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降临。
家家户户被泼上了各种油性助燃物。
夏如玫带着父母过来,想说些什么话阻止众人。
没等开口,就见沈容站在院墙上超洒满油的院子里丢火把。
沈容站着火光中,像个传销班顶级导师,笑嘻嘻地指挥道:“家人们,动手吧为了拯救自己,烧了这个度假村”
一簇簇火光在各个民宿里院子蹿起。
夏如玫望着站在墙头,等待鬼过来的沈容,差点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嘴唇颤了颤,不安道:“完了,我们要怎么跟姑姑交代”
游客们站在度假村宽敞的大道上,看着两旁的火势冲天,心中异常忐忑。
关兴守着那些尸体,脑子也有点转不过来。
沈容的想法对他来说,太大胆了。
“啊”
“院子房子怎么都,都”
“呜呜呜,我们以后还怎么在这里玩呀”
细弱的声音响起,整个度假村顿时寂静如死。
游客们连呼吸声都放轻了,惶恐不安地看着四周。
这声音,是鬼吧。
沈容站在院墙上环顾四周,看到了那些鬼。
在火光的照射下,遮掩鬼的水幕的光影变得扭曲。
被水幕包裹着的鬼们若隐若现,但它们还毫无察觉,以为自己仍隐匿得好好的。
夏如玫指着沈容,连声道:“她她她”
像是在给那群鬼暗示。
许许多多孩子一样的侏儒鬼,站在一栋栋房前。
它们惨白肿胀的面容,已经看不出人样。一双双被泡发的眼皮挤成缝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沈容,逐渐向游客们和沈容逼近。
游客们也隐约看到了这些鬼,颤抖着后退,求救的目光看向了沈容。
沈容手持古剑,从墙上跳下,孤身冲向了鬼群。
冯冰珠想要跟上去帮忙。
佟焕眼见风雪降下,将水幕寸寸冰冻,深知这时候上前反而会给沈容添乱,拦下了冯冰珠,带着游客们远离这群鬼。
躲在水幕中的鬼被冻成
冰的水幕绊住,急忙想要跳出水幕。
沈容挥动古剑,不仅拦住了鬼们的去路,还将剩下的水也冰冻起来,在此处形成了一座座简易冰牢。
夏如玫一家表情呆滞,爬起来就往农家乐的方向跑,生怕沈容处理好这群小鬼后就会来攻击他们。
夏如玫一边跑一边不停地拨打姑姑电话,连声大喊求救。
沈容没在意他们,垂眸看着这群被冰冻的小鬼,双手化作冰蓝水母色,在并中挥洒鳞粉,问道:“谁是孙志祥”
鬼们试图破冰,被鳞粉灼连声痛呼,不敢乱来。
它们听见问话,眼珠子都瞥向了一个微胖的侏儒鬼。
那侏儒鬼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瞪着沈容,道:“我就是你想怎样想杀了我啊有种你来啊”
沈容慢悠悠地笑,玩闹似的耍着手中剑,道:“前两天在我住的民宿里搞鬼的是不是你”
孙志祥道:“是我又怎样”
“杀了关兴的,是不是你”
孙志祥没好气地道:“关兴是谁”
他眼珠子转了一圈,又道:“哦是那个高高胖胖的大叔杀了他的就是我,他头很圆,我觉得可以拿来当球玩,就把他杀了。”
“他还跟我说了一堆有的没的,我看他还怪可怜的,就暂时没取他的头,打算等你们全死了再取的。”
孙志祥脸上浮现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像是在讽刺关兴竟然相信它会让他把其他人平安送走。
沈容手在古剑的剑刃上漫不经心地抚过,留下满剑的鳞粉,道:“还有其他人呢都是你杀的吗”
孙志祥在冰里掰起他粗短的手指,嘀嘀咕咕地数了一会儿,道:“差不多吧,好像都是我杀的。”
“我有一天凌晨没来得及回去,又没地方可待,就跟一个女的商量,让她把房间借我躲一躲。哦对了,那个时候你也在那间房,你应该看到了吧”
这说的是范英芳。
“我答应这女的,之后会报答她。但我想不到要报答她什么呀,就把她杀了。还有和你们同行的一
男的,鬼鬼祟祟的,忒讨人厌,我也把他杀了。”
“还有四个人。你们老板关兴跟你们说了吧叫你们别乱跑。他们竟然不听老板的话,我就把他们杀咯。”
“还有那两个奇奇怪怪的人,嘿,他们俩有点本事,竟然想跟踪我们这些鬼,被我发现了,我就把他们杀咯。”
孙志祥说起杀人,就像在说游戏似的轻松。
