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政轻轻点头。
犹如一击重锤敲在她面前,肯定了她的猜想,又震得她有点发懵。
玩家们瞪大眼睛,眼珠子都要被震出来了。
“卧槽”
沈容最先回过神来,看向邓良和安娜。
二人已经站在了暮光形成的血线上,身体离得很近。
邓良手中握着一根树枝,刺穿了安娜的胸口。
青黑的夜色一点一点吞噬了光亮。
猩红的液体从他们之间滴落,在冰上流淌。
“邓良安娜她”
沈容想要将安娜的身份告知邓良,然而话说出口,却自动消了音。
邓良脸上沾染了安娜胸口飙溅的血,凄苦地对沈容笑了一下,“麻烦你们再辛苦一次了。”
安娜的身体从他身前滑落。
“咔嚓”一声,插在她胸口的树枝断了。
一端在她胸前,一端还握在邓良手上。
她倒在邓良的脚边,口中不断涌出鲜血,“我只要他活着”
玩家和沈容看着这一幕,说不出话。
神给了邓良和庄倩竹一个在一起的机会,又给他们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沈容和玩家们闭上嘴,不再说话了。
黑暗侵袭了他们的世界。
睁开眼,回到精神病院中。
望着雪白的天花板,沈容的心情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
她翻身钻入封政的怀里,不断思考。
为什么会这样
她将所有线索从头整理,蓦然间明悟了,“是伏焰他在给我设局”
封政摸了摸沈容的头发,肯定了她的想法,“需要”
我帮忙吗
话卡在喉咙里,他兀自笑了下,没有继续说下去。
他想这么说,他想听她说需要。
但他知道,这件事是伏焰在针对她,以她的性格,她无论如何都会想要自己去处理,不让任何人插手。
沈容抱紧封政,“要不过不是现在。你会守着我的,对
吗等我遭遇危险的时候,就是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
她抱紧封政,“我是需要你的。”
够了,这就够了。
封政抱紧她,“我知道。”
沈容蹭了蹭他的脸,与他额头相抵,吻了吻他的唇。
她搂着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理清所有头绪,去了餐厅。
玩家们已经坐在了桌边,失魂落魄地搅动着面前的餐食。
沈容在主位坐下。
“怎么会这样”
“他们怎么会被放在一个时空里”
“神为什么让他们之中只能活一个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给他们希望这是在故意折磨他们吗这算什么神”
有玩家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
沈容:“你们冷静一下。”
玩家们望向沈容,静等她开口。
沈容:“这场游戏是针对我的。幕后的神有两位,一位是帮助邓良等人的神,还有一位是给邓良和庄倩竹下禁制的神。”
玩家们懵了,“针对你”
“难道神位是有限的,上位一个就会下去一个因为你太强了,神感觉到威胁了”
沈容:“算是吧。”
她继续说下去,“下禁制的这位神,叫做伏焰。是他让艾利克斯和庄倩竹之间只能活一个。也是他让邓良c庄倩竹和艾利克斯c安娜之间互相认不出对方的身份,并且也不容许我们提醒。”
佟焕:“这样一来,庄倩竹和艾利克斯不可能双双存活,我们的任务也会永远无法完成,我们就会被困在这个世界”
“而我们唯一的出路就是,完成梦魇的任务,不再被带回到轮回之中。在这个精神病院的时空中,杀掉所有前来报复的鬼魂。”
沈容点头。
玩家们眉宇间生出忧愁,“也就是说,这是要我们不对,是要你在牺牲自己和我们,还是牺牲邓良和庄倩竹之间做选择。”
沈容点头。
“你怎么选”玩家们忐忑又纠结。
这种感觉,就好
像要为了自己,而害死别人一样。
毕竟原本的任务是可以救下邓良和庄倩竹的。
而这个任务是邓良用他的一切换来的。
两方都是受她牵连
,不管她选哪一方,都是错。她想成神,就更不能在这个地方落下这种难解的因果。
