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电闪雷鸣。
魏国王宫内殿。
魏惠王身着朱红色衮服,系赤色大带,配赤色玉玦,朱红色蔽膝罩在锦袍外,正心急火燎地来回踱步,头上所戴冠冕上悬垂着的九条玉旒,也随着剧烈的走动,而来回摇摆着。
“启禀大王,太医回来了。”內侍趋步进来禀报。
“快宣”魏惠王长袖一甩。
“喏。”
很快,太医匆匆进来,撩衣跪下行礼:“微臣奉我王旨意,已为公叔相国诊疗已毕,特来缴旨。”
魏惠王迫不及待地问道:“相国的病情可有大碍”
太医迟疑:“回大王话,公叔相国的病”欲言又止“”。
魏惠王紧盯着太医:“相国的病究竟如何说呀你”
太医一脸悲戚:“回大王话,相国已病入膏肓,恐怕已经来日不多矣小臣实在是回天乏术呀”
魏惠王勃然大怒:“尔等这班庸医,平日里总是爱自我吹嘘,自个儿的医术是多么多么的高明,可是一到了最关键时刻,尔等就束手无策,你说寡人养尔等有何用”
太医伏在地上,磕头如捣蒜:“大王息怒,大王微臣已经竭尽全力了,无奈臣等医术浅薄,心有余而力不迨呀大王纵是杀了小臣也无济于事哪大王”
魏王余怒未息:“哼若不念尔等往日功劳,寡人非要了尔等狗命不可,快滚”
太医吓的屁滚尿流,赶紧爬起来退了下去。
魏惠王呆怔半晌,开口道:“速速备车,寡人要去探望相国。”
宦臣:“禀大王,此刻外面正下着大雨呢,大王是不是等明日再去”
魏惠王一挥手:“事关国家存亡大计,寡人也顾不得许多了。”说罢,大步向殿外走去,慌的宦官赶紧跟上打伞。
二
夜,滂沱大雨。
魏惠王的马车在铁甲护卫的前呼后拥下,疾驶在石板铺成的大道上。
三
夜,大雨如注。
公叔痤府邸。
魏惠王大步流星跨进庭院,径直向内堂走去。
内侍高呼:“大王驾到”
公叔痤妻儿及奴仆,全跪伏于门两侧接驾。
魏王无暇顾忌,匆匆而过。
一个跪于地上,头戴黑布冠,身着天蓝色服饰的青年男子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一张刚毅而清瘦的脸孔,他的眼里分明流露出期望的神情此人正是我们前文交代过的卫鞅。
卫鞅不是在卫国吗为何却来到了魏国
自从在卫国经历了人生第一个沉重的打击之后,卫鞅对卫国的感情就开始变得越来越淡漠了。尽管他的生活环境远比普通百姓要舒适的多的多,尽管这里也是他的父母之邦,但是这里却是粉碎他宏大梦想的伤心之地。如果继续留在这里,除了徒增无穷的烦恼之外,就再没有能让自己舒心,乃至留念的理由了。
常言道此处不留爷,自有留人处。既然卫国无法能让自己实现平生夙愿,那就不妨走出去,到别的诸侯列国去碰碰运气,抑或得遇风云际会的机遇,从而得以大展身手大展宏图呢。
去意已定毋庸置疑,但是离开卫国后,自己又能去哪里投身呢何处才是他卫鞅施展抱负的用武之地呢放眼望去,唯有新崛起的三晋魏c赵c韩三个国家是最理想的选项去处,由三家分晋衍生出来的魏c赵c韩三个诸侯国家,正以蒸蒸日上的勃勃生机活跃于历史舞台,其势艳艳犹如正午时分的太阳。所谓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仕。经过一番综合比较衡量,卫鞅最后将目光落在了魏国。
此时的魏国可以说是如日中天,魏惠王雄心勃勃,广揽贤才,励精图治,大有逐鹿中原图霸天下之势头。在他的苦心经营之下,魏国正呈现出咄咄逼人傲世天下的井喷势头,其势不可挡,大大盖压关东列强一头。
别的且不说,光冲着魏惠王不图苟安,锐意进取的这股上进劲头,就足以让卫鞅心仪神往,在他看来,这样充满蓬勃生机的国度,才符合自己的选项标准。
就这样,卫鞅来到了魏国,并且进入了魏相国公叔痤的智囊团,被公叔痤委以中庶子职务,署理相国府所有事务。
魏相国公叔痤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权倾朝野,卫鞅能够进入相国府担任要职,这说明公叔痤还是很懂得识别人才的,同时也证明,卫鞅的确不是自命不凡的狂妄之徒。
但是,卫鞅的内心深处还是空落落的,虽然,公叔痤很赏识自己的才华,委以重任,视为心腹,但是,却始终没有要将自己引
