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肆离黄府也不算太近,往日里来回,两刻钟的功夫还是要的。
可今日这路上,哭哭啼啼零零落落悲悲凉凉戚戚。
不少士兵宛若强盗,从各户人家中强取钱财,也不管身后百姓如何悲鸣剁足。
“有如末日。”
顾渊不自觉加快了脚步,一刻钟不到,便是到了黄府。
可黄府,居然被全幅武装的士兵包围了,站在不远处甚至还能听到黄府之内传来哀嚎啼哭之声。
“站住!你是什么人?来此处做什么?”
顾渊刚靠近门口一步,便是立刻被人拔刀围住。
取出持枪令:“在下元丞大人下属,有事拜见黄大人。”
士兵接过持枪令,狐疑的看了眼顾渊:“这令牌倒是真的,可你若是元大人下属,怎么会这时候来黄府?”
“此前奉命在老福山办事,侥幸逃了条命,如今有些急事需要询问黄大人。”
顾渊接回令牌,面不改色道。
“你们两,陪他进去。”
所幸扯的虎皮有用,士兵还是放他入了黄府。
黄府此刻,如同被抄家一般,一个个士兵,搬动这黄府内的各种物件,一大群丫鬟仆人,哭啼啼的被抓在院子正中,不知要做些什么。
原本堆山凿池,起楼竖阁,种竹栽花,好不繁华,此刻却是分外落寞,一片凄凉。
“这边,到了。”
原本的大厅内,入门便是绣着旭日高升锦绣河山的屏风,两侧都是黄花梨木桌椅,墙角柱旁都是水仙兰花点缀,俱为黄滦的心爱之物。
此刻,空空荡荡,只有黄滦父子两人站在大厅内。
“你在此处等待,我有秘密事要与黄大人说。”
顾渊扔下一句,踏步走入厅内,高声喊道:“黄大人,顾渊求见。”
黄滦转过身,有些迷惑,不过还是一巴掌拍在黄逊肩膀上令他闭嘴,说道:“顾大人,有失远引,还请见谅。”
顾渊走到两人面前,后背挡住士兵视线,从怀中掏出画卷递过:“黄伯父,这是给黄逊的。”
随即又问道:“伯父这是?”
黄滦平静接过图画直接塞进黄逊怀中:“只是被圈禁了,等会便要被直接发送到神都。”
“不过莫要担心,只是与元丞政见不合,被送走,也是他对我的保护。”
拍了拍黄逊道:“去书房,把书架上那本尘世新语拿来。”
黄逊点点头,走向一旁。
“伯父,元丞为何推行感情税这种滑天下之大稽的税?”
“还有”
黄滦叹了口气打断道:“顾渊,你应该猜到了才是。”
他重重的拍了拍顾渊的肩膀:“豫章是我故乡,若是可以,我又怎么会愿意离开呢?”
“元罗和你们飞开,还未来得及回府,被已经被送走了,我们一家,也会马上被送走。”
顾渊虽然已经有了预料,还是惊讶道:“这么急?”
“我不能带你走,你要想办法,自己离开,决不能留在豫章城内!”
黄滦压低声音道:“听见了吗?”
说话时,黄逊拿着本书回来了。
“这书,你今日一定要看完!”
黄滦说道,随即又笑道:“我与你父亲认识时,也是你们这个年纪,他那时候便是朝思暮想仙人之道,最终下落不明。”
“如今你总算成了,虽非我所愿,但也算了我心愿,可惜你还未曾为顾家留下香火。”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士兵的叫声:“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黄滦又叹口气道:“顾渊,要活着啊,不管是用顾渊,还是用池鱼。”
顾渊心中一惊。
黄逊拍了下顾渊肩膀:“顾兄,将来,来京城找我啊。”
“走吧。”
顾渊收好书,向黄滦躬身行礼:“多谢伯父这么多年照顾,顾渊,没齿难忘。”
离开黄府,他在不远处站了会,便见到打量哭哭啼啼的丫鬟和男丁,背着大包小包,被士兵们驱赶着离开。
随即黄滦父子二人,也是被重重士兵包围着,离开了黄府。
想说的还没说,但黄滦却好像都知道了。
看了眼手中的书,顾渊深吸口气,飞奔回书肆:“距离晚上,时间不多了。”
路上的行人,也更稀少了。
今天的夜晚,来的格外
的快。
豫章的百姓,也从未如此恐惧过夜晚的来临,早早便是闭紧了门,带着吃的喝的和仅存的钱财,拉着家人躲进了密室。
顾渊在那本书的扉页中,找到了封信还有张地图。
“顾渊吾侄:顾游吾兄,早年离家,迄今十六载,吾受父母所托,照怜汝孤儿寡母,可叹十一年前,吾嫂离世,徒留汝一人。”
“吾视你为亲子,闻香教一事,大可放心,人证口供,皆已抹去,“池鱼”之身,除吾之外,无人可知,档案信息,皆无记载。”
看到此处,顾渊心中才明白为何自己会是闻香教的唯三漏网之徒。
其他两人,空空和书记,都是行踪诡异的高人,只有自己是个小虾米。
只是黄滦暗中抹去了口供,默默保护了自己。
“那我池鱼的身份又是怎么暴露的?”
“难道我去往鬼市,还有在洋人船上的造化,在家中的修炼,黄伯父他都知道?”
想到此处,他有些惊悚。
再看下去:“莫要担心,汝情况变化,俱因城中大夫,其为一大修行者,号阳波仙人,与汝祖父有旧,暗中照顾,可惜此刻不得不离。”
城中大夫?与我祖父有旧?
顾渊想起了此前自己装昏迷时的那个郎中,难怪他不揭穿自己
自己当时看不出异样,那他最低也是个化神修士,这样的大腿,居然无声息间离开了。
顾渊又叹了口气:“唉。”
“此后之路,无人庇佑,莫要心急,莫修邪法,汝修《开心法要》假死之时,吾等惊慌,所幸天不绝顾家,汝醒之后,性格日愈稳健,知三思而后行,吾等甚为心安。”
“赣水有龙,但汝身合龙气,与它同源,可今夜从赣水而撤,远入川蜀,亦或中原,莫入翻阳湖随横江而下,两江之域,已成战场。”
“阳波仙人留有余言,汝假死再生,天命已变,未来不可测,精气入体,未必为害,九莲仙经,不在缘生寺中,失落于川蜀。”
“顾渊吾侄,好自珍重。”
“黄滦。”
顾渊长舒口气。
“这位仙尊,是让我去川蜀吗?”
打开地图,豫章通往川蜀的路线,已经被用红线标注。
看向天空,尚未完全黑透,顾渊将信件叠好,收入储物袋中,又走向书肆内:“原本只是有些不舍,看看完黄滦的信,倒是真把这里当家了。”
“先找到密室,把这些书都藏好吧。”
“将来我证天道时,在回来重开这书肆。”
天色完全暗下来了。
“该走了。”
书肆内已经是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了,他的密室,在自己床底下,所有东西,都藏到了那里。
顾渊穿上一身黑衣,跃出围墙,一路奔向此前乘坐鬼市船只的码头。
码头黑黝黝,静悄悄。
顾渊一头扎进水中,变为池鱼,顺着水流,在黑漆漆的水底小心游动。
直到他被一张大网网住。
“大哥,逮到个大鱼,今晚可以吃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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