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林中的路,与其说是羊肠小道,还不如说是林间空隙,若不是走一段总能从荆棘上看出前人刀砍过的痕迹,真要怀疑梅莲祭师是不是故意挑选最难行的路线来磨练。
严格的对抗训练,加上荆棘密布的路程,督察队一路行来苦不堪言,就连久在山林行走的巫兵,也让梅莲一连串的训练整得筋疲力尽,姑娘们脸上少了以往灿烂的笑容,有说有笑的行军气氛逐渐变得沉闷起来。
在沼泽中滚行,在毒障中屏息,潜伏时不发出声响捏死游来的毒蛇,夜半睡得正香突然遭受偷袭,一个人孤零零在密林山岗巡逻,梅莲没有藏着掖着,短短几十天,恨不得将丛林作战的经验尽数传授,督察队累得半死,心底却对美丽的祭师越加敬佩。
军队中的崇拜是靠实力来维护,被折腾得狼狈不堪的队员们,曾经推选出几名身手高强的好手,趁着休息时间美其名曰向梅莲祭师讨教近身搏斗技艺,实质上是想出口闷气。
“你们确定要和我交手?”
梅莲短衣皮裙俏生生站在队前,队员们都不敢直视火辣辣的风景,半垂着头却又忍不住不时偷瞄几眼,一路与祭师和衣装同样开放的巫兵少女相伴而行,搏斗中免不了肌肤相亲,队员们都是血气方刚的青年,这份煎熬比训练更加难以忍受。
“请您指教。”
领头的队员从嗓子里憋出一句话,就再也不敢与梅莲对视,高垣在一旁又恨又气,不就是美艳不可方物的祭师,犯得着挑战时都没有直视的勇气。
“那好,你们四个人一起上,说好了,我出手绝不留情,打伤在所难免,你们要想不受伤少受伤,就把真正的本领发挥出来。”
梅莲说时左臂屈肘护在胸前,右拳紧贴在腰间,片刻间全身肌肉紧绷,就像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目光逼视着挑战的队员。
世家严苛训练出来的死士,临战时忘却了美女的诱惑,对他们而言,战胜敌人就是保住生命,死士,失败的代价只有一个,任务失败性命难保,尽管是挑战,梅莲的轻视姿态成功地将四人带入战斗状态,目光不再躲闪,紧盯在梅莲身上,寻找破绽以便围攻。
高垣在酒楼擒拿刺客时和梅莲没有交上手,从秦如风口中得知她身手高强,单打独斗绝不在师兄之下,早就有心试探虚实,只是碍于身份不能出面,见状目不转睛看着场内。
四个人围着梅莲,没有急于发起攻击,四人事先就商量好,先出手就要露出破绽,围而不攻逼迫梅莲先出手,拼着受伤两个,也要抓住破绽让祭师明白世家死士的单兵战力不容轻视。
“咯咯咯,果然实战经验丰富,好一个美妙的想法,可惜——”
娇笑声中梅莲动了,直接扑向正面,对手双拳如风打出,并没有躲闪的意图,如果是在实战,这是标准的死士方式,正面迎战的人哪怕伤残死亡,也要用生命给伙伴赢来成功的机会。
“不错!”高垣也没想到死士强悍如斯,面对强敌竟然一对面就选择以死相拼的方式,但不得不承认战术简单有效,只要拖住梅莲瞬息,其他三人便能发起雷霆攻击,梅莲身手再好,伤了正面的对手,自身也要陷进围攻失去先机。
娇笑声未停,梅莲的身影在接近正面对手时突然飞起,如一缕青烟从死士身侧飘过,落地时双腿如同两条肉色皮鞭连环踢出,死士的围攻瞬间变成了四对一正面交锋。
“嘶——”高垣倒吸了一口冷气,梅莲的身影快得连他都几乎看不清楚,其爆发力更是让他自愧不如,瞬间跳起近丈高,空中完成转身动作,脚一落地便是旋风急雨般的连环攻击,这速度恐怕只有师兄秦如风能达到,但他绝不会选择这样的战斗方式,十有八九会佯攻正面却将侧面的对手先解决。
挑战来得突然,结束得更快,以众人意想不到的方式收场,梅莲踢翻对手后俯身抓起,当做铁棍抡起来砸向对手,在三人躲闪时出手如风逐个击败,她说得出做得到,挑战的四人全带了伤,一个个疼得呲牙咧嘴。
“这方式不错,以后休息时,巫兵组队挑战高垣,五对一,督察队同样挑战我,不要怕失败,敢于挑战就是勇士,输得次数多了总会找到胜利的诀窍。”
刚刚为自家祭师的胜利眉开眼笑的巫兵瞬时耷拉下了脸,秦如风的师弟,高垣的身手可想而知,而其战斗时的凶名还在师兄之上,一个打起来不要命像是疯子,一个吸血狂魔的外号应该不是白叫得。
于是训练多了一项内容,群殴队长,梅莲赢得轻松,高垣可就要多难受有多难受,他总不能真出手伤了娇滴滴的巫兵,一场战斗比梅莲用得时间长出十几倍都不止,只是被动化解攻击,直到巫兵明知难以获胜主动放弃挑战,如此几次过去,高垣没有伤一个人,没有赢一次,可挑战的巫兵输得心服口服,因为他在化解攻击的同时,总是传音指教巫兵怎样动手更有效,其实挑战变成了变相的指导。
两名队长两种不同的指导方式,美艳的祭师用暴力教会督察队员,敌人还会用怎样的方式搏斗,高垣见招拆招指导巫兵怎样发挥出自身实力,可两人都收到了同样的礼物,来自挑战对手的敬佩和崇拜。
如此坚持了二十多天,高垣算算路程,按照梅莲地图所示,应该快要接近梅家山寨,终于第一次行使队长职权,宣布对抗训练结束,接下来放缓行军速度,让大伙恢复体力,命令一宣布,营地一片欢腾,洗澡换衣睡懒觉,死士总算融入了军队,身手好不意味着就是合格的军人,团队的协作和服从命令的习惯,他们才算勉强入门。
督察队员和巫兵在山洞中都曾参悟壁画上的古武招式,收获因各人的悟性和福分而异,晚上休息前,高垣总要将汇总起来的壁画临摹图卷打开,与梅莲一副画一幅画逐一讲解,心法绝不能轻易传授,但不妨碍吐露些皮毛,巫兵还好,各人都曾习过巫教入门心法,梅莲稍加点拨,便明白招式需要用心法催动,怪不得单纯演练招式看不出多少威力,督察队员就有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口的感觉,没有相应的心法辅助,仅靠参悟出的残缺气息运行路线,不知何年何月才能悟出。
“云飞,我有一种睡觉姿势,既不影响休息,还能在睡梦中增加功力,你学不学?”