荐给魏王的意思。在卫鞅看来,自己的才干,远不是做一个相国府邸的高级家臣,就可以施展的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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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句话说,只做区区一个相国府的中庶子,对于卫鞅来说,实在是大材小用了。
究竟是卫鞅自我感觉良好,以至于自高自大不可一世的狂妄自大呢,还是实事求是的公心之论呢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四
魏惠王一脚跨入公叔痤卧室,公叔痤挣扎着要下床行礼,魏惠王赶紧按住:“哎,相国不须如此拘礼,寡人是来看望相国的,相国你感觉如何呀”
公叔痤激动不已:“老臣贱躯,何德何能,不敢惊扰圣驾,竟劳大王屈尊枉驾寒舍,老臣虽万死亦不足以报答大王鸿恩哪”
魏惠王也动情地:“相国乃国家栋梁之臣,寡人之左膀右臂呀相国万一有虞,这千钧重担寡人又能托付于何人哪又有谁能像相国那样为寡人分忧解难呀你瞧寡人说是来瞧病的,又扯上国事了”
公叔痤微微一笑:“大王即使不说,老臣也要向大王提及此事,老臣已为大王物色一人可代老臣之职”
魏惠王眼睛一亮:“噢相国所荐是何人”
公叔痤:“老臣府上中庶子卫鞅虽年级轻轻,但却有经天纬地之才,可以说是当世少有之奇才呵大王可将国事托付于卫鞅,此人治国才智远胜老臣十倍不值哪”
魏惠王一皱眉头:“卫鞅嘶寡人怎么从没听相国提及此人呀”
公叔痤叹了一口气:“都怪老臣虑事不周,老臣原本早就想向大王举荐卫鞅,可是,一来由于诸事蘩杂,政务缠身,一时无暇顾及,二来,老臣也想让他再磨砺一阵子。咳,这不,老臣还未来得及向大王提及此事,老臣又偏偏”话未完就咳嗽不止。
魏惠王站起身来:“老相国只管安心养病就是,此事还是有待相国病痊愈之后,再说也不迟噢,天色已很晚了,寡人就不打扰相国休息了”
公叔痤伸手:“大王,老臣还有句话要说”
魏惠王转过身:“相国还有何话要说”
公叔痤一脸肃然:“老臣还有一个提议,大王倘若不欲任用卫鞅,就请大王务必要杀掉此人,万不可使其逃遁别国此人一旦为别国所用,将来我魏国定会后患无穷哪”
“噢”魏惠王敷衍道:“相国说的话寡人记下了寡人这就回宫去了,相国只管安心养病,寡人回头再来看你。”说罢,扭头扬长而去。
公叔痤怔怔地望着魏惠王背影,怅怅的叹了一口气,无奈地摇摇头
五
公叔痤宅第门前,雨势已小了许多。
魏惠王在侍从的搀扶下蹬上马车,刚上车魏惠王就对身边的宦臣说:“咳,老相国真是病得厉害呀,说话都糊涂了,居然向寡人举荐一个名不见经传之无名小辈,作为其继任者,滥充相国,这简直是拿国家大事当儿戏真是荒唐还说什么如果寡人不用卫鞅,就务必杀了他,更是荒诞不经区区一个相国府中庶子,能掀几尺风浪真是”
宦臣赔笑:“大王圣明,想必是老相国病得头脑发昏了,神智不清,才说出这些莫名其妙的胡话来,大王不必理会他就是了。”
魏惠王释然:“寡人才不把它当回事呢走吧,摆驾回宫。”
御者挽缰驱车出发
魏惠王的马车行驶在水珠溅射的青石板大道上,渐渐远去,消失在雨幕中
六
公叔痤卧室。
头戴黑布冠,身穿青色褐衣的卫鞅,此刻正站立于公叔痤病榻前,一脸肃然。
公孙痤凝视着卫鞅的脸,叹了一口气:“方才大王询问老夫何人可继任相国职位,老夫举荐了你。可大王却甚不以为然,老夫才以先君后臣之道,对大王说:若不用卫鞅,就应斩杀之,勿使其遁逃他国,为别国所用。大王答应了我。你,你赶紧快走吧走得越远越好,不然性命难保矣”
卫鞅不假思索地:“我不走此刻我哪儿都不去,就待在相府。”
公叔痤大睁两眼:“这是为何,难道你要自寻死不成”
卫鞅正色道:“卫鞅无意求死。”
公叔痤更加不解:“既如此,那你为何不从速逃命”
卫鞅淡淡一笑:“大王既然不肯听从相国良言任用卫鞅,也就断然不会听从你的话而杀掉我的。”
公叔痤久久盯着卫鞅:“老夫没有看错你。老夫敢断言,他日你若遇明君,定会干出一番惊世骇俗之伟业只可惜,我魏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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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福啊哎,也许这就是天意吧”说罢,无奈地摇头叹息
