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羽的话再直白不过了,得人好处,替人办事,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但在苏行看来,季羽的提议实在有些滑稽。
“让我这个贼去帮他们抓贼,这不是开门揖盗吗”苏行在心中窃笑着。
须臾,他转眸轻笑道:“季兄,你说的很在理,洛阳是个躲避祸患的好去处,谁人不想在天子脚下干出一番事业呢哪怕只是衣食无忧,也好过我这种枕风沐雪的浪荡游侠。”
季羽以为苏行答应了,喜形于色道:“我就说嘛,苏兄这等俊杰岂会不识时务,既如此就商量好了,你回去尽快收拾行囊,明日一早我雇辆车接你进城,咱们早出发,也好早一点到洛阳寻访名医为你祛除体内的寒气。”
不料苏行摆手道:“季兄,你等我把话说完,我还有几件要事没做,料理好那些事我才能放下包袱随你去洛阳。”
季羽“咦”了一声,皱眉问道:“什么事比进京避祸还重要”
苏行没有直说,犹豫了一会儿,从怀里取出了一封皱皱巴巴的信封,上面散布着星星点点的血渍。
苏行神色复杂地望向东方的群山,慨然道:“这是一张婚书,我的未婚妻在江南的钟离郡。”
季羽拍手笑道:“咳原来是佳人有约,什么时候完婚呢”
苏行抿了抿唇,沉声道:“两年前,我本就该去完婚,但这几年来发生了很多变故,我父兄先后辞世,我去了许多地方谋生,唯独没有去江南看她。”
“去年此时江都战火纷飞,我准备接她们去长安,不想在关中生了一场重病,卧床两月不起,好在事后得知钟离郡并没有被波及,就这么,我又浑浑噩噩一个人过了大半年,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是另嫁他人了,还是仍在等着我履行婚约”
季羽曾经也是个多情种,他嗔怪道:“苏兄,这就是你的过错了,既有婚约,就该如期完婚,让人家姑娘白白等了你两年,我看呀,你也别犹豫了,早点去钟离郡把婚事办了,我会在洛阳把一切都打点好,成亲后直接带着她们来投奔我就是。”
苏行捋了捋信封,一脸苦笑道:“只怕那姑娘已经对我心灰意冷,我此行原本是想推掉这门亲事的。”
“啊退婚,疯了吧你你这样做与那些负心薄性之人有何区别”季羽义愤填膺道。
苏行避开季羽愤怒的目光,低头不语,把婚书揣回了怀里,只作摇头状。
季羽抢到他身前,声色俱厉道:“难道是人家哪里配不上你吗是那姑娘长得不如你的意,还是你移情别恋了”
苏行摇摇头,神色淡淡地说道:“都不是,是我不敢和她在一起。”
“她又不是狐狸精,你怕什么”
苏行仰头长叹一声,道:“也有那妖狐的原故,我怕妖狐寻仇之时连累到身边人,这也是我决心去诛杀那妖狐的原因,只有彻底铲除那孽畜,我才能高枕无忧。”
“倘若我还能活着把这封婚书交给她,不管要杀要剐,还是当牛做马,我都听她的,若一去不回就一去不回吧。”
季羽话都到嘴边了,就要争辩。
突然,远处跑来了两个年轻人,口中哇哇乱叫道:“救命,救命啊有妖––妖怪。”苏行抬眼望去,两人居然是从田仲家的方向而来。
见情况不妙,苏行急忙迈步挡在两人身前,伸手一掌将右边那人强行截停,季羽眼疾手快,稳稳的拽住了另外一人。
看着惊恐未定,气喘吁吁的两人,苏行问道:“怎么回事什么妖怪”
其中一人手捂着胸口,竭力说道:“公子,田小姐让妖邪上身了,整个院子都被她给掀翻了,你快去阻止她,晚了,曹承就没命了”
苏行转首看看季羽,得到的是坚毅的目光。
“救人要紧”
话音未落,季羽当先箭步疾驰,刹那便跑了三四丈之远,苏行不甘落后,也运起轻功追了上去,极力速度缩小和季羽之间的差距。
不过十几个呼吸,二人一前一后冲进了田家院子,眼前的景象令苏行怔住了。
院子里就跟被大象横扫了似的一地狼藉,前厅的两扇木门摇摇欲坠,房内桌椅被砸的粉碎,西厢房的屋顶被撞出了两个七尺见方的大洞,就连院墙都出现了拇指宽的道道裂痕。
田仲两口子正在为倒在血泊中的曹承上药,曹承的脖子c手臂和腰腹间都是猩红一片。
“颜儿呢”季羽颤声问道。
田仲握着针线的手不住地哆嗦,他哽咽道:“你们刚走不久,颜儿不知中了什么邪,她拼了命地捂着脸嘶吼,把家里能砸的都砸了,曹承为了护住我们老两口,被颜儿咬的遍体鳞