如此好事不学是傻瓜,常云飞和队员们全直起耳朵,高垣笑笑也不避人,拔刀砍断一颗小树,刀走如风,片刻间削去枝丫,手中只剩下七尺长光溜溜的树干,当着众人的面,一刀刺向旁边大树,拔刀时树身多了一个窟窿,将小树干插进去,再削些木楔子打进空隙固定,大树离地四尺处便横伸出一根小胳膊粗细平直的木棍。
“心法珍贵,但并不是想象中那么神奇,无非就是调整呼吸,入门心法各门派大同小异,你们看好了——”一手扶住树干,轻飘飘纵起身来,身子平躺在树干上,高垣继续往下解说:“初开始,你肯定睡不着,真要睡实了,呵呵,不掉下去那才叫奇才,哈哈,不过时间长了,你就会察觉其中奥妙,人是睡着了,可体内若有若无的气息总在随着树干的颤动而变换,这就是与四周环境交融的内息。”
“队长,我怎么没见你这么睡过,不会是忽悠人吧?”
高垣闻言瞪起眼:“我三岁就开始习练,六岁那年,枪爷爷连木棍也不给了,两颗大树上绑根绳子,那就是我的床,离地近丈高,石爷爷怕我受伤,在下面挖个坑倒上水,掉下去是不会摔伤,可你尝过睡得正香呛进水的感觉,估计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既然队长都让这么虐待过,那我只好从命,今晚就睡在这根木棍上了,你可别在下面挖坑放水,我这才初学呢。”
营地四周的小树遭了殃,督察队员可不会放过好机会,人手一根木棍,有粗有细,心思活络的索性挑选一根大树枝丫,爬上去把自己绑在上面,这样倒不担心摔下去,只是夜半吊在树枝上喊叫的声音太渗人,第二天巫兵全跑去找麻烦,你不睡觉别影响别人。
当晚队员们摔了多少次,高垣懒得管,第二天训练照旧,督察队一个个红着眼睛,让巫兵打得东倒西歪,可到了晚上却没有一个人放弃睡木棍。
“你们也太虔诚了吧,修炼不是要自我虐待,高垣使坏故意不说,咯咯咯,你们还真以为他整晚睡木棍啊,三岁开始习练我相信,难道当时他就整晚不睡觉,那样不要五六天,早就天人合一了,咯咯咯,每晚修炼到睡得迷糊摔下来,就别再去尝试,修炼是靠时间来积累。”
于是高垣队长终于尝到了群殴的感觉,身手好也扛不住督察队百十人围攻,最后不得不举手投降。
“我当时也没说整晚要睡木棍——”话刚落地队员们又蠢蠢欲动,高垣忙改了口:“忘记提醒是我的错,呵呵,为了将功补过,我传你们入门心法,等等,先别笑得太开心,这是承诺不会变,但传授的时间因人而异,谁能睡一晚木棍不摔下来,再来找我要心法。”
燕子风受了燕宁的叮嘱,在行军中刻意保持低调,不愿太过张扬惹人注意,此时再也忍不住,嬉皮笑脸靠上来。
“队长,你这承诺太虚伪,不从木棍上掉下来,那时草原战事早就结束了,大伙各自回了家,你从标营不知分到哪里去,怎么找你要心法?嘿嘿,先来点实惠的,秦家的擒拿手我可是眼红得很,不求你倾囊相授,你也不敢私自外传,指导几手实用的招数总可以吧。”
“家贼难防!”
高垣骂归骂,可燕子风一路的表现连梅莲都挑不出毛病,他完全将自己当成了督察队普通一员,似乎与高垣根本没有过多的渊源,他开了口,高垣没办法,只好将擒拿手入门的修炼方法讲出来,再挑选出几招军中适用性强的招式交差,这下可不光是督察队练得不亦乐乎,连巫兵也全学着习练起来。
“尊敬的祭师,这可不大合适,要让我家小姐知道队长私自传授擒拿手,回去绝对有他好看,呵呵,除非小姐觉得交易合算。”
近墨者黑,秦家死士队长可不是吃亏的主,没过几天就找上了梅莲,公然索要报酬,梅莲心底有自家的秘密,秦家的死士,那以后就是自己人,见状毫不犹豫,当众传授给众人一套小巧身法,战斗中或许用不上,但在林间逃命时绝对会派上大用场。
高垣传一手,梅莲就得接一手,如此一来好过了两队人,可两个队长就受了罪,休息时这个过来求教,哪个请求指点,忙得几乎踹不过气来,梅莲率先招架不住。
“好了好了,以后不许再来烦我,你们两队人私下交流去,记住,这话我从来没说过,你们都机灵点,谁都没偷着传授过,交手时让人家偷学了去,回去谁也难以说闲话。”(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