其他鬼们表情平静,似乎对他的混账行径已经习以为常。
沈容问了其他鬼,孙志祥在他们中是什么身份。
其他鬼吞吞吐吐,说不明白。
不过沈容从它们断断续续的话里听出来了孙志祥,就是夏如玫姑父一家人的狗腿子。
明明同是不夭村受苦受难的村民,它却帮着夏如玫姑父一家压榨其他村民。
村民们经常背后议论它,但不敢当面说。
沈容对孙志祥笑了下,道:“好,够诚实。”
说罢,她转面冲着远处乌泱泱一群人喊道:“都过来”
佟焕和冯冰珠闻声,带着大家过来。
游客们看见此处冰牢里的鬼们,发出了惊叹,对着沈容连声叫“大师”。
沈容摆摆手示意他们别叫了,将关兴叫到跟前,把手中抹了鳞粉的古剑递给关兴,指了指孙志祥道:“这就是杀了你还有那么多人的鬼,你可以报仇了。”
关兴接住剑,手微微发颤。
他只是一个普通人,让他杀鸡都有些难,更何况杀鬼
沈容:“它之前答应你,让你送其他员工平安离开的事,都是假的。它在故意戏弄你。它早就想好,要把我们所有人杀死了。”
关兴闻言,盯着孙志祥看了几眼,闭上眼睛,咬牙向孙志祥捅了过去。
剑破开冰牢,刺进孙志祥身体里,因剑上有鳞粉而发出一阵“滋啦”烤肉似的声音。
孙志祥目眦欲裂地抓住剑刃,冲向关兴想要反抗。吓得关兴丢了剑,和其他游客们一起拔腿就想逃跑。
沈容一手掐住孙志祥的喉咙,一手提剑,砍了孙志祥的头。
孙志祥肿大发涨的头颅在地上滚了两圈,烟
消云散了。
被困在冰牢里的其他鬼们瑟缩了一下,露出感同身受的不忍,有些畏惧地偷瞄沈容。
游客们见沈容这一番操作,崇拜地对着沈容喊:“大师厉害啊”
“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离开了”
沈容望向黑夜下漆黑高耸的后山,道:“还不可以。”
她隐约又听见了那奇怪声音,立刻戴上了耳机,心想:那声音竟然能传达至此。
那只怪物肯定是知道这里发生的一切了。
但他没有出面救鬼,也没有和她一战。
放出这样的声音,似乎是想让她晕过去,给其他鬼一个活路。
这群鬼还没杀过人,一直都在被奴役,都算是受害者,沈容自然不会对她们做什么。
它们泡发的鬼脸隔着冰望着沈容,仿佛一个个白花花的扭曲影子。
游客们都不想多看它们一眼。
沈容与它们对视,道:“我要你们从现在起无条件服从我,在我离开这里之后,这条命令自动失效,可以吗我给你们一分钟时间考虑。”
鬼们发出“唔嗯”的迟疑沉吟。
游客们对沈容道:“大师,为什么我们还不能离开”
“大师,它们是鬼,咱们是不是该彻底除了它们啊”
沈容冷淡地扫了游客们一眼。
游客们立刻闭上嘴不再说话。
佟焕道:“你们死后没准儿也会变成鬼,到时候你们希望有人来除掉你们吗”
游客们不自在地皱了皱眉。
鬼在冰牢里,不得不低头。
它们犹豫了一番,还是答应了沈容的“命令”。
沈容拿出契约牌与他们定下了契约,带着它们回水潭去。
冯冰珠和佟焕则负责安排游客们找片空地暂且安置下。
度假村的房屋还在燃烧,火光照亮了半边天,却照不亮后山的阴冷黑暗。
沈容与鬼们一起踏上后山,闲聊似的问它们水潭里那只怪物的事。
有个女鬼道:“那只怪物,以前是很美的,身上还长着花。我还偷偷喜欢过他呢不过现在,他变得”
一言难尽。
很美,在水里,身上长着花
难道这怪物,真的海幽种吗
真正的海幽种
沈容眼前浮现出那晚听见“是你回来了吗”的询问后,在院子里看见的浑身污脏的不明物,问道:“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女鬼道:“不知道。他很沉默,平时不跟我们说话的。”
其他鬼以为沈容不清楚不夭村的事,向沈容简单地说了一下,道:“当初他救起的第一个村民,姓王,叫王老四。”
“他把王老四变成正常人之后,我们就都去缠着他,让他也把我们变得像王老四那样。现在想想,那时候的我们真的特别烦人,但是他脾气很好,只是淡淡地拒绝了我们。不仅从来没对我们做过什么不好的事,反而自己躲了起来。”
“直到后来,王老四回来,他才再次出现”
身后的黑暗里传来悉悉索索的木叶摩擦声,鬼们的叙述戛然而止。
沈容嗅到空气中一缕熟悉的香气,回过头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个人影拨开横斜的树木走出,扑向沈容,钻进她怀里道:“我是民宿管理员嘛,民宿被烧了,当然要过来看看。”
