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约定俗成的“姑爷节”,到处是一派欢乐祥和的新年景象。
大街小巷上人潮涌动熙熙攘攘,大人孩子都无一例外的新衣新帽油头粉面,老爷们儿骑着二八自行车,穿着只有过年等重要场合才会穿出去的呢子大衣c毛料裤子,三接头皮鞋擦得铮亮,自行车大梁上带着孩子,后衣架上驮着媳妇儿,媳妇儿手里拎着点心盒子c鲜货,一脸的幸福神色,去往孩子姥姥家拜年。
姑爷心里盘算着如何在今晚的饭桌上跟几个“一担挑”
斗酒斗法,或如何哄老丈人丈母娘开心。
媳妇儿坐在自行车后头,唠唠叨叨地嘱咐自己爷们儿,别喝酒喝高了嘴上没把门儿的,别在娘家给自己丢人栽面儿。
孩子手里举着糖堆儿c,小脸小手冻得通红,自己发觉挂在鼻子下的两溜青鼻涕,几乎快要流过嘴唇了,忙一使劲儿吸入鼻孔。
小男孩们成群放着两毛钱一百头的小钢鞭,“喯儿啪”山响。
还有不好好玩儿的,用破烂的壶盖儿罐头盖儿遮住炮身,鞭炮一旦爆炸,将壶盖儿罐头盖儿炸得老高,就引得孩子们齐声欢呼,跟看见火箭飞天似的。
年前下的一场大雪,仍然冻得马路上如同冰板儿一样,不时有骑车驮人的四仰八叉摔在地上,点心飞了,水果散了,大人孩子坐了一屁股泥,媳妇儿小脸儿臊得通红,起身埋怨着自己的爷们儿。
爷们儿不敢还口,赶紧去哄抱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的孩子。
我家里一样不能免俗,一大早起来,老爹和老娘就开始忙活着去我姥姥家的事宜。
点心水果头三天就买好了,老娘操持着给我妹梳小辫c换新衣服,我一个大秃小子对新衣服没什么兴趣,我也不想跟家大人一起回姥姥家。
平时可以去,一到过年那些个姨妈姨夫c舅舅舅妈们全聚齐了,准保有人数落我,什么头发太长了,什么身上有烟味了,又得问我学习怎么样,考了多少分,弄得我老娘挺没面子。
凡是这样的场合,我一概躲得远远的,一家人除我之外都走了,我当然不会闲着,正想去找小石榴玩,李斌就领着宝杰找上门来了。
原来二黑前一天找过李斌,再一次表达了他的意思,也是三傻子的意思。
二黑之所以不遗余力地求爷爷告奶奶,四处替三傻子求情,无非是因为他自己对红旗饭庄打架一事过意不去。
人家老猫做东摆桌,是为了说和他跟我的纠葛,结果让二黑他爹搅和了。
本来可以皆大欢喜的,最后闹得连打带砸,火枪硫酸齐上阵,还有那么多人负伤,并且导致三傻子受了牵连,成了人尽可诛的“江湖败类”。
三傻子以前没少给二黑撑腰,说成是二黑的靠山也不为过。
如今这座靠山将要被老猫铲平了,他能不上心吗能不舍下脸面为三傻子解围吗怎奈急火攻心乱中出错,他们俩越是急于摆平此事,越是一步一步走向自己给自己织下的大网
具体约请事宜咱从略,反正在大年初三这一天,与此事有关的人,悉数在西南角聚齐了。
天津第一条地铁工程是从西站至新华路,利用墙子河的河道,于1970年4月7日动工,命名为7047工程。
当时7047工程仍未全面竣工,正处在收尾阶段,西北角还有一片工地。
春节期间天寒地冻无法施工,工地上也停工了,施工挡板包围的区域中人迹全无。
当天下午两点半,我c小石榴c李斌c宝杰c老三,一同来到地铁工地,在寒风中等候着几位“主角”的出现。
此时城里的千家万户仍沉浸欢乐祥和的氛围之中,“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合子意味着和和美美,阖家团圆,家庭主妇们恪守老例儿,仍在忙活着这顿饭。
