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少年时期,到了适婚的年纪,无论是周围人停不下来的催促,还是自己给自己的洗脑,人们总是告诉自己――
哎呀,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啊那就随便找个合适的c门当户对的人结婚吧这世界上哪来那么多惊天动地的爱情呢,大多数人不过是平凡地过一生,循规蹈矩罢了。
曾经卫枝也是这么认为的,甚至没怎么怀疑这里面的逻辑――
就像是上完幼儿园就该接受九年义务教育,上完高中就该好好考个大学,从小就该要听妈妈的话,做个省心的孩子。
该干嘛的时候就干嘛去,该结婚的时候就结婚吧
看,一切是那么的理所当然。
可是这一天,她像是被人一击棒喝,突然从浑浑噩噩的梦中醒来。
原来。
她的眼界这么窄呀。
到了二十岁c三十岁甚至更大的年纪,相比起强迫自己去接受既定好的生活,其实还有更多的人活在自由自在的理想生活里――
真正的爱好一两个,合拍的朋友群,去想去的地方,吃想吃的美食,看想看的风景。
能决定了一个人去哪里,走多远,做多少事的从来不是年龄。
人活一世,不容易。
也许在此之前已经当了几辈子的猪牛羊,吃了很多很多的苦,好不容易才换得转世为人的机会,顶天立地地来到这个世界走一遭如此得来不易的珍贵机会,怎么可以违背本心,去肆意浪费c挥霍呢
她对婚姻不抗拒。
也不是不愿意去组成一个家庭。
只是她突然意识到,她还没有真的遇见那个能让她鼓起勇气,承诺余生的人――
在此之前,任何的妥协,都是对自己和另一个人的不负责。
所以临门一脚的时候,她退缩了,选择逃离。
如果说这也是任性的话――
卫枝的任性说来就来。
她并不后悔这个决定。
狂奔回家,第一时间关门,从里面反锁。
小姑娘背靠着门,气喘吁吁,白皙的脸蛋上全是兴奋与躁动的红晕,慌张也是有的,就像是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确实也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她眨巴下眼,掏出手机,毫不犹豫地划走几十个未接来电提示,开飞行模式,链接ifi,动作一气喝成,仿佛早就实操上百遍。
进入微信,顿时有来自四面八方的微信语音未接提示跳出来,光杨女士发来语音小作文就有整整十几条,且每一条都60s。
看得出她很有“倾述欲”。
满脸黑线随便选一个戳开,手机里立刻响起了某位中年女士难以控制情绪的咆哮――
“你是不是得了失心疯”
这个开头就直接骂得卫枝脖子一缩,一秒确定自己暂时听不了这个,她果断再戳了下本条语音,按下暂停,然后退出聊天界面,迅速清空与当前用户聊天记录。
听不见就是不存在。
长吁一口气,她心脏还在“砰砰”跳个不停,抖着手找到好友微信头像――
少女叽:我正式宣布,我逃婚了。
姜南风那边的反应很快,就好像已经握着手机,等这一秒等很久。
姜汁:我是第一个被通知到的人吗
少女叽:是。虽然我觉得在我拔腿狂奔回家的路上这段时间里,应该全世界的人都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姜汁:没错,你看看这个「图片」。
姜南风发来一张图片,是卫枝和她的聊天界面截图,如果非要从这张图里找到什么不同的话,那就是她给卫枝的备注已经从平平无奇的“叽叽”变成了“婚姻坟墓在逃公主”。
少女叽:
姜汁:所以世界第一公主殿下,接下来怎么办你不会天真的以为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
姜汁:我听说你们两家谈的比较深入了啊,我哥上次看到韩一鸣办公室抽屉里放着酒店婚宴宣传单。
少女叽:说得好,当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少女叽:所以在事件平息之前,我准备跑路了。
姜汁:嗯,真有出息,跑去哪
少女叽:跑路去新疆。
姜汁:够远的啊,而且够辽阔,还得分个南疆和北疆你妈琢磨买凶大义灭亲之前还得猜猜你去的是哪半拉――你可真是世界第一大聪明。
