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电闪雷鸣,顾自瑾却浑然未觉,他浑身上下滴着水,军靴衣摆上全是泥。
他的孩子在他手边哇哇啼哭,可宗彻一眼都没看,目光紧紧落在了床幔上。
这是甄梨吩咐的,层层叠叠的床幔散下,像是一道天堑,隔开了两人。
稳婆抱着襁褓,怯声道:“夫人产后大出血,已经回天乏术了”
监视器下。
泰山崩于前而不假辞色的男人闻言,身形竟然晃了晃。
“你说什么”男人的声音很轻。
可稳婆却吓得浑身发抖,“夫,夫人回天乏”
“混账”男人陡然一声暴戾,孩子受惊哇哇大哭,“滚去请医生,医生”
他状若疯魔,大步向内冲,然而
“别过来。”
床上人嗓音又低又沙哑,然而就这一句,刚才失控的男人便居然挪不动脚步了。
他唇舌干燥,所有的理智全都崩溃,脑海中就那一句:回天乏术
宗彻饰演的顾自瑾薄唇抿出抹冰冷的弧度,眼底陡然凶狠起来:“甄梨”
声音被外面的惊雷掩盖,产婆没有听清。
下一秒就见男主人跨步行至床前,一把扯住床幔,作势就要扯开。
“别。”
暴戾的男人大掌开始颤抖,他盯着床幔,最终还是不顾女人的意愿,一把扯了开来
闪电乍亮,甄梨对上了男人黢黑的眸子。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怅惘,“你来了”
顾自瑾攥拳,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甄梨令他觉得无比刺眼,他没有说话,身形却缓缓蹲了下来。
男人捉住她的手,力气大到生疼。
“甄梨,你怎么敢你怎么敢”
明明是凝重的生离死别,可甄梨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重负,“顾自瑾,我好长时间没睡好了,现在好累啊。”
宗彻眼中的痛色一滞,旋即更用力的捉住她。
“喜欢你太累了,我再也不要喜欢你了。”
她语气平静,嘴角却笑了。
像是一种解脱,又像是在说中午在吃什么样寻常,可落在顾自瑾耳中时,却字字珠心。
“杀人不过头点地”向来坚毅的男人喉中一腥,他眼圈猩红,蓦地咬牙切齿的质问她,“甄梨,你到底在纠结什么”
“我说过无数次,解释过无数次,现在孩子都生下来了,你还在怀疑什么”
“我喜欢的是谁,你感受不到”
男人牙关紧咬,目光灼灼的盯着她,又恨又怒:“甄梨你到底有没有心”
这些日子何止是她一人痛苦
想他顾自瑾从小到大顺风顺水,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唯在她身上翻了跟头。
可他娘的他就是甘之如饴就是犯贱
这女人无论是算计还是利用,他顾自瑾眼都不眨的全都接下,为的可不是那半晌欢愉
他要的,是她的全部
见甄梨面色愈加难看,似有倦意,宗彻狠厉更甚,面庞冰冷,他陡然捏紧甄梨的手。
看似凶戾,可指尖却无法控制的颤抖。
施导在监视器看到宗彻的这个细节,不禁满意的点头。
顾自瑾对上甄梨,从来都是外强中干的。
而甄梨
施导看向姜鹤平静的面庞,也在心中叫好。
这场诀别戏他故意没跟姜鹤讲透,为的就是想测一下对方对甄梨这个角色的共情能力。
甄梨和顾自瑾这段生离死别的戏码很容易被演的大开大合。
虽然表现力够了,但难免不细腻,给观众落下个浮夸尴尬的印象。
可姜鹤这种沉默式的演绎则更能将悲伤无限放大。
从姜鹤平静无波的神态,不再看顾自瑾一眼的故意安排,都在传达:甄梨已经跟这个世界和解了。
不再纠结爱与不爱,连生命都不在乎了。
这个小姑娘啊
施导在心里暗叹,刚入圈就能有如此天赋,这要是成长起来,可如何了得
宗彻沉浸在戏中,他死死盯着人,一字一顿,“不能睡,你若睡了,我定不会放过你。”
“甄梨,是你先开始招惹我的。”
“无论是生还是死,你都别想摆脱我。”
“就算是骨灰,老子也要日日带着不能让你安生了去”
都这样了,这威胁只会苍白无力。
她瞳仁好似真的要散了:“忘了我吧”
手臂垂落,一颗滚烫的泪先砸了下去。
甄梨瞳孔动了动,彻底散了。
屋内没了第二道呼吸,哽咽的哭声从甄梨脖颈间开始的,高大的男人半跪在床前,脊背弯曲,像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
施导久久没喊卡,工作人员抽泣声越来越大。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一声卡被喊出。
众人如同大梦初醒,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识相的退了出去。
五分钟后,脸侧被她滚烫的泪水浸湿,宗彻深吸一口气。
姜鹤闭着眼睛,可眼泪还在流。
她入戏太深,在宗彻离开时还忍不住抓住人的袖口,特别凶的骂了一句:“渣男”
宗彻:
她眼珠子红彤彤的,鼻尖也红彤彤的,巴掌大的小脸还抽泣,就算是凶也凶不出效果来,反而还特别惹人心疼。
宗彻叹了口气,顺着她重新坐回去。
姜鹤小拳头握紧:“混蛋”
宗彻:
姜鹤哭出了鼻涕泡,居然还有词:“狗东西”
宗彻:
他深吸口气,忍不住为自己的角色叫冤:“顾自瑾其实不狗的吧,甄梨太敏感”
姜鹤瞪他。
虽然没说话,但宗彻读出了她眼神中的意思:你在教我做事
宗彻:
宗彻彻底没招了,声音无奈:“是是是,顾自瑾不是”
他顿了下,还是说了出来:“狗东西谁是他最狗。”
姜鹤原本还有点生气,但被宗彻这顺毛一番后,也噗嗤笑了声。
此时见自己还拽着人的袖口,她连忙松开:“抱歉啊宗老师,我刚才没缓过来。”
听起来鼻音有点重。
跟人合作了一天,宗彻知道她演戏时跟角色共情后就很难出戏:“没事,恭喜杀青。”
是的,甄梨今晚杀青了。
姜鹤这最后一场戏,拍到了凌晨。
等两人出去时,石青跟秋秋立马就跑了上来。
前者给宗彻递上了大浴巾,宗彻因着角色需要,淋雨淋了十几分钟,衣服早就湿透了。
至于秋秋则是细心的递上了糖果。
姜鹤晚饭没吃,刚才演戏时候身子还没怎么样,现在走了几步路就觉得腿软眼花,把糖按到了舌下,过了一会儿才觉得好一点。
她靠在走廊的柱子上,闭着眼想缓一会儿,然而却听到宗彻在她旁边问:“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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