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后又过了几月,呆风平浪静之后,顾绍远才来到翊坤宫处,与霍芸萱商议着封后的事。
“你派人选个黄道吉日,把封后大典办一办。”
霍芸萱一愣,抬头看着顾绍远,半晌,才反应过来顾绍远在说什么。
她从来没想过要当皇后,进宫时也只是想着要陪在他身边伴他左右,有关皇后的事情,她自来都没有那方面的野心。与薛茹冉斗智斗勇,也不过是霍、薛两家的恩怨。若说是为了将她扳倒是为了皇后之位,那她是真没想过这些……
“我……”
霍芸萱低下头,有些不知所措。
“萱儿,”顾绍远轻笑一声,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将下巴抵在她的头上,喟叹道:“吓到了?”
霍芸萱任由他抱着,默不作声。
“我答应过你的那个位置,虽然迟到了些,但总算是要实现了。”
“萱儿,你愿意站在我的身旁,陪着我一起看这片江山吗?”
你愿意吗?
如果在以前,我自然是愿意的。
只不过现在……
霍芸萱叹息一声,在顾绍远怀中敛去眼中的神色。推开顾绍远,仰头看他时,眼中全是笑意
“废后不过才过了几个月,你这般着急封后,言官们兴许是要有意见的。”
“管他们作甚!”顾绍远皱眉,捏了捏霍芸萱的鼻子,笑道:“朕要立谁为后,难不成还要听他们来决定不成?”
“他们正巴巴的给你相看,你若是不声不响的就自己定了,岂不是要被言官的奏折给淹了?”
霍芸萱勾了勾嘴角,扬着笑看他:“好了,这件事先暂且不说了,你看这个。”
说着,霍芸萱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荷包来,交给顾绍远。
“还有这些。”
一面说着,霍芸萱起身打开了柜子,从里面拿出一双靴子和一件里衣来
“你先试试看,合不合身。”
这几个月来,自己就是为了给他跟宇哥儿缝制些东西,想着自己终究是要走的,怎么也要给他们父子俩个留下些什么。
“这些东西留给线衣局的人做就好,小心你的眼睛。”
话虽这么说,顾绍远眼中却全是欣喜的模样。
“这几天闲来无事,便给你做了些。”
霍芸萱笑着拉了顾绍远的手,笑道:“快些试试合不合身,不合身我可再改一改。”
顾绍远眉毛一挑,不正经的看着霍芸萱,俯身凑在霍芸萱耳边,不正经的问道:“你是说让我现在换?”
顾绍远手抖着里衣笑的不正经,说的却是一本正经:“你若是愿意我现在换,我马上”
“不正经!”还没说完,便被霍芸萱一拳打在胸口。
霍芸萱嗔瞪了他一眼,翻着白眼,见他那一幅不正经的委屈模样,又憋不住笑了出来:“好了好了,赶紧换,我让小厨房给你温了银耳汤,我这会子过去看看。”
顾绍远笑着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自己才拿起衣服试了起来。
霍芸萱将尺寸拿捏的很不错,顾绍远穿在身上刚刚好。
满足的将袖口拿起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上面还残留了霍芸萱的味道,让人安心。
顾绍远笑着摇了摇头,将衣服脱下,正欲叠起来,却见袖口处,用极细的线缝了一株杏花。
这杏花
顾绍远皱眉,原本欣喜的心情不知为何突然带了一丝淡淡的失落。
霍芸萱端着银耳汤进门时,便见到顾绍远拿着里衣发呆。
“怎么了?”
“没怎么。”
见是霍芸萱进来,顾绍远忙回神,一面叠着一副,假装若无其事的问她:“怎么想起来给我缝制衣服的?”