少女叽:
少女叽:别插科打诨严肃
姜汁:好的,那我要开始严肃了
姜汁:不带恶意地问一句,阿宅太太,你此番去新疆有没有想过那些靠着你才更新的几苦苦支撑的读者毕竟这才恢复更新不到一个月,又断更读者不砍死你编辑也不会放过你,你这逃婚就算了,更新也逃
少女叽:抱着板子跑路去新疆
姜汁:那可以。姜汁:带我一个,否则你这一跑烂摊子可能就成我的了。
姜汁:实不相瞒我哥现在就在外面惊天动地地敲我的房门,我已经默默把耳机戴上并爬上床了,一会儿他但凡破门而入,我就一秒装睡。
少女叽:好,带你带你
姜汁:你先走,我手上工作处理完就去找你呗。
姜汁:还有个事,也是无恶意一问,那天我偶然在短视频平台刷到老烟的短视频号,他发了一些视频总之他们那一群人也都在新疆,你跟我说这是巧合反正我是不信的。
少女叽:你想说神马
姜汁:嘿嘿,如果你妈知道你是为了另一个男人去新疆而不是逃避生活,说不定血压能稍微降下来一点儿
卫枝刚想反驳她属实放屁,她这场今天动地的跑路源于人类自我意识的觉醒,跟哪个男人才没有多大关系。
打字刚打一半,就好像姜南风的话就是个诅咒,她家的门也被人敲响。
“卫枝,开门。”
低沉的男声响起,听不出多少情绪。
人类自我意识觉醒的人手抖了抖,手机直接掉了下去,砸到她右脚大拇指,痛得她“嗷”地一声,想叫又不敢叫出声――
只能捂着嘴,原地蹲下,眼泪汪汪地一只手捶胸口一只手揉右脚大拇指,最可恨的是,身后的敲门声就像是催命咒一样没断过
足够把人逼疯。
卫枝一瘸一拐地走回门边,蹲在门后,默默听了五分钟敲门声,确定如果她再不吱声可能专职守护一方平安的小区保安就要上来了,她才叹了口气:“韩一鸣,你走吧。”
敲门声果然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人声响起。
隔着门,听上去闷闷的,而且气势显然没有那么盛气凌人,带着一点点哄好的意思:“小枝,你先开门,好不好我保证不做什么。”
韩一鸣这人虽然十句话里头两句未必是真的,但是他对卫枝很少撒谎――
也可能是压根不屑对她撒谎。
毕竟以前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反驳也不会反抗,全部照单全收,听没听进去不重要,总之没有一个“不”字。
而此时此刻,并不是担心他撒谎“做了什么”,其实卫枝也很纠结――
好歹是从小一块儿长大的玩伴,之前也是因为她态度暧昧,所以两家人才稀里糊涂走到这一步。
如今她突然翻脸,他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她公然宣布“我不要和他困杲”讲实话,人家韩医生好歹也是高级知识分子,金碗海龟,南城年轻有为榜上有名――
被她这么甩脸子,没扛着来她门前扫射已经属实很有涵养。
手无力在空中抓了抓,经过一番思想斗争,卫枝给他开了门。
开了,但也没完全开。
门就开了一条缝,小姑娘站在门缝后面,露出一双乌溜溜的眼,盯着他。
盯――
盯。
门外的男人果然没有破门而入,背着光,卫枝只能从他平坦起伏的胸膛猜测他情绪还挺稳定,男人抬了抬手,给她看手里的打包袋:“把你喜欢吃的奶油蘑菇意面打包带过来了。”
“”
这就有点破防。
心虚点到巅峰。
万万没想到这人还有这种操作,卫枝咬了咬下唇,门拉开了些,从门后伸出白皙的爪子,迅速接过那个打包袋她犹豫了下,还是没忍住问:“我妈是不是很生气”
韩一鸣直言:“暴跳如雷。”
卫枝哭丧着脸:“对不起,可是我真的不想――”
嫁给你。
这三个字到了嘴边,她自己都觉得真情实感地讲这话是真的有点过分,于是硬生生地刹住车,她与门外的人双双陷入沉默。
没来得及穿拖鞋,此时此刻她赤脚站在木地板上,拎着打包袋不自在地挪了挪脚成功地吸引了门外人的注意。
到底是个医生,视力好的很,走廊上那么昏暗的灯光都让他一眼看见了她有点儿红肿的脚指头,这会儿正不安地在地板上,抬一下,放一下,抬一下,放一下。
“脚怎么了”
下意识地,卫枝快速把刚才被砸c这会儿还有点疼的那边脚缩回了门后的阴影中,拒绝他的视线。
