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一早,皇上在华阳宫歇了一夜后又宠幸了昭阳宫的消息便在后宫不胫而走。
霍芸萱去坤宁宫请安时,就连一直都不动声色的薛茹冉,脸色也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婉修仪今日身体如何?虽伺候皇上是你的本分,可到底日日伺候本宫怕你身体也是吃不消的,”薛茹冉看着霍芸萱,一副说教的模样,淡然道:“况且后宫本该雨露均沾,皇上疼爱你,你却不能总是霸宠才是。”
被薛茹冉一说,霍芸萱倒成了那种狐狸精。
不过想来也是,古有赵飞燕赵合德姐妹,又有杨贵妃,这些哪个最后落得好的下场?还不是被当成狐、狸。精上下弹劾。
薛茹冉这话的一丝,不过就是在给众人提了个醒儿,况这次顾绍远选秀,多半选了文官的女儿,有不少言官,这样一来,给家中提个醒儿,一起参她一本是一,若是传到外面去让大齐百姓当真将她当做那等子魅惑人心的狐、狸、精让整个霍家在大齐失了民心,至此她没了母家依靠,在宫中岂不是任由她薛茹冉拿捏?况且若是霍家失了大齐民心,这样一来霍家这颗在上京城新升起的新星岂不是很快就要坠落,于薛家来说,岂不是一个更好的契机?
况且届时没了霍家挡路,薛家再卖惨说顾绍远已被霍家与自己所魅惑,根本已经成了昏君,那届时顾绍远岂不是也失了民心?那岂不是让薛家的目的达成?
这薛茹冉,确实不容小觑。
霍芸萱嘴角微勾,抬眼直视薛茹冉的眼神,毫不退让闪躲,不卑不亢道:“皇后娘娘说的极是,只是昨儿个皇上赏了臣妾银耳莲子红枣羹,臣妾作为答谢便派了紫苏去给皇上送了新做的点心,皇上尝着点心好吃了,便过来吃了两块,恰巧赶上了饭点儿,皇上便一起在臣妾那里用了,这一来二往的,皇上便也就宿在了臣妾那里,原本皇上昨儿个是想过来皇后娘娘这边来的,只不过臣妾那边晚膳时间用的稍晚了些,皇上想着皇后娘娘可能歇下了,便也就没过来。”
霍芸萱说的进退有度,又说顾绍远原是要过来坤宁宫的,只不过是时间稍晚了一些。况且这话中意思便是明确的说了出来,这奉劝皇上雨露均沾的任务原本就是你皇后的,说到底她霍芸萱不过是一个妾,这等子事若是做了岂不是逾越了?
霍芸萱说的不卑不亢有理有据,又没顶撞她,叫薛茹冉抓不出一丝错来。硬生生的叫薛茹冉憋了一口气,却是死活吐不出来。
忍了半天才算是将那口气咽下去,原想挥手叫退下去的,却有宫婢过来通报,说是一直没来也没告假的叶才人这个时候后姗姗来迟。
霍芸萱挑眉,有些搞不懂叶云浅到底要搞什么。难不成顾绍远不过前日宠幸了她一次,给了她什么承诺不成?不然她怎会如此大胆,三番两次的挑战薛茹冉的权威?
难不成叶云浅就认为呈宠一次便已是天下无敌没人敢惹她了不成?
霍芸萱皱眉,不动声色的抬眼打量了一眼薛茹冉的情绪,却见薛茹冉面上一派气愤,只不过眼中却是平静之际,并没有任何愤怒的景象。
霍芸萱微微皱眉,这叶云浅原就十分不给薛茹冉面子,三番五次的这般,薛茹冉竟是只面上生气?难不成薛茹冉根本就没将她当做什么人物来看,所以才不欲与她计较?
“去跟叶才人说,这屋里请安的也都散了去,让她也会去歇了罢,若是真有这个心,明儿早些过来在给本宫请安就是了。”
说罢,那宫婢屈膝应是,薛茹冉才又给众人摆手道:“且都下去罢。”
众人才皆都应是,起身屈膝福礼退了下去。
薛茹冉才刚的话听上去确实是在暗讽叶云浅不知规矩的,又不见她,明显是动了气的,怎地就眼中看不出气愤来?难道真的是只将她当做个小人物看,不欲与之计较?
