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叫大家过来,主要想与大家说说老身即将过寿的事儿。”老夫人轻轻抿了口茶水,语气淡淡开口道。
祁玉衡神情娇憨道:“祖母过寿,咱们府上必得要大办呀,这样也好让京城的人都知道祁府的老太太福寿绵延。”
老夫人看着祁玉衡,慈爱的刮了刮她的鼻尖,宠溺地笑着说:“就你这小丫头鬼灵精。”
“母亲不必忧虑,魏娘自会帮您仔细操持。”魏娘子道,她家老爷近来频频升官,虽说如今官运通达,但祁家毕竟落魄了几十年,人脉大不如前,不如趁着给母亲过寿,多结交一些世家权贵,也好为老爷铺路。
“此次过寿不可大办。”老夫人抬眼看了魏娘子一眼,她知道魏娘子想大办寿宴结交权贵为三郎铺路,只是如今朝堂的局势暗流涌动,实在不宜让祁家太过张扬。
魏娘子有些纳闷,老太太平日里最好面子,像寿宴大办这样的事能让她在京城的富贵圈里风光好久,为何就不应允了
“你家老爷未曾与你说过朝堂局势”老夫人合眼道,“自将门虞家被满门抄斩,朝堂如今人人自危,唯恐在这关头出事而祸及全家,三郎刚刚得圣上青眼,怎能因为骄奢淫逸被人抓住把柄”
“这”魏娘子有些微愣,要说后宅里的事情她了解擅长,可朝堂上的事她就不曾听闻过了,老爷先前也只是感慨虞家一夜之间颠覆,却并未与她细说,她也实在不明白虞家灭门怎么会影响到整个朝堂。
老夫人叹息道,“这寿宴不可大办,届时只需请些平日里相熟的便可。”
“魏娘知晓了。”魏娘子无奈的点头,老太太说的这样严肃,让她只得打消心里的念头,打点关系这样的事似乎也并不着急这一时半会儿。
虞常宁听的认真,老夫人说的朝堂局势旁人或许听不明白,可她几乎一点就通,朝廷上各方势力如同一张大网,这张大网牵一发而动全身,如今手握重兵的虞家被皇帝灭门,使大网烂了个窟窿,大网上的其他世家便会因此受到波折,这才是人人自危的原因。
祁家的女人擅长心计,却不擅长政局谋略。
“魏娘料理寿宴的事,你也要多搭把手,莫要光守着你二房的那一亩三寸地。”老夫人倪了眼兰小娘道。
兰小娘也不恼,只是笑着说:“老夫人放心。”
老夫人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又叮咛嘱咐了几句,这才让大家离开。
“常嬷嬷,你去祠堂监督她二人领罚。”虞常宁刚从座位上起身,就听见上首老夫人对旁边的嬷嬷吩咐道,虞常宁扭头看向那个嬷嬷,果然,这时老夫人口中的常嬷嬷,就是那天在门口遇到的那位嬷嬷,也是浔冬口中让祁允棠死于非命的元凶。
“老夫人放心。”常嬷嬷应道,随后回头眼神略微有些阴翳的扫向虞常宁,虞常宁若无其事转过身,眼里满是嘲讽,这老嬷嬷非要对祁允棠赶尽杀绝吗
祁家的祠堂大有年头,比起别家看起来更为陈旧一些,虞常宁年幼时淘气好动,也曾和彭城几户富贵人家中的几位小姐公子交好,小孩子在一起小打小闹难免会闯出些小祸,虞老太君虽然宠爱她,却从不溺爱她,所以也并非是没有罚过她的,祠堂这种地方对于虞常宁来说并不陌生,她自然也不会像旁的小姑娘那样感到害怕。
祠堂里供奉着几代人的牌位,四处收拾地干净无尘,就连门口都有小厮看顾着,祁家对祠堂这块风水宝地极为看重,这么多年光保护修缮祠堂,就应当是费了不少心力。
虞常宁既然占了祁允棠的身份,来到这便也替她给祁家的祖先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
“怎么,想着给列祖列宗们上柱香,列祖列宗就会承认你是祁家的女儿”祁玉吟在一旁叉着腰讽刺道。
虞常宁倪了她一眼,她最烦旁人嘴碎在她身边叨叨,偏祁玉吟还是个极没有自觉的,“我是不是祁家的女儿无需得到你的首肯。”
“祖母让你回来是你命好,别一天端着架子,以为自己真的从此飞上枝头成了千金小姐。”祁玉吟继续叨叨。
“”虞常宁咬牙,真想找一块破抹布直接塞进祁玉吟的嘴里堵住她的喋喋不休,你说这好好的姑娘原先就不长脑子,现如今这嘴也惹人讨厌。