而城外西北角的地铁工地上,却是一派荒凉萧瑟,三点来钟,二黑和三傻子一人骑着一辆自行车到了,都是一脸惶恐,全然没了以往的猖狂,足见老猫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与威严非同小可。
二人刚刚下车,还没站定脚步,我们几人立刻一拥而上,紧紧围住了三傻子。
哥儿几个来此之前商量过了,一旦三傻子露面,我们就上前围住他,先给他和二黑来个下马威,灭一灭三傻子嚣张的气焰,即给老猫踢脚儿,又给自己提气。
二黑见众人气势汹汹地围着三傻子,赶忙惊慌失措地给我们作着罗圈揖。
三傻子却是“人死架子不倒”,依旧跟我们玩着造型,梗梗着脖子,轻蔑地逐个打量我们。
他心里只服老猫,在他眼里我们都是小
他一伐儿的,尤其我跟小石榴,还是胎毛未退的雏儿。
真不枉人们叫他“三傻子”,他确实看不出个眉眼高低,也叫不识路子。
他自以为是的态度,彻底激怒了我们当中的一位,那就是李斌
实际上李斌并不想将三傻子如何如何,也不愿意为难他,甚至还惦记着在老猫面前替他求情呢,可三傻子七个不服八个忿的表现,拱得李斌一股无名之火直撞脑门子。
你三傻子到了派出所,可没念着和李斌的交情,一点没打喯儿地将李斌撂了出来,此时此刻,不仅没有任何愧疚的意思,反倒梗着脖子玩着屹立不倒的造型,这不是存心拱火儿吗在我们几人个里,李斌是老大,到了这会儿,他没有不出手的道理了,二话不说,一个大“耳雷子”往三傻子脸上抡了过去。
三傻子被这一拳的冲击力打得身子一歪,不过并没有倒下。
李斌这一拳,如同响了一声的发令枪,我们几个也不由分说一齐动手,劈头盖脸地给三傻子来了一通“破鼓万人捶”。
但有一个原则,仅限于拳打脚踢,顶多是出出气,再怎么样也不能动家伙,因为老猫还没到场,我们不可能喧宾夺主。
二黑拦下这个挡不住那个,拦到老三身前,被老三一脚踹得远远的,在坑坑洼洼的地上打了好几个滚儿。
正乱的当口,一辆“拉达牌”白色小卧车停在了工地上,后面又陆陆续续地跟过来几辆自行车。
拉达是通过易货贸易和边境贸易从苏联进口的汽车,在当时也算得上是豪车,能坐上这种车代表了一种身份。
汽车门一开,老猫从中钻了出来,依旧是那身巨牛掰的行头羊剪绒帽子,将校呢衔服,披着将校呢大衣,脚下一双三接头黑皮鞋,眼前这一幕就像是一场电影,我恍然觉得从车上下来的是一位苏联红军的某位元帅。
老猫如约而至,只不过来得稍稍晚了一点,可以理解,毕竟是当大哥的,造型必须到位,脑袋上顶着雷也得沉得住气,泰山崩于前也得面不改色脚步不乱。
然而这一切只是表面现象,心细之人便可以看出来,老猫居然带着七八个人来处置三傻子,而且他带来的这几位,我们一个都不认识。
搁到以往,他有六枝和大香扶持足矣,有那二位雌雄双煞在老猫身边,不论多大的阵势,不论多危难的局面,老猫也有把握应对。
如今不然了,一下子带来七八个人。
这也就是老猫,无论什么时候也有老大的风范,掐诀念咒的拘来了几路毛神,纵然这其中可能也不乏狐假虎威狗仗人势之辈,但是要当老大,没有呼风唤雨撒豆成兵的本事可不成,否则如何能够立于一地岿然不倒
我估计老猫可能把六枝大香俩人折进去的账,也算在三傻子头上了,因为当时我们还都不知道,六枝俩人究竟是怎么折进去的。
在老猫看来,三傻子置江湖道义于不顾,掰断了自己的左膀右臂,他不得不为同道中人立一立规矩,给三傻子在老城里的玩儿闹生涯,画上一个血淋淋的句号