封政搂住沈容的脖子,眼中藏着一抹狡黠,道:“是你让人烧的吧”
沈容自然承认了,顺手很自然地揽住了封政,和他一起上山。
封政突然抓住沈容的手,拿出一个粉红色玩具塑料手铐,将沈容的右手和他的左手铐在了一起,眼眸在黑暗中也仿佛蕴纳了银河般明亮。
“纵火是犯罪,你被逮捕了。”
这塑料手铐一挣就会断,万一有突发情况,也不会影响她的行动。
他真的很用心。
沈容好笑地扬了扬嘴角,道:“你是管理员,又不是警察。”
封政牵住沈容和他铐在一起的手,又悄悄把手指插进她的指间,与她十指相扣,道:“我就是和你铐在一起嘛。”
默默跟在沈容身后的鬼:“”
它们这是,猝不及防吃了顿狗粮
封政靠
着沈容,不再说话。
沈容让鬼们继续说。
它们道:“王老四让那只怪物欺压控制我们,但那只怪物不肯。王老四见唆使不动怪物,就叫人来威逼我们。”
“我们想联合起来反抗他,但怪物又护着王老四,不想我们伤害王老四。王老四祖祖辈辈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我们,还有那只怪物,都受尽了他给的苦。”
喜欢过怪物的女鬼道:“那只怪物可能比我们更苦,他有能力反抗,却一直没有反抗。被锁在了水潭里,一直在等着谁我时常悄悄在他身边徘徊,我感觉得出来,他很悲伤,好像一个被抛弃了的孩子一样悲伤。”
对怪物不了解的,会以为怪物奴役了他们这些鬼。
但常年和怪物在同一个水潭里躺尸的鬼们知道,怪物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沉默而又孤独的邻居。
唯一对它们的“胁迫”,可能就是不允许它们伤害任何王家人。
这份胁迫,也不是伤害,只是阻止。
因为了解怪物的性格,所以它们对怪物恨不起来。
想到过去它们纠缠打扰怪物,怪物也没有报复它们,它们就更无法讨厌怪物了。
说话期间,沈容带着鬼们走到了水潭边。
水面倒映着皎洁的明月,一滩拖布一样乌黑的粗糙虬结的发丝飘在水面上。
这就是那只怪物。
沈容想起第一次看到水潭时,听到了金属声。
或许那声音,就是囚禁着“怪物”的某种东西的声音吧。
山林中寂静一片,只有风摇树梢的沙沙作响。
水潭如同一汪死水,散发着腐臭腥味。
沈容看着那滩移动的发丝,发现他好像总是在围着水面的月亮打转。
小心翼翼地围着月亮,不敢触碰的样子。
鬼们得了沈容眼神的暗示,开口道:“喂,怪物,有人来救我们啦我们马上就可以自由了”
发丝周围冒出一个气泡,像是怪物的回应。
女鬼道:“怪物,你不想离开这里吗你不是在等某个人吗等你离开这里,你就不用再等了,你可以主动去找她呀
”
发丝周围再次冒出一个气泡,怪物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鬼们无奈地仰头看沈容。
封政抬眸看了眼月亮,把头倚在沈容肩上,道:“今晚的月亮好圆,既然它不回应,不如我们去找个风景好的地方,一起赏月吧”
鬼们:“”不是吧现在不是在干正事吗你怎么就突然想走恋爱剧情了呢
封政的脑回路总是游离在正事之外。
沈容睨他一眼,用眼神拒绝,目光回到那滩发丝上,思忖片刻,问道:“你是海幽种吗”
“哗啦”怪物的上半张脸从水里露了出来。
他乱糟糟的长发湿漉漉地垂下,将他污浊且洒满螺类的脸半遮半掩。隐在发下的头发澄净如琉璃,盯着沈容和封政看。
封政淡淡扫他一眼,认定他这个丑样子沈容是不会喜欢的,轻蔑地移开了视线。
沈容与他对视,道:“你是被神域流放到这里的吗”
怪物沉默良久,道:“偷跑出来的你呢”
因为很少开口讲话,他的腔调呆板阴沉。但忽略这种诡异的腔调,能听出他嗓音还是很好听的。
沈容对他温和地笑了下,蹲下身道:“你是偷跑出来的呀那你年纪不大吧”
怪物点点头,眼眸低垂,神情有些低落:“不过现在,已经成年了。”
也就是说,他来的时候,可能还没有成年。就这样在这水潭里,独自度过了百年时光
封政捏了捏沈容和他铐在一起的手,想引起她的注意
沈容抬眸看他:“又有什么事”
封政蹲下身抱住沈容,闷闷地道:“没什么。”
就是不喜欢她对那丑东西笑得那么温柔罢了
