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韩玥恍然大悟般,福身道:“相爷见谅,看得出来,宁二公子对那陈姑娘感情颇深,陈姑娘惨死,二公子心里应该很难过。故民女猜,二公子心里多少是有些埋怨相爷的,相爷若非注重门弟,反对他和陈姑娘的亲事,陈姑娘兴许就能逃过这一劫。”
“一派胡言”
一听是这个理由,宁渊生气道:“罪臣之女,岂能入我相府”
韩玥注意到宁枫听到这话时,瞳眸微微紧缩,扶着膝盖的双手因太用力而节节发白。
她收回目光,看向宁渊,语气平静的问:“罪臣之女,竟敢对宁二公子心生妄想,这就是陈姑娘必死的理由吗”
宁渊双眼一眯,迸出逼仄寒光:“本相不管你是谁的人,又是受谁的唆使,若没证据,劝你三思而言。”
“我若有证据,现在审的人就是丞相大人您了。”
韩玥不卑不亢,仿佛青松屹立,清丽容颜冷静坚毅,丝毫未被宁渊的厉色所动摇半分。
宁渊定定片刻,忽地轻笑,“先辈有训,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自古妇人有长舌,只道耳食之见。蟪蛄不知春秋,盲瞽之言却是张口便来,今日本相算是开了眼界。”
他反身,朝着萧池就是一跪:“臣有罪,臣不该纵容小女扰乱纲常,更不该为替小女脱罪而违心提议废除祖先定下的规矩。臣收回那日的言论,请陛下降罪。更请陛下以江山社稷为重,收回圣令”
“怎的相爷怕了”云衍冷笑。
萧池淡瞥他一眼,揪着眉头,极其为难的对宁渊道:“爱卿也知,现下召令已在往各州各县下放,要想立即收回谈何容易。这可是孰国第一次公开收纳民意,是前所未有的壮举,说不定还是孰国史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朕甚是期待”
“再者,韩姑娘只是协同问案,也算是一次公开试验,依朕看,她说话是有些不讲究方式,甚至颠三倒四,但女子能有这胆量,朕瞧着颇有意思。”
“爱卿莫急,大度一些,且看她还能审出些什么来。”
“陛下”宁渊从萧池懒洋洋的神态中,看到了坚决。
他心头巨震,恍然彻悟。
那女子说错了,今日,真正要审的人恐怕就是他吧
宁渊眼珠子左右转动,快速回顾全局,试图找到漏洞。
就算云衍先是让这女子假扮男装,引起他注意,让他一时糊涂任由宁羽去接近那仵作,试图控制,结果,被反将一军。
就算云衍下这盘棋的目的,是将这女子正大光明的引出来。
然后呢
她又能拿他怎么样
过往种种,他步步为营,该销毁的证据已销毁,不该留的人也通通封了口。
就算这女子有通天神力,能洞察人心,揣测真相,空口无凭,又能奈他何
要说错,错就错在那次将这仵作引进宁府时,就该毫不犹豫地杀了
云家也不该留到现在,一个个的碍他的眼
宁渊深深呼吸,逐渐冷静。
也罢,后悔无用,这一天迟早要来,且让他们先表演个够。
百转千回间,宁渊心思大定,沉着脸起身退到一边。
萧池轻咳一声:“继续审问。”
“是,陛下。”韩玥福了福身,面向宁枫,面带遗憾的说道:“宁二公子,我很抱歉。”
宁枫怔怔望她,不知其意。
韩玥道:“时隔久远,人证物证都已无从查起,在这个案子上,我无能为力。”
宁枫还是一脸怔色,“你,你在说什么”
堂上众人听的一头雾水,云衍抬眸看着韩玥,眸中有未掩的惊诧。
之前,韩玥有对他说过,宁枫的所作所为不是为了献祭保命,而是另有隐情。
从她刚才的审问来看,他只听出宁枫对陈灵灵情根深种,藏尸,不断制造所谓的食人花,只是为情所因,入了心魔所致。
现下听来,似乎还有别的。
韩玥在问案时,话语节奏自有章法。
明知所有人都在屏心静气的等,她偏生不慌不忙。
请示云衍:“王爷可否替宁二公子松去镣铐,请他先喝上一杯水。”
云衍自是准允。
片刻后,宁枫端着温热的茶杯,双手颤抖不已。
韩玥这时才慢慢道:“沈慧一案,周霖之死,墨白的失踪,一步一步,顺理成章,与办案节奏几乎一致。世人只道是晋王办案神速,孰不知,这就
是犯案者想要达到的节奏而已。”
众人惊愣,韩玥又说。
“整个案子中,陈景睿是最重要的突破口。从他口中,我们又理所当然的将此案,与陈沈两家的旧案,以及陈灵灵一死联系在一起。”
“一桩命案,就像雪球一般越滚越大,最终,惊动陛下,方才有了今日的御前庭审。”
宁枫听着,突然笑了下,将茶杯送去唇边,很小心地抿了一口。
云衍挑起的眉久未落下,似乎明白了什么。
宁渊眸中亦是惊色乍起,只是,这次,他目中那道利刃对准的是宁枫。
韩玥继续说道:“陈景睿招供后,我一直觉得有好几个问题怪怪的。”
“比如,他是怎么知道晋王身边有个断案天才的”
断案天才几个字让云衍心神一晃,几不可察地扬了扬唇。
韩玥作思索状,“我们当时的判断是,陈公子在御史台当差,兴许是从那里听说。后又一想,相府一案,在相爷看来,是家事,且不是十分光彩,他断然没有四处讲的道理。就算御史台主事的知道,陈公子一小小文书,并不受重用,谁会冒险在他面前专门说这些事呢”
“当然,也许是隔墙有耳,陈公子正好听到。”
“最令我不解的是,陈公子称自从陈大人蒙冤受屈,令妹陈灵灵又含恨而亡后,他一直在暗中调查这些事。期间,他尤其对宁二公子和周家少爷多有关注。”
“甚至还亲眼所见宁二公子在义庄损毁他人尸体,又说因二公子身边高手太多,故他没敢跟去藏尸地”
说到这里,韩玥唇角紧抿,秀眉微微蹙高。
当时,陈景睿的证词,分明漏洞百出。
可她那时和云衍立场不同,正怄着气,心思不在此,故没能细细论证。
入行以来,这是她办案办得最不专业的一次。
“咳咳咳”云衍突然轻咳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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