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
苏行摘下兜帽,将袋子里的金银珠宝倒出,平平的铺在榻上,苏行粗略地进行了归类,分成四份,用小包裹包好。
苏行并没有将脏物留在房间里,为了安全起见,他到田家院子的周围转了一圈,选了几个不起眼的角落就地掩埋,蹦了几下,把土踩的结结实实,苏行还不放心,又捧了一捧干土将掩埋的痕迹盖住,这才回屋换下夜行衣就寝。
苏行没有注意到,在他合眼前,一缕白月光顺着瓦间的孔隙投射在了床前。
婵娟西落,天色微曜。
在雄鸡唱晓声中,苏行沐浴着羲阳,他一身银灰色的长袍于晨风中翩跹招展。
大抵是昨晚收获颇丰的原故,苏行此刻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阴寒之症造成的肤色暗沉早已消散殆尽。
这样一个翩翩公子,很难让人把他和声名狼藉的飞贼联想到一起。
苏行每次出盗归来,必先将所得尽数掩藏,自身只带少量碎银,纵然被怀疑到头上,官府也没法给他定罪,总不能因为他喜欢天南海北的到处跑就给抓起来吧
苏行现在需要设法让动辄几十两的大金元宝化为小块,以往苏行会选用两种手段,其一是简单粗暴地用锯齿分割为小块,然而这种方式效率低微,金银的质地虽然比铜铁细腻,也不是几下就能锯开的。
再一种办法就是转手于人,正所谓吃酒红人面,财帛动人心,这个世界上,只要利益足够大,不乏铤而走险的法外狂徒,一两黄金折合白银大约有十来两,苏行让出一二两的利润就足以打动那人。
一只几十两的金元宝若是能经工巧匠之手制成一对金麒麟,价值直接翻上数倍,甚至十几倍,这类宝物一番辗转流通后还是会落到名门显贵手中,倘若苏行愿意出手,必将直接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这种办法苏行目前也行不通,暂且不说他已经被人盯上,处境堪忧,就是无人阻挠,苏行要想找到珠宝贩子也需要好一番波折。
想到这些,苏行长叹了一口气,心道:“既然这般麻烦,我干脆就把这点东西做个顺水人情送给田家人吧。”
决计好了以后,苏行回到所住的房屋,认真的收拾起了床铺被褥,没办法,他是强迫症,走哪住哪都不想给人留下什么痕迹,也正是这个好习惯让他昨晚逃过一劫,不然,流网发觉房中住着人,必然会守株待兔,等着苏行自投罗网。
与昨天早上不同,田颜那丫头睡到日头高照才被饭香味唤醒,她懒散的梳洗打扮一番,迷迷糊糊的摸着墙溜出了房门,直奔膳房而去。
“嘿丫头”
苏行抵近到田颜身后猛的双手一拍,把小姑娘吓得一激灵,差点一个后仰摔到苏行的怀里,苏行连忙把她扶住,赔笑道:“大小姐今儿咋起的这么早啊”
田颜扭头一看是苏行,“哼”的一声甩开了他的手,拧眉怒目道:“坏哥哥,再也不跟你玩了”
说罢,田颜气呼呼的把脸扭到了一边,抱起小手,看也不看苏行,脚下却没有移动半步,时不时地还斜着瞄两眼,就差把“还不快哄哄本姑娘”写在侧脸了。
苏行摸了摸田颜的小脑瓜,又捏了捏她的脸蛋,嬉笑道:“好了好了,我错了,我不对,我让你打一下行了吧”
田颜莞尔一笑,旋即又板起了脸,她正色道:“算了本姑娘不是那种人,不跟男人一般计较。”
苏行躬身笑道:“小生谢过田大小姐,还请大小姐头前带路。”
田颜被苏行这两句恭维得眉开眼笑,她昂头挺胸,趾高气扬的拽着苏行步入膳房,田仲夫妇已等候多时了。
用过早膳,田仲夫妇请苏行随他们一起去邻村的集市上转转,唯独将田颜留了下来,这丫头开始百般不愿,又吵又闹的,直到苏行答应帮她买最爱吃的桂花糕,这才安生下来。
时至正午,田颜在药房摆弄着老爹吃饭的家伙,院外忽地响起了敲门声。
她纳闷道:“爹爹他们这么快就逛完集市了那我的桂花糕不也回来了吗”
想到心心念念的桂花糕,田颜撇下手中的斧头,迈着小短腿,飞快的跑向院子的大门,她迫不及待地推开门,就要喊“爹爹”,看清来人时却当场愣住了。
“大哥哥,你来我家有事儿吗”
来者正是昨夜的蒙面男子,而今他摘掉了面纱,大大方方的露出了自己的绝美容颜,面对眼前失了神的小丫头,他换上了一副柔和的笑容,问道:“小姑娘,你爹爹他们在家吗”
不料田颜仍是呆呆的看着他,眼睛眨都不带眨的,小嘴微张吐了吐舌头。
“小姑娘你别害怕
