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修真小说 > 殿下他们都真香了 > 第二十三章 梦魇凛冬
  夜色如墨,山川笼上黑纱。皓月被乌云遮盖,苍穹间四散星辰。

  昏暗的微光落在满山遍野,依稀照亮着归人回家的路。

  崎岖山道之上,只见一豆星灯孤独地摇晃着,老人手执灯笼走得慢慢悠悠。背着装满药材的竹篓,指尖握着两束糖葫芦。

  远远便见门外两个人影四下张望着,似是瞧见自己的灯火,那二人连忙挥了挥手便急急地拔腿跑来迎他。

  陈伯朝她们和蔼地笑笑,晃了晃手中之物。

  小虎笑着接了过去,甜甜地凑过去撒了个娇扯着陈伯的衣袖问道:“爷爷今个卖了多少银子,方才莺娘姐姐还与我打赌来着,谁赌输了明儿便要去山里摸野鸡蛋。”

  陈伯笑着戳了戳他的额头:“你猜的多少”

  小虎咧着小白牙伸了五个手指头,嘴里咬着糖葫芦含糊道:“那些东西那么金贵,我猜您卖了五百两”

  陈伯闻言笑容一僵,险些停下脚步。

  又望了眼萧瑾瑶又道:“你又猜的多少”

  萧瑾瑶一看陈伯这表情就知道肯定卖不了那么高,感觉自己又要赢了,伸了两个手指头。

  陈伯这才松了口气,默默点了点头。

  萧瑾瑶心下一乐便冲小虎挑眉道:“看吧,我就说只能卖二百两。”

  陈伯闻言一串轻咳,又赶紧摇头。

  那俩人见状均是心一咯噔,直觉不好。

  却见陈伯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垂着脑袋不言语。

  俩人对视一眼,深吸了口气,又重新挂上假笑道:“要不您直说吧卖了多少”

  陈伯支支吾吾半天才小声道:“二十两。”

  “什么”二人齐声震惊道。

  那可是昆仑玉佩,羊脂玉扳指还有墨玉腰带扣啊更别提那难得一见的银鼠裘

  随便挑一样都得上千两了,陈伯你是被人骗了吧

  陈伯瞧着她俩难以置信的表情,语带歉意地解释道:“那老板告诉我,鼠裘破了,扳指有裂缝,带扣有划痕,独独那玉佩还值点钱”

  萧瑾瑶简直给气笑了,当即就吵着闹着非要问陈伯那铺子名号,说要去打他连老人的钱都敢糊弄,非把他揍得爹妈都认不出来

  小虎也义愤填膺地附合道:“走,姐姐,我认得路,现在就去”

  说完俩人就抄起家伙事就想要往外走,可怜陈伯一个七旬老头,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她俩拦住。

  “此事不怪那老板,是我自己说的,这东西只是暂存在他那里,半年之内赎回就是了,二十两银子估摸着也差不多,”说着指了指背篓里的药又掏出个布包,“这剩下的银子你先拿去还给冯六,记得要将借据讨回,免得到时他们不认账。”

  萧瑾瑶手腕僵着,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最后还是小虎怕露了馅,取了那方布包冲陈伯咧嘴笑笑,将他扶进了门。

  院内不知何时多了一大捧锦葵花,叶瓣上还冒着露珠,烛火下星星点点,既好闻又养眼。

  陈伯扫了眼,笑问道:“哪儿来的”

  萧瑾瑶扯了扯嘴角:“下午在山中闲逛时瞧见山涧旁此花了半顷,觉着不错就摘了些,”说着又指了指桌上一盆红彤彤的野果笑道,“这也是在那附近摘的,尝着酸酸甜甜的,味道倒是不错。”

  陈伯捻了一颗放近了一看,这才轻松笑道:“原来是刺莓果儿,你们呀,行走在山间也不要什么东西都胡乱入口,有的吃得有的吃不得,当心有毒”

  说着弹了小虎脑袋一下,佯怒道:“尤其是你,小的时候满山乱跑,不知吃了多少乱七八糟的野果子,三不五时就闹肚子痛,得亏你爷爷我是个神医,否则你都活不到这么大”

  小虎冲他做了个鬼脸,哼唧道:“神医又怎么样,还不是被坏人骗了”

