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了,营门前的草地让鲜血染红,五巡骑兵接管正门防务,按照仇标长命令掩埋尸体,心中别提有多憋屈。
秦如风护送信使回营,骑兵巡交由李长弓指挥,等他整好队伍冲向营门,护卫队押着一长串俘虏眉开眼笑走过来,卓越老远就打招呼:“李长弓,你这骑马步兵动作太慢,敌人跑十几里外了。”李长弓吊着脸不搭理,传令兵恰好赶到,让留下战马清理战场,他一肚子气更没好脸色给卓越看。
追赶运输队,人困马乏只好休息半晚上,结果兄弟标队和护卫队大获全胜,先赶到营地的精锐骑兵,反成了清理战场的杂役,几个巡长卷起袖子边骂边指挥兄弟们干活。
“狗屁草原勇士,说什么骑射无双,竟然干起偷营的勾当,见势不好溜得比兔子还快。”
五巡骑兵来自三个标队,一个巡长接过话头嘲讽卓越:“少得意,收拾偷鸡摸狗的杂碎,算不得本事,等敌人发起正面冲击,敢不敢比试谁家杀敌多?”
“你当我傻了,会和你比试冲锋。”卓越不上当,一脚踢向俘虏头领,一个健壮的草原汉子,怒骂几句挣扎不休,两个护卫上去就是几巴掌,打得俘虏口鼻出血,卓越瞄着李长弓直笑:“看到没有,这是部落教头,专门负责战斗的二号人物,你们真要比试,那也行,照样抓一个回来,要能抓个酋长,我甘愿认输。”
“我们冲锋时哪有空抓俘虏,你这不耍赖吗?”
卓越故意气他们:“做不到就闭嘴,战功奖励标准你们清楚,一个俘虏顶三个首级,嘿嘿,冲锋时杀死三个教头,充其量就和我打成平手,可能吗?当草原骑兵是纸糊的啊。”
斗嘴照样吃亏,几个巡长将气撒在敌人尸体上,掩埋时不忘用刀戳窟窿,手下见状变本加厉,营门前远处,挖掘出两个大坑,脑袋和四肢埋葬在一起,躯体单独掩埋,几百个敌人死后落了个尸首分离,有胆小的学兵不忍心,让学长臭骂得脸色通红。
“我们战死,敌人不会好心埋葬,任由野狼啃食,说是回报草原荒漠恩情,你连尸体都下不去手,交战时手一哆嗦命就没了,丢了命还会连累同队弟兄。”
路过的护卫火上浇油:“他说得还算平和,女兵战死后都会让那些畜生蹂躏,俘虏更不必说,真个生不如死。”
“快埋,完工后去找标长,敌人退了,我们主动进攻,让一群乌合之众拦住去路,传出去会让落日佣兵笑掉大牙。”
“这位巡长说的对,草原人见了佣兵怕得要死,却嘲笑你们学兵软弱,知道为什么吗?”一个年长的护卫队长说话间刀背砍在俘虏肩膀,哈哈大笑着给出答案:“就因为你们太仁慈,没有佣兵凶狠,小兄弟们,只有将他们打残打怕,才会想起感恩来。”
营门前学兵怒火升腾,战斗欲望高涨,手脚变得更利索,都想快点完工去请战,用敌人的血立功扬名。
中军帐,高垣提议交换战俘,两名标长没意见,斥候立下大功,决不能见死不救,但当他说出详细方案,仇标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震得地图文书乱跳,另一个标长不熟悉,也气得瞪圆了眼。
“三百多个俘虏全部释放,当这是你家私产,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知道不知道,我们死伤多少?不知道,那我告诉你,学兵战死六十三人,伤了一百八十七个,有三十几人重伤失去战力,护卫也死伤了一百多。你一句话全部释放,去和战死的弟兄们讲,让他们活过来,随便你怎么做。”
高垣等标长喊完,双手递上水杯,耐心地劝说道:“教练,亲卫队一死一伤,敌人营门前还吊着我的人,身为孤儿学兵,伙伴死伤我更心痛,交手绝不会有丝毫留情,可战斗结束了,俘虏不再是敌人。”
“高队长,俘虏不再伤人,是因为有兵看管,你将他们全部释放,换身衣服跑来继续作战,会有学兵倒在刀枪下。活着的人该去找敌人报仇,还是把帐算在你头上?”