如果说三傻子和二黑先前还心存侥幸,认为老猫会念及往日的交情,能对三傻子网开一面手下留情,由我们哥儿几个给三傻子来一通拳打脚踢,发泄一下心中的怨恨,然后老猫大哥一登场,背诵着“玩儿闹大纲”的第一条“敬兄爱弟”,从而不计前嫌放三傻子一马。
那么此时此刻,他们看见老猫身后的弟兄,纷纷从汽车后备箱里取出镐把c白蜡杆子,跃跃欲试地围拢过来,二人仅有的一点希望就彻底破灭了,同时也明白了,真不是那么回事儿啊
老猫身披大衣,面如铅色的脸上一副道貌岸然,一边往这边走,嘴里头一边说着:“哥儿几个太不像话了,你猫哥我还没到场,你们就动上手了是吗太不给我老猫面子了,没一个懂事儿的”
说话到了跟前,低头看了看被打翻在地的三傻子。
三傻子吐出一嘴咸腥的血沫子,抬手擦了擦嘴角,双手撑着地坐了起来。
他一脸的官司,抬头望着老猫,一句话也不说。
老猫冷笑一声:“哎呦三弟,你这是怎么了这还是威风八面的三傻子吗怎么尿海了你们几个小不点儿没规矩啊,这不是以下犯上吗”
老猫虚情假意地拿三傻子找着乐子。
三傻子自知理亏,不敢开口答言。
二黑走到老猫面前,跪下给三傻子求情:“猫哥,今天我们俩都来了,三哥是不对,是打是罚全凭猫哥发落。只是一条,猫哥您给我们留点儿脸面行不行,以后我们俩还得在猫哥您的圈子里混呢”
二黑这句话不说还好,话一出口,立刻把老猫的火勾上来了。
老猫将一口黏痰,狠狠啐在二黑那张离了歪斜的脸上,怒目圆睁地骂道:“去你妈的,给你脸了是吗有你说话的份吗我告诉你,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那混蛋的爹给搅和的,
如果他三傻子今天在我手上缺须短尾儿了,那也是仰仗你爹所赐,沾了你混蛋爹的光了今天得亏着六枝大香没在,他们俩如果在场,你们能不能走得了都不好说,你不赶紧偷着乐去,还你妈舔着个大脸跟我讲条件是吗”
二黑对老猫苦苦央求,只换来老猫的一口黏痰和一通抢白,他也不敢再言语了。
坐在一旁的三傻子全看明白了,老猫等于把自己的台阶断了,再没有挽回的余地了。
老猫骂完二黑,又对三傻子说道:“三弟,我老猫一千个想不到,一万个想不到,扒灰倒灶的会是你跟我鞍前马后这么多年你都白混了可惜了儿的,连他们小不点儿的都知道,咱们应该盗亦有道不是吗出了事你自己扛不下来,把自己的弟兄都撂进去了,你还有脸跟我唱关公调是吗你说你可恨不可恨别人惹了祸都知道避避风头,就你有腰,就你腰硬,还你妈成天在大马路上摆造型,你行啊,你比我这半条命的还牛掰今天这不都在这儿吗,既然你还承认你以前是跟我老猫混的,我就得给你做个了断,否则传出去让人笑话,会说我老猫的手下没道义没规矩,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吗”
我在一旁听着,不由得心服口服外带佩服。
康大爷曾说过,老天津卫的混混儿除了讲勇斗狠,还得有一派降人的言语,才能闯出人物字号,拙嘴笨腮的主儿,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来,纵然胳膊根儿再硬,也上不了台面儿。
上次在红旗饭庄已然领教过老猫的话茬子,这回的一番话说得更是滴水不漏,让人挑不出毛病,更无从反驳。
三傻子看着老猫苦笑了一下:“猫哥,您今儿个要是这么说,我三傻子也没话可讲了,您立您的威,您扬您的名,我三傻子这一百来斤全交给您了,也算我没白跟猫哥您一场,也算我配合您了,来吧哥儿几个受累赏我三傻子一顿吧,正所谓东西大道南北躺,南北大道东西卧,我三傻子现在就叠个姿势,哥儿几个卖卖力气,送我三傻子一程吧,我先谢过了”