沈容:。“我两方都会选。”
玩家们愣了一下,问道:“你想到怎么办了吗”
“首先要做的,还是将时空兽带离这里,让所有人正常存活到被救走。”
“同时,伏焰对安娜和邓良下的禁制,来自于安娜和邓良的执念。只要邓良一心想救活庄倩竹,安娜一心想救活艾利克斯,他们就会触发禁制,导致庄倩竹和艾利克斯只能活一个。”
“所以,我们还得让他们放下救活爱人的执念。”
玩家们:“这恐怕做不到。”
“你们想想,庄倩竹,原本多笨多善良的一个人为了爱人,她成了安娜那副模样,像一个浑身长刺的毒刺猬。害死所有无辜的人这种事,她为了救活爱人都能去做。在什么都不告诉她的情况下,说服她放弃救艾利克斯,这是不可能的事。”
“邓良也是一样。你看他杀安娜的时候那叫个狠绝”
佟焕沉吟片刻,忍不住对沈容道:“这个叫伏焰的神好狠。他和你有什么深仇大恨竟然这样害你。”
深仇大恨,确实是有的。
但这些事太复杂,不好说。
沈容让他们不要放在心上,道:“邓良也好,十三年后的庄倩竹也好,他们的执念都来源于他们的爱。他们那么爱对方,只要给个契机,他们一定能意识到,对方是谁,从而为了对方放弃执念。”
佟焕:“也就是说,我们这次回去有两个任务。一是驱赶两只时空兽,二是让邓良和安娜意识到彼此的身份。”
沈容点头,和玩家们制定计划。
玩家们听完,愁眉苦目地回房间去思考该怎么办。
沈容倒不是很烦恼,拉着封政回房间休息。
她和封政面对面侧躺在
床上,身体贴在一起,呼吸交融,专注地凝视着对方。
“我可以解除禁制。”
封政突然开口。
沈容:“不用,先让他们试试看吧。我相信他们能认出彼此。”
她抬起手,手指在他脸上轻划,勾勒他的轮廓,“就像我和你一样。”
“不管我们是否记得彼此,当我们出现在彼此的视线中,我们总会意识到这个人,对我来说是如此与众不同。”
封政:“他们和我们差得远了。”
确实有些差距。
不过沈容还是对他们有点信心的。
沈容抱着摆出不悦表情的封政笑了起来。
入夜,她和玩家们再次回到岛上。
他们和先前三次一样,各自混入各自的队伍。
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佟焕等玩家和海难队的玩家以铁血手腕,迅速控制了两个队伍。
而沈容装作和佟焕等人不熟的样子,打入了学生内部。
她站到庄倩竹身边,找借口从庄倩竹手中骗走医药包,又要庄倩竹唱歌来哄她。
庄倩竹有些不好意思,但又不懂拒绝,羞涩地低声唱起歌。
如沈容预料中的一样,庄倩竹唱的歌,和安娜上一轮里趴在艾利克斯身上唱的歌是同一首。
“这首歌对你有什么特别的意义吗”沈容问道。
庄倩竹懵懂地摇头,“不知道,就是很喜欢。”
邓良瞥了眼沈容,似乎对沈容一直缠着庄倩竹感到奇怪。
封政在一旁盯着沈容,手指烦躁地不断地敲击着腿侧。
之前几次,沈容虽然是专注做任务,但是不管去哪儿,都会牵着他,拉着他,不会把他丢在一边。
而这一次,沈容要和庄倩竹套近乎,不方便再带着他。
她已经十五分零二十秒没和他说话了
他冷冷地扫了眼邓良和庄倩竹。
他讨厌这两个人
邓良和庄倩竹不明所以地打了个寒颤。
沈容递给封政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庄倩竹唱完歌后,做了个伸懒腰的动作。
这是她和
海难队玩家商定好的暗号。
海难队玩家拿到海难队掌控权后,就以管制为由,一直拖延着安娜,不让她去借药。
收到暗号后,他们这才放走安娜。
安娜急切地跌跌撞撞跑过来。
她的笨拙,现在玩家们都觉得情有可原了。
毕竟她是庄倩竹。
从一个动不动就哭哭啼啼,愿意用自己救别人的笨蛋,成长成为了爱人可以杀死所有人的人。
她已经为这份爱彻底改变了她自己了。
安娜和前几次一样借药。
庄倩竹
道:“我妈妈给我准备了药包,但是我的药包给沈容了。”
安娜转面求沈容。
沈容:“借可以,但你能不能给我唱首歌就唱对你来说最特殊的那首歌。”
安娜愣了一下,压抑着哽咽,焦急地唱起歌。
她太急了,歌唱得跑调。
但她的歌,还是让邓良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良久。
