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垣,可知禁卫军官职责?”
“回禀将军,忠诚帝国,勇敢战斗。”
“清辉军人无不如此,禁卫军团荣誉何在!来人,重责三十军棍。”
小太监捧有国王亲笔任命书,很快办完任职手续,临别高垣悄悄递上辛苦费,一张五百两的银票,不轻不重,算不上行贿显不出小气,昨晚李长弓培训的精华。
揣好令牌换上衣甲,高垣忙去参见禁卫军团长俞林,行过军礼回禀一句问询,随之便是严罚重责,虽说早知要过此关,不料半点客气都没有。
拔掉衣甲按倒在地,噼里啪啦先来十军棍,高垣暗自运气护身,但疼痛犹自不免,强忍住不吭声。
“禁卫职责:誓死效忠国王!”
“誓死效忠国王!”
高垣大声重述一遍,屁股上挨了十军棍,再喊一次又是十军棍,行刑完毕过来两名亲卫搀扶,帮高垣穿好衣甲重新参见主将。
“禁卫军只服从国王陛下命令,不管他太子亲王还是军令军政,敢干涉禁卫军务,便是有不臣叛逆之心。各校尉只认军令不认官,但若军令不利于国王,有权拒绝执行并密报陛下,是忠诚还是奸佞自有旨意裁定。”
“谢将军训诫,高垣知错。”
俞林训话高垣心服,有错就得罚,依清辉军律,该打三十军棍。
“认不认错,本将军不关心,再错再打,屡教不改者,请旨意斩首示众,不怕谁心怀怨恨。”
屡教不改斩首示众,高垣心说犯错几次算屡教不改,别糊里糊涂送了命,心有疑惑不敢开口问,再来三十军棍,他也吃不消。
“兵将齐心战无不利,你心有所疑,却不敢询问,是对上司缺少信任,按律应严责,念你先前与本将不相识,姑且记下,以后再犯错,嘿嘿,两罪合一有得你受。”
“高垣愚笨,请将军指教。”
“在军中,有心无意间谁不犯错,但同样的错最多犯两次,第三次就得来生改正了。本将军的回复,你可还有疑虑?”
“事不过三,高垣谨记将军教诲。”
“军政司,破军校尉入营,是我禁卫军团之荣幸,常例之外加赏三千两。”
挨了三十军棍,还有一错未罚,军政司当众递上银票,一万三千两,高垣忙开口推辞:“将军,高垣初来寸功未立,难当此重赏。”俞林见他再不敢把话憋在心中,微微一笑解释道:“禁卫军校尉入职,皇家按例赏赐一万两安家费,你还是御前带刀护卫,自然会有其它赏赐,罚重赏亦厚。”
“国王恩典如山,高垣誓死效忠。”
“今日陛下检阅,你尚未去前营就职,本将军有心让你击鼓以壮军威,又念你方领军法,身体不知能否扛住,是否应命莫要勉强。”
“高垣愿意亲执鼓槌,请将军下令。”
“好,破军校尉击鼓,士气必当大震,随本将军去前营。”
号角和战鼓,军令赖以传递,非亲信不得执掌,俞林让高垣击鼓,信任可见一斑,军团部各司羡慕中又有担忧,三十军棍绝无偏袒,高垣击鼓如何事关禁卫军的荣誉,陛下检阅时若有闪失可不光是他倒霉。
禁卫军校场,军旗飘展刀枪闪亮,三千精锐衣甲鲜明,五标各自列阵无不横竖成线。杀气,一进校场就感受到强烈的杀气,高垣不由得暗自提气,禁卫军的兵将恐怕都在战阵中厮杀过。
老国王登上将台,前营指挥使扬起令旗,战鼓声如春雷在校场激荡,前营各标踏着鼓点,相继在将台前操演。
一通鼓三百六,两面战鼓各有一哨鼓手,一面擂一通就换人,而高垣身后鼓手动也不动,五标演练完毕,连续击鼓一千八百槌。
分标演练后,老国王手一挥没说话,俞林一句全营会操,前营指挥使手中五色令旗不停变换,鼓点随之或快或慢,台下鱼鳞阵、锥形阵、锁门阵……步兵战阵变化多端。标队演练鼓点节奏单一,只用下苦不用操心,全营会操可就困难多了,鼓点要跟着令旗走,台下的标长们是看着令旗变阵,军士却是踏着鼓点移动,令旗与战鼓要是脱节,战阵片刻就会散乱。
高垣头上热气蒸腾,贴身衣裤都让汗水湿透,眼盯令旗手执鼓槌,心神紧张体力流失更快,身后的鼓手们胆颤心惊,无不暗自为他祈祷,坚持住千万别出错,对指挥使不许替换高垣的命令腹诽不已。
“好!”
老国王端坐不动,眼角不时瞥向高垣背影,三千多槌了,双腿看似纹丝不动,膝盖轻微的抖动却瞒不过去,再不开口叫停,下来的戏怕是要出丑,高垣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出乎了国王预想。
“军容整肃,战阵严整,赏银十万两,将士各赐衣袍。”
俞林高声传达旨意,前营将士半跪谢恩,却没有预想中的欢呼雷动,校场只有简短而整齐的呐喊:“誓死效忠国王!”
