显然她也不是很在意这件事,就轻描淡写地瞥了他一眼,转身进了浴室,过了一会儿穿着老烟的衣服出来了——
新的。
只是老烟从长度看出来那是他的衣服。
她头发还在滴水,胸前湿了一大片,短袖t恤下摆正好遮着她的大腿
看一眼就知道她是故意的。
腿间好兄弟不争气地跳了跳,躺在病床上的人撩了下被子,说:“你也就仗着暖气够足,放了回南方,冻死你。”
语气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意思,要放了以前,他轻易都不能这么说话。
”衣服没见过,”老烟说,“哪来的?”
姜南风的视线放到了沙发上,那里有一个行李袋,已经被打开了。
其实姜南风衣服也没脏。
就是刚才老烟还跟个被玷污的良家妇男似的缩在被窝里时,她站起来想去洗澡,一歪头,看见放在沙发上的那个行李袋想起来这玩意应该是下午老烟的那个本地人女徒弟给他带来的,伸手扒拉了下,看见里面有新买的运动品牌t恤。
她就拿出来穿了。
老烟听了这话也没多大反应,就是抓着被子愣了下,茫然地问:“那你也穿了别的女人送我的衣服了,咱们这算扯平了不?”
他连挨骂的准备都做好了。
却看见她轻描淡写瞥了他一眼,说:“扯什么平,我就没为这事生过你的气。”
哦,感情完全牛肉不对马嘴,是不?
老烟这辈子没受过这种委屈,他看着姜南风穿着自己的衣服在屋子里晃来晃去,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慢吞吞地穿上自己的短裙和棒球服外套,最后等她脱了一次性拖鞋慢吞吞地穿上长靴时
反正老烟今年在医院三进三出几次,从未感觉这地方这么像过五星级酒店。
“我现在是不是得‘嘎嘎”叫两声才比较符合自己的身份?”他嘲讽地问不远处的年轻女人。
“说什么呢,”姜南风瞥了他一眼,“准备穿衣服走人的不是我么,这房间是你的,你见过哪只家禽开好了房间等客人的——搁这吃流水席呢?”
“”
草。
谁说北方人嘴皮子利索来着?
反正他这辈子想不出“流水席”这么精辟的形容词。
老烟倒回床上,感觉自己今晚手腕是没多大屁事,明天早上护士查房给他收尸,尸检报告的死因必然写着“突发心脏病”之类的字样。
“姜南风,你要没想着跟我和好,睡我干什么?”老烟索性也不看她了,反正看她一眼就想掐死她,干脆盯着天花板,老老实实盖着被子,“我现在就后悔自己早生一年,否则一定送你去坐牢真的,你看我舍得不。”
他几乎是在碎碎念,说着说着感觉到一个人影带着廉价沐浴液的味道靠近他
身上穿着他的衣服,她一只手撑在床边,弯下腰,强行与他四目相对,认真地告诉他:“我听说睡过之后,男人的诸多遗憾至少能消除一般。”
她的语气像是为他好。
老烟惊呆了,条件反射问了句“你是不是有病什么话都信”,完了认真思考了下她说的话。琢磨了下“我还有遗憾吗”,然后不幸地发现,有的——
现在指尖还残留她的体温和柔软弹性的皮肤揉捏时满手的殷实
现在闭上眼,还能浮现她一只手肘撑在枕头,半侧头目光湿润微红望着她。
现在还记得她弓着腰,腰窝有一个很好看的小坑。
想到以后可能这就成绝唱,别说遗憾消除一半,“遗憾”升级成“抱憾终身”更加恰当。
她果然是有病。
“求你了,别气我了。”老烟说,“我他妈只是个大学生,还没出社会,不懂女人心思险恶——”
她坐在他床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被窝,用轻飘飘根本不含任何情绪的嗓音淡淡道:“说得好,以后就跟同龄人谈恋爱吧。”
老烟原本就是有点烦。
被她一说,胸腔炸裂,整个人都酸了,那酸胀从收缩的心脏扩散到全身,几乎判处了他的死刑——
他总想着或许过去是他太过分了,虽然不劈腿但是无缝衔接女朋友的情况时有发生,所以这会儿老天特在惩罚他呢
他活该吗?