她唱了几句,沈容便打断道:“这首歌为什么特殊呀”
安娜:“这是我和我老公相遇的时候,他弹奏的曲子。也是我们婚礼上的曲子。”
邓良定定地注视着安娜。
他的反应让沈容很满意。
沈容将药包交给安娜。
安娜急急忙忙地跑回去。
邓良看了她良久,收回视线。
随后,沈容又反身抢走庄倩竹的发带和背包,跑出去老远,像个调皮的孩子,笑嘻嘻地对头发蓬乱的庄倩竹道:“你来追我,追到我就给你。追不到,我就丢到海里。”
“沈容,你”
其他学生想为庄倩竹出头,被佟焕拦下。
佟焕完全恶霸样,吊儿郎当道:“谁也不许帮她,谁帮她我揍谁我看她们打打闹闹的挺好玩的嘛。”
彭长阳虽不满佟焕做老大,但也觉得有意思,附和道:“确实好玩。”
佟焕等玩家嘴角暗暗抽了抽,鄙夷的目光从彭长阳和他的小团体身上扫过。
“沈容,你要什么东西我给你,把发带还给我好吗”庄倩竹追着追着
眼眶就好了,停在原地大喘气,好像要哭出来。
沈容察觉到邓良在看,又引庄倩竹跑了一阵,才将发带和背包还给她,走回学生堆里。
天黑了,玩家们又要回大巴车。
佟焕等玩家发狠,恐吓他们,把他们吓得不敢再争辩,乖乖守在海滩上。
佟焕小声嘀咕:“早知道这群人欺软怕硬,前几次咱们就该直接对他们用狠的。”
“千金难买早知道啊。”玩家们感慨。
沈容和庄倩竹坐在一起,时不时逗庄倩竹一下。
“沈容。”邓良突然开口,“我有话想和你说。”
就等你说这句呢。
沈容嘴角扬了扬,站起身走向邓良,“好啊,跟我来吧。”
她带着邓良往海难队的方向走,站到一块礁石上,刚好能看清安娜和艾利克斯。
邓良瞥了眼安娜,问沈容道:“你想做什么”
沈容:“你是个聪明的玩家,难道你就没有发现什么吗哪怕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只要你愿意相信,那也许就是真的。”
邓良:“有话直说。”
沈容:“要是什么话都能直说,你也不会什么都不能提醒我们了。”
邓良脸色瞬息万变,过了会儿,问道:“你想让我做什么”
沈容盯着他的眼睛道:“相信你的直觉,不管你的直觉多么令人难以置信,也许那都是真的。”
邓良沉默不语,转身要回去。
沈容让他现在这儿别动。
她走到安娜身边,简单问了一下艾利克斯的情况,直入正题,“你看那儿。”
她指向邓良。
邓良站在礁石上,在黑暗成了一抹剪影。
安娜望着那抹剪影,愣了一下。
沈容:“你觉得他像谁”
安娜垂眸看怀中的艾利克斯,伏趴在艾利克斯身上,“他的身影很像我老公,不过他是他,我老公是我老公。”
玩家们闻言,恨不得猛摇安娜,告诉她:你清醒一点那就是你老公年轻的时
候啊
不过他们不能这么说,只能干着急。
沈容伸手在安娜眼前晃了晃,让安娜看她。
她一巴掌拍在沙地里,留下一个掌印,“你看,这是我在刚刚拍下的左手印,它是过去的左手印。”
她又一巴掌拍在第一个掌印的旁边,“这是我后来拍下的左手印。它出现的时间,比第一个手印出现的时间要晚,但是,他们都是我这只左手拍下的手印。”
她取来海水,把两只手印浇湿,整个挖下来,面对面放在一起。
“两个先后拍下的手印会面了,他们都是我的手印。”
安娜盯着手印良久,抬起头:“什么意思”
沈容没指望安娜能明白,能给她留下一个印象就好,“好好研究,研究透了,就能救艾利克斯。”
安娜眼眸亮起来,研究起手印来。
只要能救她的爱人,哪怕对面是怪物,她也愿意去借药。哪怕是荒诞的谎话,她也愿意去试一试。
沈容轻轻拍了拍安娜的头,回到学生营地,靠在封政怀里,仰起头看天空。
站在礁石上久久等不到沈容下一步指示的邓良过了一会儿才回来,皱眉看沈容。
封政给了他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眼神,他默默地收回视线。
沈容估计时间差不多了,取出浮沉镇海。
她的属性被禁了,唯一能用的,是脑海里的法则之力。
她之前用过一次法则之力,用的后果就是近乎虚脱。
但是此时此刻,不用不行。
待会儿时空兽的影响就会降下。
这时候,她要是再不出手,岛上会因为影响产生一批怪物,再次回到糟糕的局面。