垂着脑袋,她就送他一个毛茸茸的头顶,很像是太阳落山后被独自抛弃
在草地里的向日葵。
――惊天动地搞了番大事业的明明是她,委屈巴巴的也是她。
韩一鸣心中一万个无奈
来之前甚至真的考虑过她敢开门就把她拖出来揍一顿再塞车里打包带走,然而到了眼下,看小姑娘这副又怂又要干干完还心虚的模样――
他又真狠不下心做这种事。
到底还是觉得她还小,不懂事。
迟疑再三,男人压着情绪,问:“真的今晚的飞机”
门后的人闷兮兮地“嗯”了声,又听见他问:“出去散散心也好,冷静下来再谈别的也行要我送你吗”
他语气很平常。
但是听到卫枝的耳朵里有了一点儿不一样的气氛,就很像他准备在去机场的路上随便找个没人没监控的地方拐下去然后挖个坑把她就地埋了
卫枝当然摇头,且摇成拨浪鼓。
想了想,她终于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问:“送我就算了,但你可以做点别的,比如你能替我给我妈说说好话吗”
“”
韩一鸣有那么两三秒显然是失去了语言组织能力。
身材高大的男人立在门外,居高临下地看着门缝后面的小姑娘,她两只手扒着门,只露出一双黑亮黑亮的眼望着他
像极了他们小时候。
那时候,她也是这样站在他家院子外面,努力地踮起脚,从院子篱笆缝隙往里看,圆圆的小脸笑眯眯地喊他,哥哥要不要一起来玩
男人低语失笑。
门背后的人立刻如受惊的小动物,把门缝关小了三毫米。
“卫枝,”他收了笑,淡道,“别得寸进尺。”
于是,门“砰”地一下很有气势地被关上了――
如果不是关上前,他听见小的比蚊子哼唧还小声的一句“好的”,他几乎以为她真的就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拥有了勇气和太阳肩并肩。
怂还是怂的。
只是当年那个扒着篱笆叫他“哥哥”的小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
但是没关系啊,他有的是时间,等得起。
好不容易送走韩一鸣,用掉了卫枝所剩不多的所有勇气。
双腿发软地靠着门,她几乎是抖着手打开a买了机票――知道并不能指望这人真的给她美言几句,她不得不支棱起来,赶在她妈拿着菜刀来敲门前,把行李收拾好。
无非就是几件雪服c保暖内衣c头盔手套雪镜。
爱怜地摸了摸雪镜,舍不得刮花把它塞进手套里,再放到头盔中,一切准备就绪,卫枝蹲在行李箱前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很没出息地翻开微信,找到了那个蜡笔小新头像。
少女叽:你们定的酒店能发我一下吗
对面可能在吃饭,或者休息,回她的时候,已经过去将近半个小时。
且回就单单一个字。
崇:来
此时卫枝早已火速逃离自己那套小小的公寓。
少女叽:来。
单崇给她发了个酒店的定位。
崇:什么时候来
少女叽:今晚。
崇:
大概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面一个语音电话就打过来了,卫枝接了“喂”了声,清冷的声音响起,显然并没有为她的到来欢欣鼓舞什么的,就是日常询问:“你现在在哪”
卫枝握着手机,看了看窗外飞速倒退的南城街道景,又看看前面双手稳握方向盘的出租车司机――
此时正是18:00,太阳刚刚落山。
南城的上班族们在归家的路上,车水马龙,路灯亮起,万家灯火。
格外温馨,也格外萧条。
霎时,她真的有一种在逃公主的味道。
在逃公主殿下稳了稳嗓音,四平八稳交代:“我在去机场的车上。”
对面陷入沉默,显然是有被她荒谬到。
卫枝再接再厉:“是七点半的飞机,应该可以赶得上。”
对方显然根本不care她是不是能赶得上飞机,想了半天问了句:“你一个人”
“暂时,”卫枝很是委婉,“南风晚几天会到。”
“那就是一个人。”懒得听她搁那绕弯子,男人帮她下了定论,“七点半起飞,几点能到”
新疆距离我国大部分地区都挺远的,而且卫枝在南方城市――
过分一点的,有些南方城市甚至没得到新疆的直飞。
那总路程花的时间,可能和去趟巴黎也差不了多少。
被这么一提问,卫枝这才慢吞吞打开a看了看航班信息,然后用不怎么惊讶的声音告诉对方,不晚点的话