“左右也是闲来无事,这几日又不用早起去坤宁宫晨昏定省,母后心疼我们,让我们每初一十五去请安就是,闲着也是闲着,便给你缝制了些东西。”
说罢,见顾绍远定定的看着自己,霍芸萱只觉得一阵心虚,心跳快的好像要从喉咙处跳出来。
深吸一口气,霍芸萱强作镇定,笑着将银耳汤端到顾绍远跟前:“快些趁热喝了吧,一会儿我让知语将宇哥儿抱进来你们父子两个也说说话。”
“前些日子,宇哥儿还在与我说想念父皇之类的。”
“你有好久没来看宇哥儿了,宇哥儿也是想你的。”
定定的看着霍芸萱碎碎念念的样子,顾绍远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不自觉的微微眯了眯。
“萱儿,你答应过我,要陪着我的。”
“是要陪着你的。”
霍芸萱抬眼看他,总觉得顾绍远有些不对劲。
冲着顾绍远温和的笑了笑,再次将手中的汤碗往前送了送:“快趁热喝了吧,凉了我又要再去给你温,怪麻烦的。”
这样温和的说着家长里短的话,就像寻常百姓夫妻一般,这并不是他们两个时常的相处模式。
顾绍远担忧的看着霍芸萱,皱着眉头看她,眼中带了一些失落:“你先答应我,要一直陪着我。”
霍芸萱叹气,将汤碗放到桌子上,上前握住顾绍远的手,认真看着他:“我答应你,我会一直陪着你。”
说着,顿了顿,弯腰将床上的荷包拿起来递到顾绍远的手中,又继续说道:“哪怕有些时候,我不能时常陪在你左右,我的灵魂,我的心都会陪在你身边。就像这荷包一样,你将它带在身上,就像是把我呆在身边一样的。”
“我不要这劳什子的荷包!我只要你陪着!”
顾绍远手捏着荷包,像是要将它捏碎了一般,双眼充斥着血丝看着她:“你是不是想要离开?”
怪不得,怪不得之前她反复的问自己,当初说的要许她的三个愿望还算不算数。
霍芸萱低垂着眼睛不去看他,两人这么对峙沉默半晌,霍芸萱才淡淡说道:“阿远,这皇宫不适合我,你我之间没办法做到真正的平等的。”
“你是这世间的王,操纵着生死大权,我的命在你手中,这样的关系,怎么可能平等的了?”
“阿远,仅凭着你爱我这个保证,是不足以叫我放心的。”
“我曾经也想,只要有你在,你爱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可是当我进了冷宫那一瞬,我才明白了一些道理。如果没有了你的爱,如果那日你厌恶了我,我就如同草芥蝼蚁一般,任你宰割,而我,根本没有任何反抗的力气。”
“我知道,冷宫的事情是你刻意安排,只不过是一出戏,可是那个道理,却依旧是那个道理,并不会因为它是一出戏而让我理解错了些什么。”
“萱儿,我”
顾绍远张嘴,着急要解释什么,却被霍芸萱堵住了嘴。
这是霍芸萱第一次主动的亲吻他,让顾绍远有些不知所措,旋即,反应过来时,立马换被动为主动,两人不消片刻,便双双滚到了床上去。
半盏茶的时间,霍芸萱才气喘吁吁的将顾绍远推开,眼眶中蓄了泪水,凉凉的看着他:“阿远,不要说永远。”
永远这个词太不定性了。我们口中所谓的永远,不过就是以我爱你为时间计算,当我不爱你了,那我们的世界便成了末日,那个所谓的永远,便到了尽头。
“好。”
额头抵在霍芸萱的额头上,顾绍远沉默半晌,才哑着声音轻声应答。
“萱儿,在你走之前,我们生个孩子,好不好。”
“我把他抚养长大,等他可以接管这一片江山,我便去找你,好不好?”
霍芸萱点头,眼眶里的泪水不住的往外翻涌,狠狠的点头说“好”
那一晚上顾绍远特别的激烈,像是马上要离别一般,一连好几次,直到霍芸萱真的没了力气,顾绍远才堪堪放过了她。
到了第二天,顾绍远上朝时,霍芸萱连顾绍远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有听见,一觉迷迷糊糊的睡到了天明。
“娘娘也太能睡了些。”
紫苏抱着衣服进来,见霍芸萱才刚刚睁开眼睛,笑着问她:“可是该起了?”
