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上,二十三家标队呈梯形阵往前推进,横面彼此间隔十余里,前后队相互不到五里地。
“宽正面短纵深,梯形阵变化多端,遇敌时可守可退。”
标队行军途中,仇标长和战术组教官抓紧时间,向新二巡和童营选调出的新兵进行战术指导,将行军当作实战课堂。
“宽正面,易于发现埋伏,能有效防止敌人迂回到后方突袭。短纵深,前横面遇敌,后队相距不远,可以快速驰援,伸展开的两翼左右包抄,既能防止突破队形,又可形成包围。”
仇标长指向地图,结合地形做实战分析。
“梯形阵,优缺点都很明显,获胜关键在前横面,侦察必须提前发现敌踪,遭遇战务必稳住阵脚,不能让敌人快速突破防线,所以摆在短横面的都是精锐,攻击力或许不如其他标队,但防御耐力惊人,以我们标队为例,雷鸣的重步兵,他落日佣兵用双倍兵力,一两个时辰内休想破阵,这段时间足够后队赶来摆出攻击阵型。”
“教官,我们有骑兵,为何让步兵硬抗敌人冲击?”
新二巡一名队长提出疑问,高垣暗自记住名字,能在两届学长中争到队长位置,提问一针见血抓住重点,这学弟不简单,一定要挖到亲卫队,将来比李长弓只强不弱。
行军休息短暂,仇标长无暇让大家自由讨论,赞赏地点点头,让高垣来解答。
“战略上,学兵无惧任何对手,但在战术上,纵然是马匪,也有值得学习的优点。一句话,战略上蔑视,战术上重视。”
高垣没有给出答案,先强调过对战略战术的认识,这才话归正题。
“落日铁骑熟悉草原荒漠,骑兵训练强度高时间长,与他们直接短兵对抗,我们不占优势,当然,做为骑兵军官,我自信未必会输。可这是战场,不是实战演练,目的只有一个,用最小的伤亡获取最大的胜利。”
“学长,让重步兵先消耗敌人马力锐气,待他们久战无功时,骑兵从两翼突出去,强行撕开阵势,全军随之冲锋,一举围歼敌人。”
新二巡队长举一反三,揣摩出高垣的战术部署。
“你回答的很对,但错误更明显。”高垣按捺住心中的喜爱,板着脸教训道:“怎能全军冲锋?重步兵硬抗敌人数波攻势,再冲锋非让打残不可,刚才说过战术上重视敌人,他们不是你训练的木桩,指挥反应能力未尝不如我们,一旦发起反冲锋,重步兵一战除名。”
“为了胜利,牺牲在所难免,我们来边关,早将生死置之度外。”新二巡队长初生牛犊不怕虎,梗着脖子强辩,仇标长一棍子抽过去,骂着解说道:“你个混蛋,不怕死,不是去做无谓的牺牲,聚歼敌人,亏你敢想,占据优势时杀敌一万自损八千,几仗打下来,标队活人剩不下多少,胜利代价太大。”
“你记住,清辉帝国最大的优势不是军队战斗力,而是雄厚的国力,长期战争我们耗得起,他落日没这本钱,一仗消灭不了,那就多来几次,胜利最终属于我们。你是军官,让更多的兄弟活到胜利那天,是你最大的责任。”
高垣怕仇标长按惯例处罚学弟,忙接过话头帮他解脱。
“我会记住教练和学长的指导,但依旧认为,骑兵荣誉不能建立在步兵战友伤亡上,骑兵对撞更能显示武力,标营学兵武道无双,为此战死虽死犹荣。”
这小子还是倔脾气,挨了棍子也不悔改,仇标长难得地没有处罚,挥手下令各自归队。
“怎么?又想挖人!我警告你,亲卫队武力再强大,一队人打不赢这场战争,需要全军团协调配合,你将优秀军官全集中起来,谁来指挥部队,又如何让他们在战争中快速成长。”
高垣心思让看穿,干笑着辩解:“教练,学长们大半年后就要离营,不趁早培养接班人,到时军官青黄不接,你可别骂我。”
“你知道老子最看重你什么优点吗?嘿嘿,战术指挥,你笑个屁,纸上谈兵而已。能从战略上考虑,这点比老子强,小子,要好好活下去,背靠郡主这棵大树,他年不定混个将军。”
“混个将军?我是真刀实枪杀出战功!”
“那等你杀出来再显摆,现在,立正,向后转,目标侦察哨,跑步走!”