,我不是坏人,来你家有事找你爹,你能帮我叫一下他们吗”男子再次柔声问道。
田颜回过神来,意识到刚才失态,忙摇头头道:“我爹爹去集市上了,这会儿可能正在回来的路上。”
男子弯下腰,询问道:“小姑娘,你看天气这么热,我来你家一趟也不容易,能不能让我在你家歇歇脚”
田颜想起娘亲教导的“不能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她犹豫不决,迟迟拿不定主意:眼前的这个大哥哥看起来比苏行还高c还要帅气,不不和善可亲,他怎么可能是坏人呢而且爹爹也说了要“乐于助人”,这可怎么办啊
正当田颜内心展开激烈的斗争之际,男子从腰间取下了一枚晶莹剔透的玉佩塞到田颜手中,他笑道:“小姑娘,我把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交给你,这下该放心了吧,你要再不相信,我把身上的兜儿都给你检查一遍行了吧”男子说着就挺起了胸脯,张开了双臂。
田颜忙摆手道:“不必了,不必了,大哥哥我相信你不是坏人,这个玉佩还是你拿着吧。”
男子看到被塞回手里的玉佩,苦笑道:“那你可以让我进去坐会儿吗”
“哦,行吧,大哥哥你跟我来。”田颜习惯性的一把牵起男子的大手,回身就往院内走去,这一下惊的男子目光漂浮不定。
“小姑娘,我我自己走就行了。”
田颜说道:“我爹说了,一定要招待好客人。”
无可奈何之下,男子只得收紧步子跟着她去了厅堂。
田颜为他奉上了清茶,坐在右边陪客,许久她撑着腮问道:“大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啊”
男子捧着茶杯,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姓季,你叫我季羽好了。”
“绞丝旁的那个季吗”田颜抓着鬓角问道。
季羽纠正道:“是四季的季。”
田颜又问道:“羽是哪个羽呢”
季羽无奈地用手指在空中比划了几笔,说道:“就是羽毛的羽啊。”
田颜“哦”了一下,抿了抿唇,又问道:“季羽哥哥,你们男孩子为啥都喜欢起两个字的名字呢”
季羽皱眉道:“是吗我怎么不觉得,你没听说过名字是三个字的男子吗”
田颜深深舒了口气,垂下脑袋说道:“我只听说过那个坏蛋头子王道浔是三个字的名字。”
季羽一听,忍俊不禁,他连连喝了几口茶,眉目含笑地看着田颜道:“很不幸,你从现在开始一个都没有了。”
田颜倏地捂住了小口,随后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他也改名字啦”
季羽猛的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仰天长叹,俄而低声道:“他死了,今早官府接到报案,他府上的家丁发现他倒在了竹林里,整个人身上一点外伤也没有,就是脸色灰白,嘴唇发紫,两个眼睛瞪的跟铜铃一样大,真是见鬼了。”
田颜猛然醒悟,她跑到季羽跟前,手舞足蹈地说道:“对对对,就是鬼村里人都说他在后山的紫竹林里养鬼,我爹都说他被邪气缠身,气数已尽了。”
季羽低头沉思良久,疑惑道:“有鬼我信,可同一个晚上他家还发生了入室盗窃,两个家丁被人打昏,黄金珠宝损失惨重,而且那贼人还是从他家大门出去的,官府现在查不出那个王道浔的死因,就把一切都归咎到了窃贼头上,小姑娘,你觉得谁才是凶手呢”
原来,季羽打算一早就到田家打探消息,却突然得知王道浔府上一夜之间出了两件大事,他怀疑是“绝影”所为,匆匆赶往王家大院忙活了一大早上,直到正午才腾出时间赶来田家。
田颜撇了撇嘴,说道:“他那是恶有恶报,活该人财两空,要我说那个小偷干的真漂亮,如果是我,我直接给他把房子都点了,让他横行霸道,鱼肉乡里。”说着,田颜还挥起了小拳头,重重的砸了一下空气。
季羽惊疑不定地看着她,支支吾吾道:“小姑娘,你的思想很危险啊,女孩子家不能整天想着干坏事。”
田颜不服气地争辩道:“女孩子怎么了女孩子被人欺负了就不能报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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