他转眸瞪了怪物一眼,眼里是满满的对沈容的占有欲。
怪物感觉到恐怖的威慑,把脸往水里埋得更深了一点。
沈容继续问怪物:“你叫什么名字”
怪物道:“舟林。”
沈容向舟林伸出手,像对待小孩般诱哄道:“舟林,我也是海幽种,你应该知道的吧之前让我头脑昏沉
的,是你吧我不是神域的海幽种,对神域很多事不了解,你能上岸来和我聊聊吗”
封政拉回沈容的手抱在自己怀里,眉头微皱,哄道:“他脏,别对他伸手,好不好”
沈容抽回手,再次向舟林伸出,道:“别理他。”
舟林瞄了眼封政。
不可能不理,这个“人”太恐怖了。
他深深地感受到了封政的恐吓:敢搭她的手,就把你削成棍
舟林自己也不愿意上岸,眨巴着眼睛道:“你是不是气我弄晕你,想趁我上岸对我动手”
沈容笑道:“怎么会呢”
心里想:还以为这只海幽种没怎么接触过外界,性格应该是天真烂漫容易被人哄骗的。没想到他竟然看出我的想法了。
不过就算动手,也只是想小小地教训一下舟林,不是想要杀他。
沈容收回手,道:“那行吧。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弄晕我”
“你是威胁”
“你是怎么弄晕我的”
“我是元祖型的海幽种还有,你给我感觉像幼儿期的海幽种,所以才会扛不住我的精神催眠吧”
元祖型海幽种精神催眠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这些都是沈容从没听过的,那些神兽种联盟的也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这些。
沈容听不懂,直接问。
舟林道:“元祖型的海幽种,就是在母神为海幽种讨来天赋恩赐之前的海幽种。在海幽种变强大之后,因为母神是海幽种,不能被其他种族知道弱点,所以外族对海幽种的了解就慢慢地都被抹去了。也很少有人知道,还有元祖型海幽种”
“神海域的海幽种是一个很古老的种族,不过最初的海幽种,是很弱的,总被其他种族欺负地位比鸣烟熏檀还不如鸣烟熏檀你知道吗”
鸣烟熏檀,好像在哪儿听过。
沈容回忆了一下,想起来了
是之前遇到的翟光的种族。
她记得这个种族战斗力很弱,经常被剥皮削角
海幽种以前从鸣
烟熏檀还惨
那海幽种是怎么变成神海域霸主的
沈容目露震惊:“知道,你接着说。”
舟林道:“你是海幽种,应该也知道,我们的身体各个部位,都是很有用处的,而且长得也很好看。所以我们经常被猎杀,或是被当成观赏品和宠物。”
“为了保护自己,元祖型的海幽种就进化出了一些特殊能力。占卜,用声音对捕猎者造成精神催眠,还有对同族的存在感知之类的。”
感知是为了方便同族之间成群结队,减少落单被捕的几率
沈容听着,时不时点头,表示自己在认真听。
原来海幽种天赋技能中有占卜啊难怪她和占卜那么有缘。
沈容蹲累了,水泥墙上又脏,便倾身靠在封政身上,拍拍自己蹲酸了的腿。
封政在潭边的水泥墙上坐下,拍了拍自己的腿,道:“你坐我腿上吧”
沈容望向封政澄明的眼里。
他像是很单纯地心疼她蹲着不舒服,没什么别的意思。
沈容侧身坐在封政腿上,封政抱住沈容的腰,把下巴架在她的肩头,用目光专注地,一遍一遍地描摹她的侧脸。
舟林盯着他们沉默了两秒,眼里流露出一丝古怪的情绪,仿佛在幻想他和某个人也这样做的画面,周身阴沉的气息都舒缓了不少。
鬼们在水泥墙上围坐了一圈,像听故事的孩子一样,听舟林继续说
海幽种的事。
“那个时候,神域还没有神,伏天种在神域称王称霸。因为伏天种天克海幽种,他们对海幽种的奴役最厉害。”
“直到后来,有个与众不同的海幽种出现,她在海幽种之中都是很弱小的存在,各种天赋技能都学得很差劲。但她听说天赋技能是可以靠打败其他种族后,请求法则给予的,她便独自离开了族群,去挑战其他种族。”
“当时的海幽种们都以为她会死在外面。然而过了一段时间后,法则赠予的天赋技能一个一个降临到海幽种的身上,他们即使听不到她的消息,也知道,她一次又一次地成功了。”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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