不等高垣跑回侦察哨,出发的号角已经吹响,潘阳高声喊道:“李子辉,派人接替侦察,我带队接应。”
“好,我走了,你们跑快点,别让我无聊再转回来。”
李子辉打马奔驰而去,有军官笑骂道:“全身鬼心眼,当这侦察哨长最合适,惜命爱算计,没人比他更怕遭到埋伏。”
“走,老子当巡长不怂,当哨长更没得说,天下第一哨。”
亲卫队全是军官,最低都干过哨长,当起大头兵何用明确指挥,一个眼神就能猜出用意,闻声拍马突前,不久将步兵远远拉在身后。等高垣摆脱李长弓纠缠赶上来,见状忙喝令放缓速度,后面的重步兵已累得半死。
“亲卫队那帮混蛋,骑着骏马耀武扬威,这不成心跟我们过不去嘛。”
一名重步兵队长边骂边跑,战马背上挂着重型装备,几天了,亲卫队的速度越来越不像话,重步兵憋着一口气忍耐,可人不愿输气,战马扛不住,许多爱惜马力的重步兵用双脚跑路。
雷鸣心中早将高垣骂个狗血喷头,什么狗屁战术才能,这样行军迟早累垮步兵,到时遇敌就剩两巡骑兵,自个破坏战术部署,以最小代价赢取最大胜利,嘴上说得漂亮,行动还是菜鸟不懂分寸,听到属下更多人喝骂,停下脚步站到路边。
“亲卫队不需你们操心,自有郡主和标长管束,都给我闭上嘴。”说话时抢过一名手下的长枪扛上,继续鼓舞士气:“弟兄们,坚持住,别让高垣那混蛋看轻,我们身后就是郡主和卫队,保持队形加快速度。”
人的精神力量无限,可体力不会如心中所想无穷无尽,重步兵忍了几天已成强弩之末,没坚持多久,陆续有人掉队,与卫队混杂到一处。
“宇文洁,传令,让高垣带亲卫队到重步兵巡来。”
梅英早察觉情形不对,如此速度急行军,步兵扛不住,重步兵会首先累垮,高垣不会想不到这点,除非真是借机整雷鸣,怒气不觉涌上心头,忍几天等自行改正,如今休怪再拿你开刀。
弓兵巡装备最轻,挑选战马时谁敢跟华岳争抢,全队战马不弱于骑兵巡,华岳一路殿后轻松惬意,每天抽空溜出队打猎,伙食丰盛得让仇标长嘴馋,行军途中大多跟随弓兵巡。
“标长,小垣子犯错,你不及时下令纠正,看热闹啊?”
仇标长刀疤抽动,不在意地回答道:“课堂上再教导,不如让实际行动教育,让他在失误中去领悟指挥大部队的诀窍。”
华岳没好气地回击道:“你锻炼得意弟子,重步兵无形中跟着倒霉,雷鸣和高垣打过架,这会变相加深两人矛盾。”
“矛盾?那巡人有亲卫队多,战友之间需要理解和配合,你别担心,会有人出面协调,高垣这亲卫队长,有另一个秘密任务。”
“哼,不就是欺负小垣子,每次拿他开刀,借以整肃军纪。”
华岳嘴上不满,可行动上默契配合,行军途中整合标队,是姐妹商定的策略,不动用严酷军法的前提下,高垣不做替罪羊,秦如风就是后备的可怜虫,华岳不是厚此薄彼,高垣与梅英关系摆在那,两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犯不着让兄长去受罪。
高垣不知后方发生何事,带亲卫队急匆匆折返,一看重步兵的模样,当时头就大了,李子辉,老子一再告诫不许加快速度,你阳奉阴违害人不浅。
卫队的人伸出援手,尽可能帮雷鸣收拢队伍,一人帮一个,速度总算勉强跟得上,梅英帮一名重步兵扛着厚重的盾牌,瞅见高垣赶来,抬眼望天不理睬,倒是雷鸣主动打招呼。
“高垣,你小子跨下乌云踏雪,放开速度还不累死我们。”
雷鸣只字不提变相整人,更让高垣愧疚,跳下马跑过去,不由分说摘下他战马背上盾牌,入手觉得有四五十斤重,再看看战马背上重甲,全套装备二百多斤,超过一个人体重,重步兵没有驮马,战马较骑兵双倍负重,能坚持几天不落后,耐力不弱于亲卫队。
“雷巡长,标队预定行程不能变,必须保持快速行军,哈哈哈,别让我看不起。”高垣不等雷鸣开口,扭头高声下令:“亲卫队,每人一把长枪一面盾牌,扛上后继续赶路,让重步兵学学如何负重行军。”亲卫队闻令即动,重步兵不怀好意地主动递过长枪盾牌,少了两样装备负重减轻一半,大家彼此相当,再跑不过人家无话可说。
梅英听到后放缓脸色,有错就改善莫大焉,改正的方法更巧妙,没道歉却主动揽下重担,雷鸣和重步兵不会因此记恨,眼睛一眨将长枪扔过来。
高垣接过长枪就要上马,梅英高声喝住:“你和我换马,别想依仗乌云蒙混过关。”
乌云踏雪除了高垣只认梅英,别人不让骑,高垣无奈换过马,心中的小算盘打错,真与雷鸣处于同等地位,嘴上当然不肯承认。
“亲卫队,继续前进,放缓速度,别拉下重步兵太远。”
雷鸣闻声笑骂:“你尽管放开速度,看看能不能再拉下重步兵。”
亲卫队和重步兵嫌隙消解,标队行军速度放缓,后面跟进的各家标队不觉松了口气,这几天紧随凌波标队,累得大家叫苦连天,可郡主在前方带路,谁都不愿落后留下坏印象,现在好了,速度放慢,大家可以从容赶路,还是郡主体贴学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