大概是凌晨十二点半。
然后电话另一边显然再一次失语,沉默。
互相沉默中,卫枝听见对面除了酒杯碰撞声,有个熟悉的大碴子音在旁边问了句:“谁啊我小师妹她要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来的好哇――趁着最近人都傻不楞噔扎堆松花湖和崇礼,新疆这边还没到滑雪旺季,老好了,真的,人少雪好”
背刺逼逼叨一大堆,显然是有点儿喝高了。
过了一会儿,远远地传来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气音,电话那头男人对旁边不知道谁说了句“把他弄走”。
又过了几秒。
卫枝听见他清晰的声音从手机里传来:“航班信息发我,去接你。”
然后电话挂断了。
都没给她客气一下拒绝的机会――
就好像上次在崇礼他打定主意没准备送她去机场似的
他拿了主意的事儿,但凡他觉得不用跟别人商量,他就不会跟别人商量。
这种性格,拖泥带水。
卫枝老老实实把航班信息发给他,过了很久对面才回了一个字。
――一个冷艳高贵的“嗯”。
半个小时后,在逃公主到达机场。
托运,打印机票,过安检。
捏着机票走到候机楼,卫枝还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忍不住回头望了望安检口,感恩机场安全设施做得好,她暂时不用担心被亲妈大义灭亲。
“”
真好。
进机场的时候其实已经有点儿晚了,头顶的机场广播响起了登机通知,拎着手提电脑的小姑娘加快步伐,连跑带跳地上了飞机,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身体是疲惫的。
大脑却兴奋的躁动不安。
接下来在飞机上断网断线的几个小时,她满脑子都是想着一会儿落地了,在机场见到“接机人”,她该怎么样合理又冷静地跟他解释自己这样疑似突然抽风行为
她想了一百个理由。
又推翻了一百次。
终于在万米高空成功地头脑风暴把自己想累了,趴在小桌板上沉沉睡去。
飞机于次日凌晨十二点半,准时降落在新疆乌鲁木齐机场。
小姑娘被邻座好心阿姨拍醒,迷蹬蹬地下了飞机,取了行李,顺着人群拖着行李箱走出到达大厅。
此时已经是接近十二月,新疆凌晨温度直接降到零下七八度,刚从步入初秋温度适宜的南城过来,猝不及防地吸入带着冰雪气息的冷空气,站在机场门口,小姑娘连续打了几个喷嚏。
揉揉鼻尖,吸吸鼻涕,刚想从口袋里掏手机问传说中要给她接机的人在哪,这时候突然福至心灵,她随便往正前方抬了个头――
然后就在一大堆的揽客中的滴滴司机里,看见了立在那的男人。
他身上穿着白色帽兜卫衣,外面一件黑色短羽绒服,洗到有点儿发白的牛仔裤,脚上一双配色平平无奇的普通aj。
靠着一辆布满灰尘的jee,这会儿男人拿着手机在打字,手机微弱的荧光照亮他口罩都遮不住的高挺鼻梁,长长的睫毛自然垂落,又浓又密。
在他按亮手机的某一秒,卫枝握在手里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但是她没接。
看都没看一眼。
飞机上绞尽脑汁设想的那一百个在逃公主理由用不上了,幻想了一千遍如何见面寒暄才不尴尬的场面也属实多余――
拎着箱子,她前所未有的健步如飞。
在男人完全没反应过来时,她已经奔过人潮汹涌的人群,跃过斑马线,放开行李箱,狠狠地撞入男人怀中。
她张开双臂拥抱他。
就像是拼命拥抱住她的自由女神。
单崇被撞了个猝不及防,手里的手机差点儿飞出去。
没来得及反应,感觉到一双手臂死死地在他腰间收紧,熟悉的甜香洗发水气息扑鼻而来,他愣了愣,暂时收了骂人的心思,低下头
看着那一头扎在自己怀里的毛茸茸的头颅。
“”
他抬了抬手,三秒后,大手毫不怜香惜玉地落在了她的脑袋上,一把抓住,果断往后推――
“犯什么病”
“给我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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