高垣放下鼓槌,跪谢过皇恩依令起身时,身子不由微微晃动几下,检阅台上,民部大臣眯着的双眼方一张又合起来。
检阅完毕,赏赐过后,按理国王就会起驾离开,谁知今天看去毫无离开的意思,俞林与前营指挥使正自犹疑,莫非——
“破军校尉入营,孤多留片时,看看他武艺如何,传旨:前营将士皆可挑战,赢者取其号代其职。”
旨意宣布,前营无数火热的目光盯向高垣,不一会就只剩下十几道,盛名之下无虚士,能在草原立下累累战功,若说是侥幸谁也不信,没把握获胜就不要自取其辱,敢挑战的军官自认胜算有六七成,高垣毕竟太年轻,就算习武天资再好,总不至于超越了武校。
“高校尉,你才领过军棍,又击鼓三千余,体力消耗甚大,是否先休息一阵再接挑战?”
国王检阅,俞林怎敢让高垣受刑后连续击鼓,出了差错他也有过,无奈宫中传来密旨,唯有遵旨行事,见高垣果然不辱使命,高兴之余自然会予以关照。
“谢将军,高垣习武不精,实已疲累不堪,请将军容许休息一刻。”
破军校尉,声名何等显赫,虽说受刑后又连续击鼓,但当着国王陛下的面承认疲累不堪,岂非弱了禁卫军的气势!高垣回话出乎所有人预料,休息后迎战,难道忘了国王还坐在将台上。想挑战的军官眼中多少有些鄙夷之色,就算一会败在你手下,论起勇气绝不输你。
俞林是有一番好意,却没想到高垣会打蛇随棍上,还是老国王及时发了话:“俞将军,派人去准备场地军械,孤多年未曾与将士们共餐,今日尝尝前营伙食。”待俞林走后,老国王看向民部大臣:“够胆大,但也够细心,孤在想,俞林要不好意提醒,他会不会主动提出休息。”民部大臣回禀道:“破军校尉说的是实话,连续击鼓三千余,他确实累了,朝中兵将,也就秦国公当年有此神勇。”
盘坐台下闭目调息一刻,高垣更觉腰酸腿痛胳膊发麻,好处就是精神恢复过来,俞林当即下令:“比武较技,不得有意致人伤残,但刀枪无眼难免受伤,败者不得心怀怨恨,须知军法无情。”
兵器架上,刀枪剑戟皆未开锋,显然是平常训练所用,比武不是两军对阵,真刀真枪容易误伤。高垣正想取把长刀,让旁边的军士拦住:“校尉,挑战者用什么兵器,你就得用什么兵器迎战。”说完看眼对面,又低声解释:“何标长选了长枪,校尉只能用长枪迎战,除非他同意你换兵器,这是禁卫军的规矩。”
又是禁卫军的规矩,比起一般军团,到底还有多少规矩?高垣随手抽了根长枪,反身走进划好的比武场地。
“前营三标,标长何进请破军校尉指教。”军中等级森严,虽说是依照规矩行事,但毕竟是挑战上司,何进礼节周全。躲不过就不躲了,事到如今高垣也只有迎战,还礼后持枪退后:“请——”
何进长枪一摆当胸刺来,高垣方要横枪格挡,不料他枪到中途却抽了回去,一连三招皆是如此,高垣不由得对这名三十来岁的标长好感倍增,年长而无轻视之意,武者礼节无可挑剔,见状双手持枪斜刺而出,枪尖却是指向何进脚前,连刺三枪也是虚招,竟是以平辈切磋的礼仪回敬。
“何进冒犯校尉虎威!”
枪未到声先到,提醒过高垣,何进手中长枪横扫,劲风凛冽再不客气,高垣一压枪杆随之弹起,避开攻击还以颜色,长枪当头抽下。两人枪来枪往斗了几十招,何进趁隙抽枪退到场边。
“何进认输。”
“侥幸而已,何标长客气了。”
两人看似打得激烈,但长枪并没有过多接触,更像是见招拆招,应是打了个平手,何进突然认输,让许多人看不明白,而内行早就看出何进必败,高垣是有意拖延给他留面子,拆招之中更有指点枪法的意味,是以他才迟迟未认输。
“华自飞的追魂枪法,何进败得不冤枉。”老国王一语点破,民部大臣接过话:“有其形无其神,他没学到追魂枪法的精髓,但以长枪施展出刀法,能化枪为刀是大才啊。”
何进认输后又有几名标长挑战,兵器或刀或枪或铁锤,高垣拿着相应的兵器迎战,时间长了台下许多军官都看出来,他不管拿的是何种兵器,除了与何进那一场比试外,施展出来的招式更像是刀法,但却不能说他违规,兵器是限制,但招式千变万化,用枪使出来就是枪法,用刀使出来就是刀法。
李浩凡,前营副指挥使,一直盯着高垣,仔细揣摩他施展的招式,始终觉得无迹可寻,好像完全是信手挥舞,但他越看越觉得心惊,师父能教授十八般武艺,触类旁通得看悟性和机缘,化繁为简更非寻常。高垣年不过二十就有此成就,假以时日——
三十出头就赢得武将资格,为皇家立下多少功劳,才当上禁卫前营副指挥使,而一个还未标营结业的学兵,不但与他平级,还获封破军校尉,帝国有校尉数百名,有名号的不过几十个,破军之号谁不眼红!姑且不说兄弟实际上命丧其手的仇恨,高垣进了前营,以后哪还有他李浩凡出头之日,眼馋了两年的指挥使职务眼看就要到手,突然调进来个破军校尉,不用想将来都轮不到他李浩凡继任了。
仇恨和嫉妒,一旦在心底萌芽,迟早总要冲破理智的约束,李浩凡看不出高垣的招式,但看得出他实力达不到武师,受罚击鼓三千,又接连应对数名军官挑战,体力应该所剩无几,此时出手挑战有胜无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