眼眶变得有点泛红,他没说话扯了扯被子。
这一睁眼就到了第二天早上六点,医
院住院部重新打开陪护人员的通道,姜潮从外面推开门,探了个头进来。
姜南风正昏昏欲睡。
昏暗的光线下,她发丝盖了半张脸,头一点一点的,一只手支撑在床边。
在她不远处,老烟侧躺着,受伤的那边手搭在身体一侧,姜潮推开门时,他完好的那边手指尖正悬在半空,正要碰到她的面颊,看着是要给她把遮在鼻前的头发拨开
听见动静,他先是缩回手,才慢吞吞转过头。
姜潮开门很轻,关门声音却没控制,放下早餐的时候,姜南风也跟着睁开眼,打了个呵欠。
老烟面无表情地,像是刚才他一直就保持着现在的僵硬睡姿睡着了,没有别的动作。
姜南风站起来去洗手间洗漱,姜潮跟在她屁股后面,靠在门边等她满脸湿漉漉地掀起眼皮子,在镜子里扫了身后的人一眼,他说:“差不多的了,就是个小孩,心性没定下来,我琢磨确实是真的喜欢你。”
他声音不高不低,就他俩能听见——
“你听过一句话不,浪子回头金不换,渣男改邪归正比一般男人还深情。”
姜南风愣了愣,有那么两秒,她眨巴了下眼。
水滴从她的睫毛滴落,投下的阴影遮去了她眼中的短暂迟疑。
那迟疑真的很短暂。
像是从未来过。
她抬起头时,唇角微弯在笑:“这话从你嘴巴里说出来挺好笑的,你跟女朋友分手时候,谁跟你说过这样的台词?”
姜潮就发现自己这个妹子,比他还绝情。
“他比你喜欢他还要喜欢你。”姜潮说。
”随便吧,”姜南风淡道,“又不是比赛,何必分个高低输赢。”
她洗漱完就要走了。
当时的气氛显得稀松平常。
只是在她的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从身后病床上少年叫了她的名字,她回过头,看着他——
看他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写着前所未有的严肃。
有点儿陌生。
就好像一夜之间小孩长大了。
“你要记着,走出这扇门,你就别回头。”
老烟的声音听上去大概是他咬着后槽牙说的,无可奈何里带着强挤出来的坚决,“是你不要我的。”
有那么一瞬间,姜南风搭在门把手上的手弹动了下。
但她最终还是拉开了门,离开了。
走到医院病房外,外面下起了雪。
满天的鹅毛大雪里,姜南风站在人来人往的门诊大楼前却暂时没有离开。
人的心有灵犀是一件非常微妙的事,冰天雪地里,她摘了手套拿出手机看了眼,点开了短视频平台a,打开关注列表,找到那个她已经很久没关注的人——
刚开始认识的时候他才十二万粉丝,现在都快十六万了。
也就是至少大概有四万人,在点进他的主页时,看过他的顶置双人跳平地花式的视频,知道他最得意的徒弟是谁,看过他主页“不单身勿闲聊”宣言
现在这些都消失了。
顶置的视频删除了,还没有新的顶置视频被挑选出来取而代之;
”不单身勿闲聊”几个字消失了,只剩下赞助品牌鸣谢以及“夏天广融c冬季崇礼教学约课”联系方式
花里胡哨的东西都没了,就是一个正常的滑雪大神首页,只是有几日没有更新。
冷冽的北风吹过。
姜南风打了个寒颤,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抬脚离开了医院。
转眼雪季过半,距离过年不到短短一周时间。
这一个雪季,来的时候被人们翘首以盼,却步伐匆匆,转眼过了一大半。
短短的三个多月时间里,有很多陌生人在雪道相遇,有人出了活,有人圆了滑雪梦,有人披着马甲一炮而红——
而老烟和姜南风的故事,大概也就到此戛然而止。
至少在卫枝看到老烟那生无可恋气息扑面而来的短视频平台主页的时候是这么想的。
她深刻意识到这件事已经是一天后。
生无可恋的主角正用绷带挂着胳膊坐在缆车里c她的对面,懒洋洋地往后靠着玩儿他的手机,脸上的表情自然又放松。
卫枝:“”
卫枝闷不吭声,拿着她的手机给身边的男人眼皮子底下晃了一圈,后者原本正望着缆车外,感觉到衣袖被拉扯了下,回过头,低头看了眼。
一眼就看见了老烟的短视频平台——
他沉默了下,在卫枝震惊的目光下,抬脚踢了对面的人一脚:“你和姜南风彻底完了?”
