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至京城已是七天后的傍晚,虞常宁与郑文州三人在城门口分别。
郑文州履行约定,将暗卫尽数留给虞常宁,虞常宁在京城期间他的暗卫将全力配合她的一切行动,听候她的一切调遣。
通过了守城侍卫的盘查,虞府的青皮马车缓缓进入城内,马蹄稳稳地踏着青石板,路过喧嚣的街市,又穿过如海般的人潮,不过一盏茶的时间,便驶入安静的巷子,停在了一座小院门前。
虞常宁踩着车凳下了马车,房嬷嬷上前一步率先推开了小院陈旧的木门。
“这里是府里何管家的院子,官府一时半刻追查不到这里,还请小姐暂时委屈住下。”房嬷嬷看着满院落满灰尘,杂草生的遍地都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
这何管家是房嬷嬷远房表哥,二人平日关系亲近,何管家知道虞家出事房嬷嬷会趁乱秘密前往彭城,于是便将这座宅子告诉了房嬷嬷。
他知道房嬷嬷也许会有幸逃脱,若是她有朝一日还会回来,他希望她能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方便落脚,不至于流离失所露宿街头。
虞常宁摇摇头笑道:“不委屈不委屈,这里能够替我遮风挡雨,对我而言已是万幸。嬷嬷,谢谢你。”
穿过杂草从生的院子进了里屋,却发现这里面家具齐全,虽然上面布满灰尘,但只要好好收拾,却还是能住的舒心,这大抵就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褚离。”虞常宁站在窗边,轻声唤道。
褚离是郑文州留下的暗卫中轻功姣姣者之一。
“小姐。”褚离应声出现在房中,黑色的劲装为眉眼染上一层凛厉。
“你去昭明府探探,看看虞将军的案子官府进展到那一步了。”虞常宁用指尖轻轻扣击着窗畔,抬眸凝视屋外破败的景像。
褚离领命,一闪身消失在房里。
虞常宁在脑海里一遍又一遍的梳理着之前路上收集到的那些消息,按照那些消息来看,虞家这次出事该是因为府里出了家贼。
这虞府好歹是将军府,府里的府兵至少也有三十多人,而且个个武艺高强。府兵每日都会在府里巡视,府外之人没根本有机会冒着被发现的风险进入,并且还能够轻松摸到书房找到密室。
到底是什么人将那制铁文书和龙袍藏在爹爹的密室里的,虞常宁的眸色渐渐深了深,府里的仆从大多是家生子,他们的根都还留在府里,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应该都知道,是谁到底是谁会吃里爬外地做出这种背主求荣的事情
“小姐,先用些热茶吧。”房嬷嬷端着一壶清茶走了进来,“一会我帮您将床铺好,您歇一歇,老爷的案子一时半会还不能断案,咱们还有时间。”
虞常宁朝她笑笑,道:“好,那就麻烦嬷嬷了。对了,嬷嬷知不知道咱们府上有哪些丫鬟小厮是从外面牙行买回来的,又有哪些是新面孔,才来府中不久的”
房嬷嬷想了想半晌后说:“外面买来的倒是有十几个,之前一直都安排在外院做洒扫的粗活。新面孔有两个,是一对孪生兄弟,好像是老爷从京郊山上救回来的,听说是父母双亡又有仇家追杀,老爷看他们无依无靠便给带了回来,两人都留在老爷院子里做事。”
留在爹爹院子里做事虞常宁皱了皱眉,爹爹怎的这般大意,这两兄弟的底细还没弄清,一时心软便给他们放进了院子如此看来,这两人倒是值得怀疑。
“那两兄弟现在身在何处”
“应该正和老爷夫人一起被关在昭明府大牢里。”
这是个颇有些费解,如果是那两兄弟做的,那为何没有人接应他们逃跑,难道被当成弃子放任其自生自灭了可这样难道不怕他们说出实情吗牢里迟迟没有动静,真是有些匪夷所思。
恍神间,房嬷嬷已经将床上的被褥枕头换新,“小姐,来歇息会吧,我去收拾收拾其他房间。”
“好。”虞常宁脱下衣裙,爬上木床钻进被窝。
房嬷嬷替她掖好被角,看她双眼闭合后才缓缓退出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砰上,虞常宁又慢慢睁开了眼睛,她看着床帐发呆,怎么也睡不着。
人总是这样,一旦觉得什么东西可疑,就一定格外留心在意它,她如今对那两兄弟便是如此,那两兄弟绝对不简单。
夜幕逐渐低垂下来,房间里因为没有点灯而伸手不见五指。
“小姐。”褚离回来了。
虞常宁从床上坐起来,寻着声音看向房子中央,“如何”
“调查多日一无所获,目前仍在取证。”褚离恭敬道,“虞府被抓人员大多被用刑,而皇上似乎为
了尽早结案,对虞将军采用心里战法,暗中吩咐狱卒对虞家两位公子严刑拷打,听说两位公子因为伤口感染,多日高烧不退。”
“”
虞常宁闻言身子止不住的颤抖,她双手死命攥着被褥,紧紧咬住后槽牙,努力克制自己的情绪,但双眼依旧忍不住泛红。