三傻子说完把棉袄挒了,往旁边一甩,再一扭身,两腿夹裆,双手护头,卧在地上缩成了一个元宝壳。
老猫见三傻子要卖“死签”,等于是将了他一军,稍微迟疑了一下,旋即一咬牙,把嘴里的烟狠狠地吐在地上,低头对三傻子说:“三弟,怎么着今个儿非要在你猫哥面前卖一把是吗好嘞开弓没有回头箭,你可咬住了啊”
一回身往后撤步,冲他带来的那几位一挥手:“哥儿几个,好好伺候伺候这位三爷”
他话音一落,那几个人一齐上前,手中棍棒狂风暴雨似的落在三傻子身上
在我这个初出茅庐的小毛孩子看来,眼前的场面那是相当震撼。
我以前跟别人打架,也是敢下狠手,你来我往不计后果,三傻子却是一动不动,任凭棍棒打在他身上,嘴里还不断招呼着:“好棍舒服哥儿几个劲头不到位啊,哥儿几个受累右边再来两下,这边还差点儿意思”
我暗暗佩服三傻子这把骨头够硬,同时也感到一阵寒意,这就是道儿上所谓的规矩
下手收拾三傻子那几位,打了一阵也都累了,个个气喘吁吁,三傻子却大叫一声:“哥儿几个别光伺候三爷的后身啊,来来来,三爷换个姿势,你们哥儿几个再卖卖力气,受累受累”
说完他一翻身,直挺挺地躺在地上,双手把自己头上的剪绒帽子扯下来,遮在自己那张已因疼痛而扭曲的脸上。
那哥儿几个相互使个眼色,各举棍棒正要接着打,老猫突然发了话:“住手”
他自己拿过一根镐把,缓步走上前去,对躺在地上的三傻子说道:“三弟你得明白今天你猫哥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走到这一步,我只能挥泪斩马谡了”
话落棍起,耳中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咔嚓”一声,老猫手中的镐把,结结实实落在了三傻子的迎面骨上。
眼看着三傻子的小腿往后撅了过去,他大吼一声:“我靠”
随即蜷起膝盖,双手托着断腿,咬着牙喊道:“痛快痛快谢猫哥”
老猫砸了这一镐把,再不多看三傻子一眼,扔下镐把,扭头便走。
我们几个目瞪口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老猫头也不回地要往车里钻,钻到一半又似乎想起了什么,一缩身出来了,冲着我们几个招招手。
我们赶紧跑过去,等着他示下。
老猫此时的心情,分明已经糟糕到了极点,他低头想了一想,叹口气说:“你们小哥儿几个,以后在外边多给他三傻子扬扬名,我估计他的那条腿已经废了,甭管以后在哪儿遇见他,你们都抬抬手,捧着点儿他,把口风传出去,就说你们三哥没含糊,是我老猫尿了”
说完翻遍自己所有的口袋,又把翻出来的钱凑在一起,五块的十块的一沓,也不知有多少,顺手交给李斌:“给傻子拿去看腿吧”
随即钻入车中,好像跟谁赌气似的大叫:“走
走啊”
拉达汽车轰然开动,老猫带来的几位弟兄也骑上车,跟着一路绝尘而去
我们再次回到三傻子周围,见三傻子双肘撑着地,额头上全是黄豆大小的汗珠子,撒狠儿一样大口地抽着烟。
二黑呆愣愣地坐在三傻子旁边,嘴里一个字也说不出了。
李斌蹲下身子,将老猫留下的钱递给三傻子:“猫哥留给你看腿的。”
三傻子扭过脸去不接。
李斌硬塞在他手里,起身对众人说:“哥儿几个都给三哥凑凑”
我们便开始搜刮自己的钱包口袋,把自己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一并交给二黑。
李斌又对二黑说:“你自己弄三哥走吧,有什么事儿再找我们。”