他嗓音低沉,成功地把一栏车的人的目光全部吸引到了老烟身上,此时在场的除了背刺,还有两个单崇的徒弟,经常跟着他们一起玩儿的,对卫枝来说也算眼熟。
背刺“啊”了声,望着单崇,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又听见男人问:“那你现在心情怎么样?”
缆车上其余众人:“”
“我要是你,我跳起来也跟他拼命。”背刺转过头对老烟说,“哪怕他是老虎,我也要做瘸一只手的武松。”
卫枝一脸尴尬地收回自己的手机,想了想感觉还是不太对,在脚下踢了男人一脚,以表达自己的人道主义立场。
单崇被踢这一脚还挺委屈:“干什么,老烟今天出现在这不是给你上课?他心情不好你就等着挨骂吧。”
”我为什么要等着挨骂?”
“从广州回来多久了,你后刃下去了吗?右手摸到雪了吗?屁股收回去了吗?”
死亡连问。
从广州回崇礼也快大半个个月了,除了陪山有木选手集训那几天,卫枝起早贪黑天天在雪道上跟雪面死磕——
前刃标准姿态下去了,且下得很去(?),左手能摸着雪了,且姿态优雅又好看;
换后刃就稀巴烂了,跟换了个人似的,无论如何都下不去,那姿势是改了又改,右手离雪面大概是游鱼和飞鸟的的距离暂且不提,标准后刃屁股应该几乎在雪板上方,她总是因为前脚蹬不住,屁股悬空在外面
这是她的痛。
不能提。
她还以为单崇不知道呢,谁知道老烟的嘴巴是个漏勺,还带告状的,就他妈很人心难测
想要谴责地望向对面坐着的“老师”,目光在他脸上降落打了个转,卫枝又没好意思开口,于是抿了抿唇,没吱声。
就看见满缆车尴尬的气氛里,原本在看手机的老烟不急不慢抬起头,看了眼他师父,语气平静地说:“我心情挺好的。”
一缆车的人看着他。
“单曲循环三个月,再好听也他妈得换首了,”老烟说,“这不是刚刚好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机给所有人看,聊天界面是他和一个美少女战士月野兔头像的小姐姐聊的火热,看着应该是刚加来约课的——
这种聊天都不带干巴的。
光“你现在什么水平”“有自己的板和鞋等装备不”“价格”“你想学什么”“你想什么时候上课”这一系列问题换了单崇可能十句就聊完了,或者根据他不接萌新且贵的人尽皆知的事儿,前面一系列问题都能直接省略,五句聊完。
但换了老烟他们这种零基础偶尔也接一接的就不一样了——
如果有心想闲聊,每一个问题都能轻松拓展个十几句,能他妈聊一个上午不带停。
卫枝扫了一眼,不怎么意外地发现他们光互相表情包都能发上一会儿,堪称火热。
她也没说什么,根据她的理解老烟和姜南风就是在互渣的过程中走向灭亡的,刚开始是老烟没想好好谈恋爱,然后等他睡醒了姜南风又支棱不起来了——
俗话说的好,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姜南风走后,老烟又开始满世界捡萌新。
缆车到站,下缆车的时候单崇站起来,看了老烟一眼,最终还是一个字没说,抱了自己的板,先下去了。
卫枝抱着自己的板跟在老烟屁股后面。
两人刚在高级k道面前站稳,这时候从旁边“啪”落下来块sal一摸n,这牌子的雪板以公园板称王称霸,雪板上的固定器是八字站稳,卫枝盯着看了一会儿回过头,对视上男人漆黑的瞳眸。
卫枝:“”
卫枝:“?”
单崇:“看什么?”