仇标长带头发难,另一个标长也不客气,若非知道高垣是郡主独孤英的亲信,两人关系密不可分,早将拳头揍在脸上,昨晚一战死伤二百多,全是属下学兵,你不爱惜我寒心,释放俘虏纵虎归山,再抓住还放不放,有没有尽头,当这是儿时的游戏,输了还可从头再来。
“标长,两军对战没有私仇,真要去复仇,该去找庙堂上那些决策者,是他们发起了战争,这才有了死伤。”
标长怒喝道:“闭嘴,朝中大臣岂是你随便非议,军人服从命令听指挥,无权去评判和与战的是非。”
“高垣,我知道你们有战略安排,可打赢每一场战斗,不正是服从战略部署吗?抓的俘虏越多,敌人士气越低落,到头来除了投降再无出路,这场战争学兵会赢得漂亮。”
仇教练不听建议反过来劝导,让高垣笑得比哭还难看。
“呵呵,教练,你少偷换目标,这场战争的敌人是落日佣兵和翠华巫兵,草原部落不过是适逢其会,站在他们的角度,学兵无疑就是侵略者,正义并不与我们始终同在,他们被迫保卫家园,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注意你的言辞。”友军标长斥责一句,可不得不承认高垣说得有道理,草原部落世代生息在这片土地,三个大国将他们的家园当作战场,谁是侵略者不用辩论,在夹缝中求生存,部落承受的苦难只有天知道。
“高垣,看不出你还挺有同情心,那好,我问你,郡主下令各标队一路交好草原部落,许多物资都是无偿赠送,运输队没抢他们一匹马,没杀他们一个人,为何聚集数万人包围,你不会说是来列队欢迎学兵兄弟吧,去看看你那些死伤的伙伴。”
仇教练脸上露出习惯性的嘲讽神色,气得高垣也提高了嗓音,红着脸据理力争。
“教练,谁若是要在你家土地上盖房子,事先不但不征得你同意,建好后还要将你全家当作手下使唤,你会不会冲上去一刀砍死他。”
仇教练脸上刀疤剧烈抽动,可就是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学兵带着刀枪闯进草原,运输队车上装着筑城工具,不会是帮助部落建设美丽家园,你说没招惹主人,这话脸皮再厚也会难为情,嘲讽高垣说列队欢迎,人家不砍死你只是武力差,欢迎你来当主人。
“好了,这些战略上的事情,我们人微言轻不要再争论。”标长说不过便顺势打圆场撤退。
“高队长说得是有道理,我算听明白了,你是要实施攻心之策,彻底收服草原民心,很宏伟很诱人的目标,数千年有无数英雄豪杰做过同样的梦,结果呢,草原仍旧部落林立,他们尘归尘土归土,许多人还成了后世的笑柄。”
仇教练随着同僚口气嘲笑:“翔云郡王麾下精兵数十万,都没敢打草原主意,老老实实防守边塞。你想用几万人征服部落,别说我们几十个标长才疏学浅难堪大任,你就把帝国所有将军全喊来,用这点兵力统一草原,武圣战神都会吓得尿裤子。”
“他们没做到,不代表我们不行。标长说是笑柄,我不这样认为,正因为有无数前辈不断努力试图统一,这片草原才没有让三大帝国瓜分,正规军不敢进入,我不知道原因,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落日和翠华都想收归囊中,只是力有未逮,如今天赐良机,错过了才会让后世人耻笑。”
仇教练举起双手,嘲弄地笑道:“好好好,我的大战略家,你说得都没错,我投降。现在就问一句话,放掉俘虏可以,他们要是拿起兵器再来攻击,你有何话说?”
“再来攻击,你带兵杀回去,抓住俘虏继续释放,直到——”
仇教练咬牙切齿恨声叫骂:“我真想一拳打爆你的脑袋,看看里面是不是青草和泥浆,你放我打,这游戏好玩吗?死人不会复活!我他娘的怎么教出你这样一个混账弟子来。滚出去,最多给你十个俘虏去换人,再敢扯淡老子让你后悔。”
“高队长,交换战俘情有可原,释放俘虏违背军律,我们只是标长,没有这权利,最低也得校尉点头,可就算你们标营校尉在此,一次性释放三百多俘虏,战后他非得去民部军法处报到。”
仇标长不耐烦地赶人:“滚滚滚,别惹老子生气,你不去,我另外派人去交换,保证让你的人活着回来,还不快滚!”
该说的道理全说了,两个标长不认账,高垣预料会有阻力,万想不到反应会如此强烈,标长是职业军官,能耐下性子听这么长时间就算给面子,要不一句出示校尉军令就让你乖乖闭嘴,释放战俘事关重大,先不说感情上难以接受,民部军法处的大牢谁也不想进去。
“教练,标长,这是郡主手令,请你们过目。”
高垣从胸前掏出梅英授权手令,仇教练看过后交给另一个标长,脸色差到了极点,强忍住性子才没动手打人。
“军事行动必须符合战略部署,占领草原攻心为上,除不得干涉战时指挥外,授权高垣代我相机行事,各营务须积极配合。”
仇教练熟识梅英笔迹,手令是她亲笔书写,署名处还盖着郡主印章,与另一个标长面面相觑,半晌后两人点头,将手令还给高垣。
“滚,俘虏交给你了,是杀是放随你便。”不等高垣开口,又紧接着交代:“交换战俘时小心有诈,秦如风不在,他的骑兵巡暂时交给你指挥,别把小命搭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