霍芸萱眯了眯眼,敛去眼中情绪,跟着众人退了出去。
“婉姐姐,”才刚退出去,霍芸萱便听得身后有人在唤她:“婉姐姐,请留步。”
霍芸萱皱眉,觉声音有些熟悉,转头一看,才见原是选秀时与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周慧云。
紫苏见霍芸萱颦眉,以为霍芸萱不认识,已是在霍芸萱耳边轻声提醒道:“是华阳宫的周才人。”
华阳宫
霍芸萱稍稍颦眉,眯了眯眼睛,在远处站定,转头与孙雪乔沈玉二人轻声说了几句让她们二人先离开,这才笑着看向周慧云,笑道:“是周才人,可是有什么事?”
周慧云一面给霍芸萱使了个眼神,复又不动声色的敛去眼中神色,只笑道:“自选秀那日与修仪姐姐说过几句话,便一直再未与婉姐姐说过体己话,嫔妾见今儿个天气甚好,便想着邀了姐姐一同去御花园走走,赏赏景色。”
周慧云父亲在自己兄长位下讨生活,算是自己人,霍芸萱对她倒是比较放心,见她给自己使眼色,霍芸萱便也就信了她,笑语妍妍的点头道:“如此甚好,恰好今儿个太阳好些,本宫也不愿浪费了这大好时光,不若就一起去御花园逛逛。”
“袭香,”说罢,霍芸萱转头看向袭香,笑道:“你回去与吩咐了知语与秋嬷嬷带着小殿下去宁寿宫给西太后请安去罢,本宫一会子去宁寿宫给西太后请安时顺便接他回宫。”
今儿个霍芸萱原本是要与顾明宇一起去宁寿宫的,却不想周慧云过来邀自己去御花园,若是旁人倒也算了,只这周慧云既是华阳宫的,又才刚给自己使了眼色,想来是有什么事要与自己说的,自己倒是不好推了,便也就同意了。
所幸自己虽想着要陪顾明宇今儿个一同去宁寿宫,却也还没跟他将,倒也不算是对孩子食言,又嘱咐了袭香说是自己一会子要去宁寿宫接他,倒也算是对之前哄他时说过日后天天带他去宁寿宫请安的负责了。
袭香自是知霍芸萱向来说到做到,不会食言,更是不会对小孩子食言,如此霍芸萱特意嘱咐,自是明白其深意,逐给霍芸萱福礼,笑道:“娘娘且放心,奴婢晓得了。”
说罢,霍芸萱才摆了摆手示意她退下。又转头看向周慧云,笑道:“周才人,走罢”
周慧云忙笑着点头,上前几步到霍芸萱跟前,倒也算是自然的挽上了霍芸萱的胳膊,一路与霍芸萱笑着走到了御花园中。
恰寻了一处亭子,霍芸萱见那里景色不错,不由笑道:“不若去那边坐坐罢。”
周慧云自然应是,便留了一众丫鬟守在亭子处,只带了紫苏知书两个并周慧云身边的玉蝶三人去了亭子里面。
才刚坐定,霍芸萱便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想要与本宫说的?紫苏与知书都是能信任的人,你尽管说便是。”
周慧云没想霍芸萱会如此直接,先是一愣,复又笑了开来:“婉姐姐向来爽朗直率。”
霍芸萱报以微笑,看上去心情极好的模样,笑着摇了摇头:“不过这直性子却是既容易得罪人罢了。”
说罢,又看向周慧云,示意她有什么说便是了,莫要拘束着放不开。
周慧云知霍芸萱是个直爽的性子,不似是那等弯弯绕绕的人,便也就直接开门见山道:“姐姐有所不知,皇上宠幸叶才人的那日白天,嫔妾无意间在华阳宫遇到过姐姐宫中孙才人身边的旁儿。”
孙雪乔的人?她去华阳宫作甚?
霍芸萱眯了眯眼,看向周慧云,有些不解,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慧云见霍芸萱不解,便又稍稍提了提:“姐姐莫不成忘了那沈才人的母家?”