皇帝怎么能这样做,这分明就是想屈打成招虞家做错了什么,让他非要要对虞家赶尽杀绝
小哥自小身子就弱,承受了这么多天酷刑还有几天能活大哥又是个硬骨头,从小到大磕了碰了绝对不回家哭喊,让他承受这样的刑罚,跟活剐了他有什么区别
“我我爹娘呢我爹娘怎么样了”虞常宁不禁提高了声调,说话时也忍不住染上了哭腔。
褚离默了片刻道:“将军受刑次数比两位公子少,将军夫人被浸了水牢期间多此昏迷不醒。”
虞常宁觉得自己的心像是在被人用刀剜,刀尖划过,心里早已是血肉模糊。
“大牢看守可严,可有法子进去”
“狱卒按时辰导班,子时看守的狱卒最好被收买。”
虞常宁翻身下床,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一件黑色的衣袍,将自己从上到下裹了个严实,又装了一些治伤的药粉治风寒c消炎的药丸,点心,以及几件厚实的披风进去,打包装好背在身上,“你随我一起去大牢,叫白芝帮我暂时将房嬷嬷托住。”
白芝是几人中最会易容的,请她在房里假扮她不失为一件稳妥的事情。
“是。”
昭明府坐落在秦淮河边,是一处被朝廷辟出来专门用来处理民间刑事案件的场所,占地面积大,任职人员多。
大牢位于昭明府东部,周围都有官兵巡视,褚离架着虞常宁翻过高墙,又躲过那些巡逻的官兵,趁着夜色的掩盖,悄悄逼近大牢。
大牢门前看守的狱卒是个四十出头的男人,长得极为周正。虞常宁和褚离躲在一处假山后面,褚离看了眼狱卒,随后对虞常宁摇了摇头。
他说的那个容易被收买的狱卒还没有换班,至少还需要再等一会儿。
夜色浓稠,像是乌黑的墨水,朱红的琉璃瓦下悬挂着暗红色的灯笼,堪堪照亮这浓墨夜色的一角。
昭明府的灯笼不像外面那些灯笼散发着暖人的柔光,那暗红的色泽,像是被血浸泡过一般,令人无端感觉背后一阵毛骨悚然。
“小姐。”褚离压低了声音对虞常宁道,虞常宁回过头看向他,见他正指着大牢门口,脸色微微严肃。
大门那边,刚刚的守卫正和一个年纪较轻一点的狱卒交换轮班令牌,那年轻一点的狱卒长得略微圆润,绿豆一般的小眼睛总是滴溜滴溜的乱转。
“走。”待年龄较大一点的狱卒离开,虞常宁立即招呼褚离上前。
“谁”狱卒看从假山后面忽然晃出两个黑影,不禁大惊失色,连忙厉声呵斥道。
虞常宁心里一惊,快步上前走到他面前,黑袍较大,宽大的帽沿直接遮住了她的大半张脸。
“这位大哥,可否行个方便,我家人在虞家当职,可否请大哥带我去看看我家人,我也好图个心安。”虞常宁伸手将手里一早就准备好的元宝塞到了狱卒手上。
狱卒看着眼前异常娇小的女子,绿豆一般的小眼睛上下将人打量了个遍,他虽然看不到脸,但光听这声音,就觉得对方一定是个小美人。他的眼睛愈发的亮。
他装作一副为难的样道:“这这虞家人都是重犯,外人不得探监”
虞常宁凝眉,不着痕迹的扫了他一眼,又从衣袖里掏出一块元宝塞到他手里,“请您通融通融。”
那狱卒的眼神有些油腻,让虞常宁感到极度不适,他的眼神就好像看见食物的苍蝇,粘在人身上着实令人犯恶心。
狱卒在接元宝的时候,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用他那只手捏了把虞常宁的细腻滑嫩的小手,脸上露出了垂涎的神色。
虞常宁快速缩回手,顺带着在袖子里蹭了蹭,这人是怎么回事,别是脑袋有什么毛病。
褚离站在虞常宁身后,皱眉看着那狱卒的举动和神色,心里觉得很有必要剁了他的那双手,这到底是什么混帐东西,连还没及笈的小姑娘的主意都敢打
狱卒假模假样的叹了口气,道:“也罢也罢,那今日便给小姑娘你行个方便,要不然别人还会觉得我不怜香惜玉。”
褚离闻言当场对他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在心里腹诽道:可拉倒吧,什么人想不开了会要你的怜香惜玉。
虞常宁倒没在意,只是点了点头,带着褚离跟在狱卒身后进了大牢。
监牢里充斥着血腥味和霉味,两种味道混合在一起格外令人感到胃里一阵倒腾。虫子爬过破败的墙壁,潮湿的草垫被随意的堆放在墙角,手腕大小粗细的老鼠时不时从脚边窜过,偶尔发出尖厉的叫声。
虞常宁垂下眸子,不忍心看周遭的环境,她心里难受,这样的鬼地方哪里是给人待的,爹娘和哥哥们在这鬼地方真是遭了大罪了。
“到了。”狱卒在最里边的几间牢房前停住,转过头露出自以为和蔼可亲的笑容对虞常宁道:“尽量快点,我们两个时辰换一次班,你只有一个半时辰时间。”
虞常宁点点头,“多谢。”
待狱卒出去后,虞常宁便让褚离在前面守着,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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