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琴震惊之余赶紧关掉了警报,并且将少年按回了棺椁里。
果然,门外走廊里传来了急促慌乱的脚步声,门一被推开,保安师傅跟值班员进了来。
苏琴将石板藏在了身后,面对站在不远处的两人,她眼眶红红的,擤了擤鼻子,泪珠在眼珠子旁打转:“抱歉,我失态了。”
所里的老员工都知道苏琴以前的事情,知道她又是想念未婚夫了,虽然自那以后精神状况不太好,但大家都知道苏琴这几年跟着吴寅的团队没少立功,两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客套地安慰几句,便离开了。
门被关好后,苏琴急忙来到了棺椁边,只见少年躺在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该不会是又睡去了
“我怎样才不会让这里发出啸声”他居然开口说话了。
“啸声”苏琴惊喜地看着他那一脸纯粹,“哈哈哈,那个叫警笛。”
他称警笛声为啸他果然是从过去来到现在的人苏琴想着。
“警,笛”他似乎想动却又只能一动不动,只好用求救的眼神望着苏琴的眼:“阿姊,可否帮我”
这一声“阿姊”,叫的苏琴心里分外微妙,这么多年来自从苗陨西失踪,她感觉再也没人如此真心诚意地与她不带目的的好好说话了,再加上他这张脸,醒来后看起来更加充满了稚气,令她想起了高二时背着画具从班外走廊路过的苗陨西。
是的,她已经被他的样子冲昏了头脑,她开始在四周找了起来,她要帮他离开那座冰冷的玉石棺,慌乱之中,她首先拿东西遮住了监控。
“你叫什么”苏琴给一个人体模型穿上仿制俑衣后,使出全力将它拖到了棺椁边,还不忘交流几句。
“阿姊放我出来我就说。”少年嘴硬。
“那你为何醒来第一句问我怎么是你你见过我”苏琴有太多问题想问,她相信穿越,相信时空,相信他能带她回过去,甚至是帮她找到苗陨西,或者,他也可以是苗陨西。
他努了努嘴,想了想:“我还没出来呢。”
苏琴深深吸了口气,她想起了他手腕上的字迹,但现在问这个他一定也不会说,便换了个话题:“十七岁有”
“弱冠之年。”
“噢十九了,在你们那也不小了。”
苏琴感到血液里一股沸腾和微妙,他的年龄比自己小整整一倍。
“唔”
此时苏琴将手伸到了他的背部,压住了他身下的传感器,只见他倏地一下红了脸看向了别处,苏琴笑着摇了摇头:“现在可以坐起来了。”
他坐起了身,整理了会宽大的袖口,苏琴又将模型托进了棺椁里,用手压住了他腿下的传感器,他便起了身跳了出去。
“小腿还挺麻溜,练过啊”苏琴一边摆正了模具,一边直起身给自己捶了捶腰。
“我叫陆青衣。”
苏琴忽然僵住了身子,这不是三岔塔外挖出的黑石板上的名字么
一瞬间,她感到这个世界格外的陌生,库房周遭的死物像是一直盯着她似的,议论着她。
她想起自己已经好多年没有吃利培酮了,断药时她曾跟医生反复确认过,自己确实已经好了,她一度以为自己在幻听。
“阿姊,可以借些盘缠么”陆青衣露出了青涩的笑容,伸手上前来找苏琴讨银子。
苏琴打理好了一切,将陆青衣拽到一边,扔了套工作服给他:“换上,咱们出去再说。”
陆青衣背着包袱,偷偷摸摸地跟在了苏琴身后,苏琴觉得甚是有趣,定是古代哪个还未长大的书香门第里出来的小子,做贼一点贼样也没有,在避开监控的一路里,苏琴曾几次嫌弃地将陆青衣的包袱夺了去,那一团行李总是会不小心入到监控视线范围里。
此时是深夜两点,研究所除了某个为了解开谜题连夜搞研究的老师外,还醒着的,就是那个喜欢看午夜档考古纪录片的看门李师傅了,这李师傅眼神贼亮,喝上几两二锅头看着纪录片,还能从眼角看清谁从这门进出。
“此路不通跟在身后的陆青衣轻轻问道,苏琴一下子思绪被打断停下了脚步,陆青衣没来得及刹住,便一个踉跄身体贴在了他的“阿姊”身上,又是一阵脸红。
苏琴想了想:“等早晨交接班的时间点吧,那会李师傅会去更衣和小解,实习生们都随后到,那个时候人多。”
“小姐何方小姐”陆青衣木讷。
“就是入茅坑。”
