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安公主本也没想,高宝德竟会这般问。
看了眼静静立在前处的郭遵,又瞥了眼一脸玩味的高宝德,乐安公主则有些同情郭遵。
原本就是玩笑话,高宝德没想听郭遵说什么。
她正欲把要寻的《皇诰》之名,告知于他。
却听郭遵微微一叹。
朝着高宝德,行揖礼。
“长乐主。”
缓缓起身,又转身朝向乐安公主,拱手。
“乐安主。”
“遵可有得罪于公主之处?”郭遵苦笑,“若无有,何必为难于遵。”
郭遵竟能辨认得出来。
“当然是知道,郭吏能道出一二。这不是没有难为于你嘛。”
高宝德呵呵哂笑。
乐安也赔笑。
“祭祀祖宗之仪上,天子服青而絻青,搢玉笏,帝女服玄紫。长公主与诸公主玄紫色配又有不同。”
“加之,乐安主言谈举止,又以长乐主为尊,不难见长乐主位尊势崇。”
“未及十岁冲龄的贵主,便只有当今的长乐郡长公主。”
郭遵解释道。
他本不欲说得通透,谁知二主内里是何性子,若是惹了不快,遭罪的只怕是郭遵自己。
“郭吏慧眼!”高宝德由衷赞他。
郭遵微抿唇间,不言。
乐安公主见郭吏闷头不放声,他究竟是如何得知自己就是乐安公主的。
于是就觍着脸皮凑上前问。
“那你又如何能断言,本宫封号乐安?”
她实在是好奇。
郭遵朝她恭敬说道:“只因知,乐安主性情与长乐主颇为不同。”
郭遵说的隐晦,但高宝德还是瞬间就听懂了。
“噗嗤”一声,笑乐安公主。
就差明说她鲁莽性急了。
乐安公主扭头,见高宝德明显笑话自己,俄顷撅撅嘴。
幽怨极了。
高宝德不再玩笑,脆声说道:“不逗你笑,也不戏弄郭吏,还请郭吏替本宫,把前魏文明太后所著的《皇诰》拿来。”
“殿下要《皇诰》?”
“若能一块儿寻得《劝戒歌》,也一并拿来。”高宝德补充。
“这两部著录非同一般,殿下圣达经猷,博综经史,读书千万,着实厉害!”
这会儿,又轮到郭遵由衷地夸赞高宝德。
能开始看《皇诰》,定然是有儒学学识根基在的。
若无,又怎会先阅这本,文明太后冯氏所著此录,文章深意在于规范皇诰宗制,助导皇孙孝文皇帝继行革新。
为政意味较浓,须得是有学识之辈,方能看得懂c读得精c悟得透。
郭遵原只以为,长乐公主和乐安公主二人,来藏书阁一观一览,只是突发奇想,来此嬉乐。
却没想到,高宝德是真来览阅图籍。
高宝德不以为意:“近来无事,只准备随意翻翻。”
郭遵说道:“《皇诰》和《劝解歌》两部著录,主旨深邃,志趣高远,文气豪壮,汇聚先代仁人志士智谋硕果,集儒生思想之大成。”
郭遵明显读过。
对这两部著录的评价还挺高。
他终日在藏书阁,寻便之时,翻看过无数本,他感兴趣的书册。
高宝德浅笑吟吟,不知可否。
她看中的,可不仅仅是《皇诰》的文笔豪情。
“修身齐家c治国平天下,讲得深入浅出;维新改度c仁政德洽,刻画得入木三分。真可谓‘笔涌江山气,文腾云雨情’。”高宝德说道。
文明太后的《皇诰》,当然不是照高宝德所扯的那般,她自己看。
她明明只是想将它顺给宇文邕读读。
此间乱世,不能单纯总读黄老。
这几次,高宝德在宇文邕殿上,见宇文邕看的都是老庄。
那可不行。
前魏离现世不选,文明太后冯氏所著《皇诰》,可谓是烛照朝政通途之明灯。
宇文邕不管日后朝堂之上如何艰难,现在熟习操作起来,无意外地讲是好事。
“殿下要原书还是誊写本?”
原书自然是冯太后手书,仅此一份。
誊写撰写的那些份,是由藏书阁中阁臣所仿,
份数很多。
“将原本拿给本宫,若是有人同借此书,向他报本宫名姓也无妨。”
她借高洋的狐假虎威,还是能震慑住一些宵小之辈的。
魑魅魍魉,通通退却!
高洋此时,正以法服御辇,祀于西郊。高宝德借他之名,丝毫不怕,还颇有气势。
“诺。”
郭遵在得到高宝德的指示之后,闪身进阁,为他们拿取书帛。
藏书内阁之中,有众多的各种门类的书籍竹帛。
方才,在郭遵没凑过来之前,他就在那边角处,擦拭书帛上的污迹杂尘,维护书册的崭新。
前代的书帛大都保存良好,还能一看。
但再往前推,不说更早,至魏晋之时,那时留存下来的书帛扉页,大多都已经化复为渣,不堪重负。
姑且算作是怡然自乐。
郭遵头脑回路及其清晰,他擦拭过的书籍放置于何处都有印象。
让他依照记忆,找寻《皇诰》,易如反掌。
何况这本著录他还翻看过。
从架上取下收录齐整的《皇诰》,郭遵将之递给高宝德。
并之《劝解歌》。
高宝德颔首,接过。
“恭送殿下。”郭遵一揖。
乐安和高宝德离开藏书阁。
待其走远,郭遵神色一暗,有些探究地看着行远的高宝德。
高宝德和乐安,二人原路回至南宫,婢姚等人在太极殿西边永巷候着她们。
“问殿下安。”
婢姚等人见高宝德和乐安公主,俯身问安。
高宝德将《皇诰》递给婢姚,欲随之回昭阳殿。
二人上晌行的祭祖殿仪,晌午又在藏书阁折腾一番,现在早已感觉脱力疲惫。
乐安同高宝德互道一声,就各回各宫。
回到昭阳殿,高宝德洗漱更衣后,倒也没急着休憩。她坐于榻上,比量着手指上染的豆蔻,问正欲垂下帘子的婢好。
“今日祖珽可入直了中侍中省?”
高宝德问。
婢姚回答:“今日祭典,祖公是外朝仪曹郎,正掌仪制之事,抽不得空,恐全天得侍奉陛前,候诏待制。”
婢姚说的委婉,高宝德一拍脑袋。
忘了这茬。
祖珽除了是中侍中省尚药局的长官,还是外朝尚书之下一员。
她今日本还在犹豫,是去寻祖珽学医道,还是去宇文邕那里混脸熟。
这下不用做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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