近日来,孙雪乔确实与沈玉走的极尽况且霍芸萱早就观察过,明面上,沈玉对孙雪乔唯唯诺诺的似是极听她的话,可实际上却其实一直在牵着孙雪乔的鼻子走
沈家与薛家,其中有弯弯绕绕的姻亲关系,沈家估计早就上了薛家的船,如此一来,沈玉便算的上是皇后的人了
孙雪乔,怕是也已经是皇后的人了。
难不成孙雪乔的人去华阳宫其实是皇后指使的?
霍芸萱眯了眯眼睛,问道:“你在华阳宫见过旁儿几次?后来可有再见过?”
周慧云摇了摇头,慢慢说道:“只有一次,便是叶才人呈宠的那日后来后来,便再没见过。”
叶云浅呈宠的那日见过后来就再没见过也就是说,叶云浅呈宠是薛茹冉早就预料过的事情,或者说,是顾绍远自昭阳宫后第一个宠幸的人便是叶云浅以至于什么时候宠幸这件事,薛茹冉早就了如指掌
这样一来,顾绍远身边必然是有奸细的了对前些年那次与顾明玉出门时的惊马事件便已经知道,顾绍远身边有奸细,只是没想到这奸细竟会至今都没被顾绍远抓出来
顾绍远自那年惊马事件之后,能信任的便更是少之又少了,后来便再没发生什么不妥,顾绍远便也就放松了些警惕,却是没想到
霍芸萱眯了眯眼,看向周慧云,问道:“你的意思是说,叶才人接连三番做出这样的事是皇后指使的”
周慧云点头,皱眉思索道:“嫔妾是这般以为的。估计目的是为了想给那位最先看不过叶才人嚣张跋扈的小主设陷阱,所以嫔妾便想着来提醒一下婉姐姐,切记要以不变应万变。”
薛茹冉指使的霍芸萱眯了眯眼,兴许对于周慧云来想其目的便只是这么漫无目的的简单,可与霍芸萱而言,却是另有一层审议。
嘴边勾起一丝冷意,霍芸萱突地起身,看向周慧云,笑道:“光坐着也没甚意思,妹妹陪本宫走走罢。”
周慧云不解其意,却也是忙站起身,笑着应是,搀上霍芸萱,陪着霍芸萱在御花园四处走动。
叶云浅已是三番两次的挑衅过自己,霍芸萱原还觉奇怪,如今想来,却也并不觉奇怪,想来昨儿个叶云浅做的那些事也都是薛茹冉指使的罢,只不过薛茹冉到底想要做甚?若是只对付自己,便已是召集了沈玉孙雪乔叶云浅卓青樱四人来轮番给自己挖坑,那这番形势是不是有些过大?
想来,是除了对付自己外还要有其他目的的。
霍芸萱嘴角冷意更甚,转头,却正好看到几株开的正好的白玉兰。
“这白玉兰开的倒是极好。只不过这样的天气,这玉兰开的这般,却也算是极少见的了。”
恰巧身旁一株玉兰树,霍芸萱转头便看到了盛开的玉兰花,霍芸萱眯了眯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这玉兰花,花香似兰一般娇小可人,身材却极其魁梧。”
周慧云不解其意,却是也跟着附和:“兰花被称为四大君子之一,身材也似君子一般文雅”
“可不正是如此,”霍芸萱一手捏了一小株白玉兰,转头意味深长的看着周慧云,淡淡道:“你不觉,这白玉兰虽没兰花那般富有盛名,却是比那兰花更令人敬佩一些?极有君子的温润典雅吟诗作对,又似武将那般魁梧保家卫国,这样的精神,岂不是比空有君子之称的兰花要好一些?”
霍芸萱却是拿这白玉兰比作了顾绍远,将那兰花比作了顾绍谊。
自然周慧云此时却是听不懂霍芸萱话中之意,却在听得霍芸萱这番解释后深有感觉,不断点头赞扬道:“怪道皇上也多喜欢姐姐些,像姐姐这般知识渊博又会说话的人儿,皇上怎会不欢喜。”
霍芸萱却并未因着周慧云的一句话而显得又多开心,不过是勾了勾嘴角,算是回答了周慧云,又眯了眯眼,问道:“你知这白玉兰,可是先开花后生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