伤,再然后,像是有人在叫她一样,她又突然不发狂了,看都不看我们老两口一眼,直奔着玉阗村去了,我们俩腿脚慢追不上她,曹承又伤的严重,只好请你们二位出手相救了。”
听到玉阗村,苏行和季羽都是面色凛然。
“不好,颜儿定是让王家竹林里的妖邪缠住了,季羽,我们快去王道浔那儿”说话间苏行的手中多出了一柄长剑,众人连他进出的身影都没看清。
王府,现场比田家惨烈十倍不止。
铜钉大门硬生生被撞出了个人形大洞,两头石狮子被摔了个倒栽葱,前院的石桌支离破碎,树枝瓦块洒落一地,家丁们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或头破血流,或口吐白沫。
中院,十几个官差手持利刃,颤颤巍巍地围住身高不过五尺的小小女童,却无人敢于上前半步,没人想把小命撂在这儿。
被困在核心的田颜披头散发,躬着身子,晃悠着脑袋,嘴里长出了四颗一寸多长的尖牙,她的面颊布满了紫红色的纹路,黑色的瞳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双血眸
这还只是头脸部分,血纹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到她雪白的脖颈上,不久后,全身上下露在外面的部位无一幸免。
随着田颜口中发生呜呜的怪叫声,扭动起头颅,众人都不觉捏紧了钢刀,只待班头一声令下。
那班头生的虎背熊腰,手里使的是一柄粗沉的三棱铁锏,他死死的盯着女童,额头上冷汗连连,不久前,他亲眼目睹这个小女孩儿如提童稚般举起石狮子。
“头儿,趁她还没发作,咱快逃命吧。”一个衙役瑟缩着低声道。
此言一出,其他的衙役们不等上司发话,纷纷缓缓后退,包围圈在一点一点的松开,只剩下班头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头儿,你还在等什么”手下人急道。
那班头咬牙怒骂道:“老子动不了了,你们快帮我想想办法”原来,就在班头想要绕到女童后面之时,让一股突如其来的诡异力道牢牢地给吸住了,两条腿仿佛灌了铅一样异常沉重。
几个胆子大点的衙役踮着步子慢慢向班头靠拢,试图拖动他,可就在这时,田颜扬起紫红的脸朝他们看了过来,原本呆滞的面容浮现出了妖魅的狰笑。
“保护大哥,大家一起上”
一声呼喝下,几个衙役硬着头皮举刀冲向田颜,剩下的七八人也从不同方向扑过来,为求活命,所有人都拿出了十二分力气。
田颜冷哼一声,露出轻蔑之色,纵身一跃直接将冲在最前面的衙役撞飞到三丈之外,那人口吐鲜血,登时不省人事,还未等众衙役回过神来,她施展起鬼魅一般的身法,穿梭于刀剑之下,兔起鹘落之间,十几把长刀被她扭作一团废铁,没有人能看清她是怎样做到的。
在众人几近绝望的注视下,田颜抱起铁球一顿猛咬,“咔咔”声瘆的人头皮发麻。
“呸呸呸”
似乎还知道不好吃,田颜一怒之下将手中的铁球抛到了空中,足足十多丈之高,铁球落地的瞬间,一道房梁轰然倒塌,激起的灰尘呛德众人一阵猛咳。
看到自己的杰作,田颜满意的尖声大笑,旁若无人般的进了后院,徒留众衙役们呆若木鸡。
“头儿,她––她放过我们了”一个衙役难以置信道。
“快去看看小五子。”班头恢复人身自由后第一个跑向倒地昏迷过去的下属身边。
“还有救,还有救,快抬到隔壁村的田先生家去”班头庆幸道。
“可可可她就是田大夫的女儿啊,说不准田大夫都自身难保了。”一人指着后院,结结巴巴地说道。
班头沉思片刻,指挥众人撤出了王家大院,看着作鸟兽散的王家佣人们,他倒抽一口凉气,环顾众人问道:“你们快去找季大人,千万不能让他回到这里来”
“不用找了,季某已经来了。”说话间,季羽和苏行联袂而至。
苏行伸手推了推倒插进地面的石狮子,又打量了一下朱门上的人形,诧异之余,就要抬脚迈入。
班头忙劝道:“这位公子,不能进去啊,我们几十人都制服不了这个妖女,此时进去无异于送死啊。”
苏行不予理睬,淡然回首道:“季兄,以人力是不可能和妖邪正面抗衡的,一会儿我牵制住颜儿,你把握机会将她打晕。”
季羽颔首答应,又向众衙役道:“你们把伤者带到田先生那医治,剩下的人准备好绳索,越结实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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