众人离开工地,顺着西马路往西门里走,一路上谁也没说话,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
路边小孩子陆陆续续放鞭炮的声响,仿佛在提醒着我们今天是大年初三今天是三傻子断腿的日子今天是老猫清理门户的日子耳边远远地传来小孩儿的声声童谣:“滴滴芯儿,冒火星儿,烧了裤子露狗鸡儿”
老猫亲手废了三傻子,他那一镐把,导致三傻子小腿尺骨和挠骨双双折断,连石膏带夹板地瘸了小半年。
此后他一度在老城里消失了,听说去了北洋桥席场一带,后来他跟我还有过几段交集。
再后来他折腾到头了,被注销了城市户口,在xj库尔勒农三师呆了几年,出来之后往西安背过布,卖过旧货,摆过台球案子,还和北京的几个兄弟往俄罗斯倒过服装,以国产皮夹克换俄罗斯仔羔领上等呢子大衣,珍珠项链换紫貂帽子,属于最早那批闯荡东欧的倒爷之一,若干年下来也挣了不少钱,却因嗜赌成性,在俄罗斯参赌欠下巨额赌债,被当地人扣下签证到处追杀,从而死于非命,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一辈子四十年的寿命,玩过闹过,吃过见过,曾经一呼百应,曾经劳役荒漠,曾经人上为人,曾经败者为寇,辉煌过c没落过,呼风唤雨过c寄人篱下过。
而这一切的尽头,只是那远在寒冷异国的一座坟茔,孤单荒凉得杂草丛生,乌鸦鼓噪。
至于二黑,他面部神经受损,一边脸是歪的,而且越来越歪,还有俩伤疤,一个是蛮子用雪茄烫的,一个是我用二人夺捅的,他自己也不好意思在外边招摇了。
九十年代后期他开了一家体育用品商店,做些个小买卖,他媳妇儿是商丘的。
另外咱再说一说,关于我和二黑他爹的恩怨。
要说二黑他爹这个人,的确是有勇无谋,四十多岁五十不到,比二三十岁的玩儿闹们年纪大,也算吃过见过,比他年纪大的通常倚老卖老,不如他有冲劲儿,他又经常聚拢一伙四十来岁的酒肉朋友在身边,还有三个亲兄弟,妄自尊大目空一切倒不奇怪。
红旗饭庄一场大战之后,二黑他爹很久没再露面,我几乎都把这个人给忘了。
直到若干年后的一天,我走在老城里的大街上,看见对面晃晃悠悠地走来一人。
此人六十岁上下,小平头,窄脑门儿,扫帚眉下一双小眼睛,透着狡黠与猥琐,大嘴岔与翻鼻孔之间,稀稀疏疏地留着两撇八字胡。
这是一次不期而遇的狭路相逢,来者正是我以前的宿敌二黑他爹打头碰脸走到近前,再躲也来不及了。
二黑他爹冲上来,狠狠地揪住我:“可把你小子逮着了,你还认识我吗”
我赶忙说:“我当然认得您,您是二黑他爹,伯父您好”
二黑他爹不屑地一撇大嘴:“我好得了吗咱那事儿还没完呢,说吧,你今儿个打算怎么着”
我紧着陪不是:“伯父,您别生气,当初都怪我岁数小不懂事,您了大人不计小人过,饶了我吧”
二黑他爹说:“不行饶了你我在我哥们儿弟兄那儿都说不过去,今儿个你要不让我看见点儿什么,你可走不了”
我看实在是对付不过去了,只能讨好地说:“您了想见点儿什么要不这样行吗,我请您看节目,咱爷儿俩看钢管舞去,怎么样”
二黑他爹猥琐地一笑:“钢管舞钢管五厂啊我这岁数还看那个”
说完一笑两散,原来过往的江湖恩怨c化不开的梁子c解不开的疙瘩,放在漫长的人生当中,也仅仅是过眼云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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