沈容从封政怀里坐起,手持剑,望天空。
她手中突然出现的剑把学生们都惊到了。
随后,她身边出现的一阵阵金色流光,更让学生眼睛瞪得大到不能再大。
沈容对封政笑了一下。
封政望着她,略带控诉和无奈。
他们的交流,别人都看不懂。
但他们彼此了解
就好:
我走了。
我会在这儿看着的。
沈容转过身,身边金光骤然扩大,宛若羽翼。
她脚下点地,振翼冲上漆黑云霄。
仿佛一颗流星倒飞进了星海里。
“哇”
学生们目瞪口呆。
仰起头,就见漆黑的夜空中,金色流光飞快地蹿动着。
时不时有一片片的冰宛若游龙,在黑云间翻腾,攻击着这漆黑的苍穹。
天上传来仿佛野兽,又仿若鲸鱼的叫声。
玩家和学生们都伸长了脖子看,却只能看到那一簇簇流光。
片刻过后,他们听见天上传来一声暴喝。
然后,他们看见“苍穹”动了
漆黑的“苍穹”,在金色流光和冰色游龙的驱赶下,在向上移动
这片“苍穹”之上仿佛有一个漩涡,而“苍穹”正在往漩涡里移动,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
它身后的星海逐渐显现出来,将星光洒落海滩。
渐渐的,整片星海都显现了。
那漆黑的“苍穹”被星海里的一道裂缝彻底吸走,消失不见。
裂缝逐渐消失。
一颗金色流星在最后从裂缝中跳出,倏地砸向地面。
玩家们和学生们都闭上眼睛,不忍看她砸下来的惨状。
良久过去,四下一片安静。
再睁开眼,就见“流星”被接住了。
封政抱着她,稳稳落地。
“我去,真的赶走了”
“容姐牛逼”
玩家们欢呼。
沈容靠在封政怀里,衣衫褴褛,身上大大小小的血痕不计其数。
她浑身是汗,唇色和脸色都极为苍白。
封政手指轻动,给她治好伤,为她换上一身长袍。
是她之前和他一起穿过的情侣款。
他捋了捋她额上汗湿的发,闭上眼,用脸贴了贴她的脸,眉头紧蹙,眼尾发红,指尖轻颤着。
沈容一手搂着他的脖子,一手摸了摸他的脸,“有你在,我没事。”
封政紧紧抱着她不说话。
沈容:“你已经把伤给我治好啦,不用担心。”
封政:“还有一个,你休息,我来”
沈容打断了他的话:“我在引渡时空兽的时候,忍不住想,你给我的法则之力,是你驯服过的,净化过的。可我依然在战斗中感受到了其中的暴动。并且使用的时间越长,感受越明显。”
“最初驾驭法则的你,是不是承受过比我刚才还痛苦千万倍的折磨那时的这股力量一定是强大,但饱含着世间的纷杂的。好的,不好的全压在你身上。”
她抱紧他,脸贴着他的脸,“在你刚刚成为法则之主的时候,你是不是每天都在经受这样的折磨”
说着,她眼眶有些红,笑着吻了吻他的眼尾,“我真的很幸运能够有你,你强大到能够永远做我的后盾。而我,也想强大能够永远从任何事情中保全你我。”
“所以”
他睁开眼。
沈容的指腹摩轻轻擦去他眼底的晶莹,轻轻抵着他的额头,低声笑,像是在同他絮语:“你以后可以想,我不仅是为了我自己在努力,我也是在为了能够保护你而努力。”
“你要心疼我,但不要为此难过,好吗”
封政对上她的眼眸,把脸埋进了她的颈窝里。
沈容从他怀中
下来,抱住他,和他依偎在一起。
她没谈过恋爱。
以前和他起争执的时候,也从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什么不对。
当她感受到,他在那份能够保护她的力量背后要背负多少,而他会对她喊累c喊痛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她在感情里,和他的差距。
他把她看作他的生命,向她展露他的一切不为人知。
而她之前的规划里,她却是随时可以抽身的,他就像是可有可无的。
沈容紧紧抱着他,低声喃喃,像是在哄他,也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以后不会了你保护我也好,我保护你也好,你都在我的生命里。”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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