“茅茅坑有小姐阿姊这朝代岂有如此规矩,小姐在茅坑等守卫”
苏琴看着陆青衣一脸的不可置信,忍
不住笑出了声,她将他拖拉到了研究所后院的健身器材区域,找了个隐蔽的地方,二人坐了下来。
“你刚刚说我的朝代,那你是从哪个朝代来的”苏琴趁热打铁。
陆青衣毫不避讳,眉头微拧:“我住在吴郡,本想去会稽郡。”
会稽郡是苏州在吴郡以前的地名,听他这么一说,一定是穿越穿错了时代。
苏琴浑身开始颤抖,此时天空逐渐变得靛蓝,太阳隔着浓郁的深蓝露出了些许光亮,她再次确认自己已经断药多年了,却还是止不住地恐惧,她无法相信面前这个少年是个古人。
“阿姊身体有恙”陆青衣伸手将手背贴在了苏琴额间,苏琴拂开了他的手,摇了摇头,她现在只想快点将他带出去。
“苗陨西,听说过这个名字么”她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
“不太记得了,或许回去就能想起来。”
苏琴觉得陆青衣说的也是,毕竟他睡了十年,一睡醒啥都能记得才怪,她想了想:“那我陪你回去”
“阿姊可敢跃剑池”陆青衣一脸严肃。
“云岩寺下的剑池”
见陆青衣点了点头,苏琴感觉心里有些发怵了,无论是哪里的剑池,那池下一汪黑水看的让人发慌,更何况虎丘山里的剑池深处可是吴王阖闾的墓,跳下去别说能不能穿越,有的人光是站在池边都感觉的到阴森恐怖。
害怕归害怕,苏琴觉得自己水性不错,万一这孩子说的不对也没有关系,况且平常人对墓地的恐惧对她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只是昨天在那石桥上往下看到的民族服饰女人的倒影,让她不禁感到身体一阵凉意。
她一边估量着,天也一边亮了,趁着李师傅换岗更衣和小解,实习生们纷纷拎着早餐进了院子,苏琴便带着陆青衣连忙逃了出去,她现在只期望着,今天去库房的人晚一些,毕竟大白天的那剑池也不好跳。
还好冬天日照时间短,苏琴老早带着陆青衣进了虎丘山,这里的工作人员对她的频繁进出已经见怪不怪了,就是陆青衣背着的包袱看起来有些打眼。
“哟,苏博士,这是带着实习生来做研究啊。”那日的讲解员在云岩寺塔下碰到了陆青衣和苏琴,旁边站着一对正在游玩的父女游客。
“可不是吗,不过今晚就回西安了。”
“呵呵,欢迎您再来。”
客套完后,苏琴抬头望了望依然明亮的天空,有些惴惴不安。
陆青衣在园子里随意走动着,他下到植物园出处,苏琴跟在了身后,看他一脸茫然的样子,苏琴问道:“跟以前不太一样”
只见他笑了:“刚刚巨岩上的阿姊在讲故事时,青衣觉得甚是有趣,那里曾是父亲与王把酒言欢的高台。”
“那那高台下是否埋着上千宝剑和工匠”苏琴追问。
陆青衣笑着摇了摇头:“那是古人的故事,我们不得而知。”
苏琴微微张了张嘴,敢情陆青衣一个三国时期穿来的人,也会称他人古人,她不禁“噗嗤”地笑了。
两人在植物园里坐了许久,傍晚一到,虎丘山清了园,陆青衣便拉着苏琴火急火燎地赶到了剑池边,这剑池在无光的世界里仿佛一口不寻常的深井,两人往那一站,抬起头,便觉得黑暗仿佛吞噬了整个世界。
陆青衣换回了衣裳,他紧紧拽住腰间那块这十年来被人反复研究清洗过的青鸟雕塑的玉佩,心一横,拽着苏琴就跳了下去。
冬至迎来了第一幕黑夜,山壁上血色的“剑池”二字下,黑不见底的水面掀起了两圈涟漪,在太阳光被西侧石门掩没的一刹,黑色的池面恢复了平静。
苏琴感觉自己像是沉睡了很久很久。
十年,亦或是百年
无限下坠的感觉似是没有尽头。
直到她听到耳旁喧鸣的时候,她才睁开了眼。
刺眼阳光下,门庭若市的古城街头,马车里掀帘的女子正含情脉脉地与她身旁的少年对视,直到女子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她才发现,那张可人的脸上突然惊恐万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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