七
城郊坟场,阴风习习。
披麻带孝的卫鞅跪于土丘前,坟前赫然镌刻着篆体字:魏相国公叔痤之墓。
卫鞅面色凝重
,低声自言自语:“相国对卫鞅有知遇大恩,可惜我卫鞅一度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哎,如今我卫鞅还未报答您老人家大恩,您就”
“公孙兄,您连日来茶饭懒思,如此下去,身体吃不消啊。相国泉下有知,也会不安呀,还请公孙兄节哀顺便。”卫鞅身后出现一俊美青年男子,眉宇间透露出风流倜傥之气此人乃魏王宗亲公子昂。
卫鞅立起身施礼:“有劳公子挂怀。相国生前待卫鞅甚厚,我受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呢。”
公子昂笑道:“公孙兄义薄云天,真乃诚实君子也,小弟自愧不如但不知公孙兄今后作何打算”
卫鞅:“听说秦王正在广征天下贤才,愚兄打算西赴秦国求仕。”
公子昂眉头一皱:“秦国乃偏居一隅戎狄小国,国人大都蒙昧粗俗,男女无别,合家杂居一室,不知礼仪廉耻,无视伦理,又不通中原礼仪,关东诸国均不屑与之来往公孙兄为何要明珠暗投呢”
卫鞅:“常言道,大丈夫志在四方。只要能大展雄心抱负,能将平生所学得以施展,鞅也就心满意足了。至于其他也就无足轻重了。”
公子昂:“公孙兄远见卓识,实令小弟钦佩之至未知兄台打算何时动身启程,小弟也好为兄台摆酒饯行。”
卫鞅:“不劳公子费心,愚兄明日即启程上路,你我也就此别过,等鞅他日功成名就之日再痛饮一番,岂不快哉”
公子昂满脸堆笑:“既然兄台去意已决,小弟也不好再说什么,那小弟就预祝兄台马到成功,早日飞黄腾达,小弟静侯兄台佳音。”
八
夜幕降临。魏王宫内殿。
魏惠王刚用罢晚膳,宦臣匆匆进殿,向魏惠王禀报:“启禀大王,公子昂求见,说有要事需禀明大王。”
“噢”魏惠王诧异:“传他进来吧。”
公子昂入殿行礼:“小臣见过大王。”
魏惠王一摆手:“平身吧,你深夜入宫求见寡人,有何要事禀明”
公子昂诡异地四下张望:“此事事关机密,小臣只能对大王一人禀告”
魏惠王会意,挥手示意宦臣退下。
魏惠王:“说吧,到底是什么机密要事”
公子昂:“启禀大王,卫鞅企图叛国外逃秦国”
魏惠王不以为然:“嗨我当是出了什么大不了的大事呢,原来就这点芝麻绿豆小事,也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嘻,他卫鞅愿意到哪儿就到哪儿去好了,寡人绝不加以阻拦。”
公子昂:“大王可还记得,老相国临终前要大王如何处置卫鞅的”
魏惠王:“当然记得,老相国当时无非是想要寡人答应任用那卫鞅为继任相国,还故弄玄虚,说若不用卫鞅,便让寡人一定得杀了他。嗤,简直荒谬先向寡人举荐一无名小辈,来担当这事关国家兴衰之相国职务,见寡人不答应,又让寡人杀掉此人这简直就是拿军国大事当儿戏嘛若不是念在老相国劳苦功高,说这话时又正值病笃期间,寡人非得怪罪不可哎,听说你与那卫鞅私交甚厚,莫非你也是来替卫鞅说情的”
公子昂急了:“大王误会了,臣并非是来替卫鞅说情的,而是来劝大王立即杀了卫鞅的”
魏惠王诧异地盯着公子昂:“噢听说你和那卫鞅有金兰之谊,为何反倒劝寡人杀掉卫鞅这是何道理呀”
公子昂脸一红,极力分辨道:“臣虽与那卫鞅有过交谊,但却只是私谊。臣虽愚钝,却也颇知君臣大义,不敢以私废公。据臣观察,那卫鞅蛰伏我魏国多年,甘心屈居相国门下为奴,局心叵测呵。如今大王不用他为相,那卫鞅心中必然怨恨大王,故此不惜投效秦国戎狄番邦。其目的无非欲借秦国之力来报复我魏国,这一点老相国早就有先明之见呀,所以才力劝大王一定要杀了卫鞅呀”
魏惠王打断话头:“好了,爱卿之良苦用心寡人知道了,你可以下去了。”
公子昂人仍不死心:“那大王对卫鞅作何处置”
魏惠王淡淡地:“随他去吧。”
公子昂失望至极:“微臣告退。”躬身施礼离去。
魏惠王望着公子昂的背影轻蔑一笑:“都别做戏了公叔痤唱红脸,公子昂唱白脸,无非是想让寡人任用那个卫鞅为相。哼,真是煞费苦心呵可惜寡人不是那任人摆布之傀儡。寡人就不信,除了这卫鞅之外,我堂堂魏国就再找不出第二个人才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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