常嬷嬷皱眉,出声打断祁玉吟,“两位小姐莫要在祠堂里争吵,即是来领罚的,那至少态度上也需要端正些。”
祁玉吟瞪了她一眼,却终究不敢再说什么。常嬷嬷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平日里做事严厉刻板,她见着她也着实有些害怕。
老夫人要她们在祠堂里罚跪七个时辰,祠堂的地板冰冷刺骨,虞常宁端端正正,不卑不亢地跪着,寒意透过膝盖慢慢遍布
她的全身,她一动不动,就那样挺着身板,仿佛全身的傲骨并不会因此而屈折。
罚跪时的时间好像流逝的很慢,明明只有七个时辰,却愣生生让罚跪的人感觉好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熬了一整天。七个时辰过后,虞常宁和祁玉吟二人几乎是被自己身旁的侍女搀扶着,才能双腿麻木地从地上站起来。
“祁允棠,这次你害我罚跪,下次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祁玉吟在祠堂门口冲着虞常宁的背影恶狠狠道,虞常宁闻言停下脚步,回过头去无语地瞥了她一眼,心里越发觉得这人蠢,如今更是懒得同她计较。
回到芜院时天色已经黑了,院里的侍女都回了各自的屋子,院里冷冷清清。丹云和丹柚听到院里的响动,连忙从自己屋里跑出来,丹柚见到虞常宁时眼圈红红,“天可怜见的,姑娘又被四小姐拖下水了。”
虞常宁对她苦笑道,“莫约是命里的劫难。”
“你俩莫要围在这了,小姐的膝盖需要及时敷药,万一以后留下病根,那可就不好了。”浔冬叹气道,虞常宁从小被虞家人娇养大,皮肤娇嫩,如今跪了这么长时间,膝盖都有些乌青发紫,更何况祠堂的地板格外寒凉,寒气入骨极可能落下病根,到那时又该如何是好。
丹云和丹柚连忙让开,浔冬扶着虞常宁慢慢进了屋子。
虽说祁贺云平时是个不着家的,但府里发生的事情他也不是不知道,下午他在菱花楼吃酒,府里小厮突然来报说祁允棠被老夫人罚跪祠堂,他心里清楚祁允棠为什么会被苛责刁难,但也实在不便多说些什么,他心里虽然挂念着祁允棠,但是又害怕太过亲近反而让旁人更加苛责她,于是就让那个送信的小厮去药铺里取了最好的治血瘀的伤药。
如今这伤药就在浔冬手中,浔冬将质地清白的膏药轻轻涂抹在虞常宁的膝盖上,药膏凉凉地,似乎有镇痛的效果。
“等过几日领了月例,去街上铺子替老夫人选件过寿的礼物。”虞常宁懒懒地躺在榻上,手里拨弄着九连环。
浔冬点头,“说起来,虞老太君给小姐留的铺子田地还在浔冬这里收着。”
虞常宁起初有些微愣,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和祖母分别时,祖母留给她了徐州的铺子和建康京郊的田庄。祖母是这世上最了解她的人,在她走时就应该已经猜到了她不会听话和房嬷嬷去徐州,这京郊的田庄,便是一早就为她准备好了。
她心里酸涩,不愧是祖母,果真料事如神,如今有了这些铺子田庄,日后就算是打点事情也能如意很多。
“我祖母如今怎样了”虞常宁问浔冬道。
浔冬温柔的笑着说:“小姐不必忧虑,公子已替小姐将老太君安顿好了。”
这是浔冬第一次在虞常宁面前提起她原来的主子,虞常宁的动作只是停滞了一瞬,却并没有多问什么,浔冬口中的公子,真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虞常宁轻叹,这人不光救她于水火,而且还引她入迷局,最后还替她安顿好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这人着实厉害,想的也格外周到。
她真想见见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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