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发那日,碧空万里,灿金色的暖阳洒在出行的队伍里,连素来料峭的寒风都被套上温柔的滤镜,打在人脸上像是被手抚摸似的,暖意融融,惬意至极。
入冬以来,多久没有这样的好天气了。皇子们纷纷从车厢中翻身上马,连贺元阑都不耐烦坐在马车里。
拾砚只好牵来他的横戈,伺候着他上马。
此乃圣上御赐给太子的番邦进供的千里马,通体赤红,形似赤兔,一见它不由得想起那名将横戈跃马威风凛凛的模样,于是取名横戈。
贺元阑一向对太子的赠礼都嗤之以鼻,独独对它爱不释手。
拾砚自从费尽心思将殿下带着走出阴霾之后,下一步便着手想让他与太子重归于好,毕竟亲兄弟哪儿有隔夜仇,虽说隔了近十年了,但有好过没有。
奈何贺元阑依旧执着,只要在他面前一提,便非要认定拾砚是被太子收买了,怄得他有苦说不出,以至于后来干脆打消这个念头。
谁知这马送得正中他下怀,拾砚便见缝插针,逮着机会便旁敲侧击地夸马顺带夸夸前任马主。
“殿下今日这身骑装可真是英姿飒爽配上这无敌千里马简直有如吕布在世”
贺元阑嫌弃地白他一眼,夹了马腹便往前奔去,心下只想离这个丢人的东西远一点。
这厢刚走,后头便跟来其他皇子,他方才说话的声音不小,身后人都听得着,经过他时纷纷笑话道:“怨不得五弟最心疼你,原是有张溜须拍马的巧嘴啊”
拾砚对他的嘲讽恍若未闻,躬身冲四皇子行了个礼道:“早闻四殿下您的踏雪乌骓俊美不凡宛若神驹,如今一看果真名不虚传配上您这样的仙人转世,简直相得益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从画儿中走出来的呢”
说完笑得喜庆至极,虽然他有点傻,但也没有完全傻,身后不打笑脸人的规矩他还是熟知于心的。
果然,见那贺元翊被夸得沾沾自喜,本想借机叼他两句,如今也干脆算了。
“赏”
说着扔了他个金锞子打马离去,拾砚后怕地擦了擦脑门的汗,转过身来撇嘴道:“好看个锤子比不上我家殿下手指头”
忽闻一声咳嗽,他回身一看。
又是太子
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呀,回回遇到太子都要被抓小辫子,太子克他不成
想着便赶紧躬身,脑袋快垂到地上去。
贺元棠满脸莫名,都快气笑了。本来是想告诉他事情的进展,如今一看,还是直接说于阿阑听好了。
气得拂袖打马,一阵风似的又走了。
拾砚轻呼一口气,心道,又逃过一劫
到了行宫,拾砚正在殿下的临时住所缈影居里收拾着随行杂物,却忽然感觉腹如刀绞般一阵剧痛,拾砚脸色煞白地瘫坐在地,回忆起白日入口的也没什么端倪,也就如往常一般拎了饭食回来吃,最多喝了殿下两盏茶水。
他疼得额间冒汗,想要站起都很艰难。
正当时,只觉有只温热的手将他扶起,他睁眼一瞧,惊讶道:“殿下”
初到行宫,圣上设宴,按道理他应当还在席间才是。
贺元阑担忧地望他一眼,开口道:“不过是听着众人说些子恭维的话,没意思得很,我便借故先回来了。你这是怎么了可是什么吃坏了什么东西”
拾砚忙摆手,额间豆大的汗珠冒出,嘴唇也疼得煞白。
贺元阑见状不对,忙喊了御医来。
忙里忙外折腾一番,才听那老太医出声道:“小公公怕是初出宫门有些水土不服,加之精神紧张所致,如今怕是得卧床静养两日,待修养好了才可随侍。”
拾砚闻言脸色比方才还要白,颤颤巍巍地开口道:“那奴婢不是不能跟着殿下去猎场了”
太医温和地笑着点了点头,而后拱手告辞。
贺元阑谢过太医后回头望了小太监一眼,咧嘴笑道:“唉,要不说时也命也,这几日你就老老实实在行宫养病好了,不必伺候我。”
“那怎么行扶我起来,我还能行”拾砚挣扎道。
贺元阑轻笑着一个指头就将他推倒回去:“你这样子去做什么给别人靶子打么你便是勉强去了,也没什么大用,总归我也不狩猎,用不着人随行。”
拾砚焦急地望着他道:“您不狩猎为什么圣上不是说了,此番狩猎名列前茅者皆有奖励么,您骑射功夫那么好,肯定能拿第二”
第一肯定是太子的,这话他们心知肚明。
贺元阑取过桌上的汤药递给他道:“去争那些有什么意思反
正我都藏拙这么多年了,何必在此番露出锋芒来,总归熬到出宫立府就是了,”他叹口气将他扶起垫了个枕头又道,“行了,你也不必操心这些,原就担心你玩野了不舍得回宫,这下倒好,回宫前你能病好我都要偷笑了,下次看你还闹不闹着出来玩”
拾砚心里苦得比这药汤子还要苦上数倍,可怜巴巴地吃了药,然后认命地躺着了。
直到翌日一早,贺元阑来看他时,他也不曾醒来,遂替他掖好了被子,转身阖上了门。
拾砚昏睡着都还在做着自由的大梦,梦里殿下猎了一大堆野味等着他来,什么烤全羊烤鹿肉,烧花鸭子烧子鹅,还摘了一大堆野果,酸里透着甜,沾着辣椒面吃简直欲罢不得
想着他便涎水四流,不觉间都濡湿了半个枕头。
醒来时又晕又饿,迷蒙中一抬眼,天竟然全黑了。
拾砚挣扎着坐起,推开窗子,见天边弥漫着滚滚乌云,地上不知何时下了场暴雨,雨水淤积在院里尚未排出,冷风甫一吹起,带动刺骨寒气,似是刀割般地往衣衫里钻去。
拾砚被冻一哆嗦,拢了拢袖子,瞧见天色,心下不免担心,也不知殿下回来了没有。
他忙起身穿上鞋,才刚一出门,便听见屋外一阵喧闹声响起。
他连忙赶过去,便见人群中太子满身泥浆地抱着一个人直往卧房奔去,身后跟着不少侍卫太医。
拾砚心下一惊,忙抬步追了过去,一看到那人衣摆之下隐约可见的流云暗纹,他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不是我给殿下备好的衣服么怎么穿在那人身上
周遭围着的多为皇亲国戚重臣之子,拾砚顾不上礼仪,死命推开前人往屋内挤,好容易进去了,却又见一群太医围在卧榻前忙着诊脉急救,一旁太子呆呆站在近前满眼血丝。
这还是拾砚第一回见到太子这般狼狈的样子,衣摆锦鞋上满是泥点,手臂身上也尽是脏污,还不时往下滴落着雨水。
拾砚心一咯噔,看看他又望了眼卧榻之人,颤抖着走近开口问道:“床上那人是殿下”
贺元棠通红着双眼回头一看,见到来人更是来气。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咬牙切齿地开口道:“你不是阿阑的贴身太监么今日猎场你去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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