霍芸萱哼唧一声,往被子里缩了缩,觉得浑身累的都快要散架一般:“不想起。”
左右今天又没什么事,紫苏便也就随她,没再理她,整理了衣服便退了下去。
自从薛家除去,对于顾绍远来说,后宫就如同虚设一般,天天往霍芸萱宫中跑,霍芸萱都怀疑,这会子也就是他们没有个成年的孩子,若是有成年的孩子,这厮一定早早的就将皇位传给他,带着自己游山玩水去了。
如此又过了几个月,眼看着又是一年秋末,这几日霍芸萱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每日都是在昏昏欲睡中度过,胃口也变得不好起来,有时候看到一些油腻的东西便反胃恶心,紫苏几个看在眼中着急的不行,要请太医,霍芸萱又嫌麻烦,怕惊动人太多,便一直拦着没叫太医过来。
这日见霍芸萱吐得厉害,袭香实在看不下去,劝解着霍芸萱叫她请个太医过来瞧瞧。霍芸萱也是真的觉得难受的紧了,这才点头,同意了请个太医过来看看。
这一查不要紧,却不想是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并且胎儿稳当,健康的很。
顾绍远一听,当即赏了那太医些许银两,又上下打量了翊坤宫甚至整个后宫,就在霍芸萱猝不及防之下,顾绍远封后的圣旨便已经下来。
“婉妃霍氏昔承明命,作嫔东宫,虔恭中馈,思媚轨则。履信思顺,以成肃雍之道;正位闺房,以著协德之美。朕夙罹不造,茕茕在疚。群公卿士,稽之往代,佥以崇嫡明统,载在典谟,宜建长秋,以奉宗庙。是以追述先志,不替旧命,使使持节兼太尉授皇后玺绶。夫坤德商柔,妇道承姑,崇粢盛之礼,敦螽斯之义,是以利在永贞,克隆堂基,母仪天下,潜畅阴教。封后大典于下月十五午门举行,交由礼部宗人府一同操办,钦赐。”
至此,外面跪了一片
“恭喜皇后娘娘,贺喜皇后娘娘。恭祝皇后娘娘千秋万代,千岁千岁千千岁。”
霍芸萱内心一片慌乱,面上却是依旧带了一份淡定,淡定的点头,沉声说了“赏”字之后,知书与紫苏二人便纷纷拿着一小袋的碎银子上前打赏了下人。
待这些人都退下后,便有不少嫔妃纷纷过来贺喜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最先过来的,是娴妃与沐昭仪。
沐清雅本就与霍芸萱交好。郭襄郁虽与霍芸萱关系不咸不淡,但到底也算是战友。霍芸萱听闻二人过来,忙亲自迎到了门口,见二人给自己行礼,霍芸萱颇为不适应,忙伸手将她们二人拉起来,笑道
“无需多礼,快些进来喝杯热茶驱驱寒。”
二人笑着应是,与霍芸萱携手一同进了里屋,刚刚坐定,沐清雅便笑道:“皇后娘娘先是怀了皇子,接着便被封了后,可谓是双喜临门了。”
郭襄郁便笑道:“臣妾听闻那封后大典的日子还是皇上亲自选的,可见皇上对娘娘的心意。”
其实之前娴妃封后的呼声也算是与霍芸萱势均力敌的,只不过这几日娴妃冷眼旁观了几日顾绍远是如何对待霍芸萱的,心中早就有了数,她并非如郭襄慧那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霍芸萱封后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况且郭家现在每况愈下,霍家做为新贵日益崛起,若是霍家肯于郭家联手,郭家只会蒸蒸日上,算得上是双赢的局面,自己也无需自己给自己找不痛快的与霍芸萱为敌。
霍芸萱一开始愿意帮娴妃就是看上她作为武将之女的豪放以及看问题的透彻,如今见她这般坦荡荡的过来恭贺自己,可见自己当初没有看错人。
笑着携了郭襄郁的手,霍芸萱笑着摇了摇头,笑道:“皇上于后宫雨露均沾,你我姐妹都需好好伺候皇上才是。”
场面话谁都会说,霍芸萱说起来也是毫不含糊。
与郭襄郁沐清雅二人闲话一会儿,郭襄郁生育过两位皇子,于生育上自然是有一定的经验的,与霍芸萱交代嘱咐了半晌。霍芸萱慢慢的接受了自己要忍受十个月的痛苦才能卸货的事实后,一个念头突然在霍芸萱脑海里炸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