男人一边拉起护脸,压了压鼻翼边缘位置,调整了下,又慢吞吞拉下雪镜。
卫枝还抱着自己的板,回头茫然地看了看通往公园的另外一条高级雪道入口,背刺和刚才缆车上另外两位大哥这会儿站在那边,这会儿也满脸茫然地望着这边。
卫枝:“你今天不是进公园?”
板拿的都是公园板。
一身乌漆嘛黑的男人立在那,闻言反应迟钝般慢慢“啊”了声,说:“突然不想进了,看看你滑。”
卫枝莫名其妙。
男人却显得懒得跟她废话,对着前方雪道扬了扬下巴,就弯下腰穿固定器去了。
三人前后出发。
还是老样子,老烟搁前面做示范,她在中间跟着学,单崇举着手机跟在她屁股后面。
高级k道人少,所以整条雪道就属她滑的最丑——
那个八字站位c举着手机的人,偶尔还能给她表演个八字刻滑,左手右手伴随着
手机换手,他也能换着另外一只空闲下来的手随便从雪面一扶而过
且他的姿势是卫枝看过八字刻中,刻得最飘逸最好看的那个。
气氛一下子变成了她改一顺站位学刻滑的第一天,她成了夹心饼干似的在中间不上不下
哦。
也不完全一样。
因为在这条雪道滑到了一半的时候,卫枝就发现哪里不太对——
老烟在给她做了几个刃的示范之后,完全不像是以前那样,不厌其烦地隔三差五跟她说:腿蹬住,左肩往前腿固定器扣,核心要有啊,别忘记了核心,三位一体,缺一不可。
以前,偶尔在她弯型走瘸时,还会招招手让她靠边,然后他趴在地上告诉她什么是入弯什么是出弯,应该从哪里开始发力哪里开始施压,告诉她为什么她的滑行路线不够圆润
今天这些全都没了。
老烟就是演示完后,背着手,卡着前刃站在雪道上看她滑。
前面半段他根本不说话,就看她滑到面前以后,说了句“不对”,然后扔下下一句“看仔细我的腿和小腹”,雪板一拧,一个180°跳转,就下去了——
气氛紧绷。
他一个字多的废话都没有。
一条胳膊挂在胸前一点没耽误人家的折叠到位,从卫枝这边看,不说相对简单的前刃,后刃他人都快贴地上去了
卫枝看得目瞪口呆。
然而等她怀揣着对于气氛变化的恐慌,努力学着他的样子,气喘吁吁滑到老烟身边,他的发言只有——
“你现在连后刃滑行路线都控制不了了。”
“知道为什么不?出弯压晚了。”
“核心丢了。”
“我说了三位一体的,你做了一点不做另外一点有什么用?”
“重来。”
“再来。”
“右腿没蹬住。”
“扫雪了。”
一趟下来到了雪具大厅门口,卫枝人都晕了。
感觉像他妈跟两个单崇在滑雪。
就很离谱。
茫然地看着不远处老烟弯腰,摘雪板,拎起雪板,站直身体,雪哗啦啦从他板上往下落他回过头看了眼呆愣在原地的卫枝,冲她懒洋洋地勾勾手,一个字没说,转身往缆车方向走。
卫枝:“”
卫枝盯着不远处少年身上那身红白相间的卫衣,条件反射回过头,这时候身后那个一身乌漆嘛黑的男人靠过来——
“前换后的时候,你要在前刃走一半时就赶紧肩膀往前压着准备翻板了,翻板时候才压就晚了,你现在也就是速度慢,要是高速滑行慢悠悠的压你就得上半身滞后被甩出去了滑的时候多想想,别脑子一片空白的。”
他伸出手,温和地拍拍她的脑袋,“别着急,正常人把前后刃都滑明白少说也得个把月去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弯腰,捡起她的板。
卫枝看看老烟的背影。
又扭脸看看身边的男朋友。
面对她怀疑人生的沉默,或者从黑色护脸后面发出一声短暂的嗤笑,眼微微眯起眼淡道:“你以为我跟着你们干什么的?”
“干什么?”
“我要不在他早憋不住骂人了。”
“”
“他敢骂你,我就骂他。”男人嗓音带着笑意,“现在知道我的好了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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