  陈伯瞪了他一眼,又偷偷瞧瞧萧瑾瑶,生怕她一个不高兴又要去山下砸人家铺子。

  萧瑾瑶吃了个果子没说话,若不是她心中有鬼,那老板必定看不到明日的太阳

  她叹了口气,苦笑道,也罢,谁叫老头儿心好,见不得占别人便宜。

  想到着她偏头问道:“陈伯,屋里那个的腿伤,是醒了再医还是直接就治”

  陈伯指了指背篓里的大包小包示意道:“东西都已备齐了,还是趁他醒之前先做了吧,开刀刮骨痛苦非比寻常,我还买了些臭大麻,明个给他灌了也好少遭点罪。”

  萧瑾瑶干笑两声点了点头,又瞧了眼那一大筐子药草,暗自心酸,合着他俩薅了大半天羊毛就只换来俩根糖葫芦。

  这几日贺元阑一直昏睡不醒发着低烧,整个人在梦魇里浮浮沉沉,最痛苦的记忆如潮水般将他包裹淹没,一次一次地感受着生命的抽离,却又屡次在踏入鬼门关前的最后一步被人及时拉住。反反复复间,只感觉有只孱弱却又坚定的手竭力想将自己从悬溺中捞出,他似旁观者一般地冷眼看着,心底其实更愿意沉沦其中,就这样死了,似乎也是种解脱。可那只手实在太过执拗,生生拽着他同阎王争斗。

  恍惚间,贺元阑只觉一股剧痛袭来,四肢沉重得无法动弹,意识却格外清醒,他能感觉到利器一寸一寸划坡自己的皮肉,温热的鲜血汩汩冒出,很快将卧榻沁湿一片,刻骨的剧痛充斥着脑海,他想出声尖叫,嗓子却沙哑得语不成声,他痛得两眼发黑冷汗直冒,浑浑噩噩间似是又回到那日的大雨滂沱。

  南梁的冬日虽不比北齐那般终日大雪纷飞,但那股阴冷的寒气却分毫不输北方隆冬。

  冰冷的雨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凛冽的寒意好似往骨子里钻去,贺元阑浑身僵硬着痛到昏厥,又在疾风骤雨中被冻得清醒,刺痛的双腿和背上的伤口早已麻木,雨水冲刷着身下的血迹,贺元阑脸色铁青,绝望地闭眼。

  周围只有雨打树叶的噼啪声,连一丝人气也无,疯马早已跑得不知去向,随行的护卫也被他遥遥甩开,如今他躺在这荒郊野外,果真是求生无门求死不得。

  他恨恨地望向昏暗的苍穹,心中咒骂着苍天大地,他到底做错了何事,要让他活得这么苦

  终日活在兄长的光环之下,被忽视被践踏,唯一的作用不过是被拿来给兄长作对比,说他们虽同为嫡子,却有如云泥之差。

  任凭他再怎么努力也追不上兄长半片衣袖,他的所作所为被否定得一文不值。很多时候他宁可自己是个宫婢的儿子,也不愿在一墙之隔下旁听着别人的天伦之乐。

  贺元阑出生了十年,这种痛楚就伴随了他十年,哪怕他装作不听不看,这种感觉却依然萦绕在他心中。

  他以为自己已经够惨了,没想到上天却仍不放过他如今竟是要他夭折在这此处么他不甘心凭什么

  滔天的怒意席卷而来,他一时间甚至忘了身上的疼痛,他艰难地翻身,双手掐在泥缝里奋力往前蠕动,每行一寸,后背的伤口便再次裂开,膝间的剧痛麻痹着他的神经,他浑身颤抖地咬牙坚持,血水在身下蜿蜒成一片,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他要活下去

  雨势渐渐变小,山林间恢复了静谧,依稀可闻人声自远处幽幽传来,落到贺元阑耳中恍如天籁。

  “来人呀,救命啊救救我”

  声音中带着哽咽和祈求,泪水自眼角溢出,贺元阑嘴唇缓缓翕动,声音断断续续传出。

  梦境外,屋内三人听到这番绝望的求救声传出都不由得心下一震,陈伯叹息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宽慰道:“孩子别怕,我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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