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杨觉就起身去了断剑堂,上官师兄的身后之事还需料理,此时前去吊唁一番,看看有什么自己能做的地方。
杨觉昨夜间也将所有事情尽情向妻子吐露,王沁也是倍感惋惜,心中也多少夹杂着些许的负罪感,归到源头也和夫妻二人一意孤行不无关系。
王沁吩咐下去,让木语风煎药熬药,顺带照看朱亭山,自己招起朱定中,喊起四小只,去到风啸林东面的开阔面。夫妻昨日间商定好,自今日起先由朱定中传授钟宁一些入门的剑法,还有其他几个孩子,更是要严加管教。江湖风雨飘摇,断剑山庄比不得寻常百姓人家,行走江湖也不比寻常人家过日子,可谓刀尖上舔血,声名威望都是一刀一枪打出来的。古之有言:“母亲溺子如杀子。”若是心慈手软,今后学艺不精,一是在毁断剑山庄的招牌,二是自己也会枉送了性命。
“钟宁,你还没有兵刃,师父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柄短剑就送给你做佩剑吧。”这把剑原是王沁的佩剑,可那晚却被那恶人给折断了,王沁也不想着修复,钟宁这孩子还没佩剑,索性便改短给了钟宁。
“哦,谢谢师父。”钟宁唯唯诺诺的接下,倒不显得有多高兴,可一旁的杨一清却翻脸了,一张小脸嘟圆了,“娘这不是你的剑么怎么就这么便宜了这小子。”
“哇可以啊,小师弟。”苏书上下仔细打量打量,再看看自己手中那柄破剑,一脸羡慕的神情,自己当初学剑可都是先拿了几年的木剑,这家伙真是有福不浅啊。
王沁摸了摸杨一清的头,笑道:“回头娘送你一把更好的。”
“那还差不多,那我们可说定了娘,你可不能耍赖。”杨一清变得喜笑颜开,一张小脸甜的跟花一样。
“那你可得好好练功,不准偷懒。”
“我保证。”杨一清心情大好,自然全当答应。
“师娘,我也保证好好练功,决心不偷懒,你能送我一把么”苏书看了看手中的破剑,一脸的失落,喃喃说道。
“那得看你表现了,待到元宵佳节之时,我倒看看你有多少进步,那是再考虑送不送你。”王沁眼眯成一条线,显是心情不错。
“啊好吧”苏书略显惆怅,两个小家伙就这么轻而易举便答应了,自己还得视情况而定。不过苏书转而又笑逐颜开,“放心,我不会让师娘失望的。”
“还有小武,你可也不能落下。”王沁又目中带情,看着一向没什么话的吴小武。
“嗯,我也一定好好练功。”每次和这个弟子说话,没有应不下来的,又从不惹是生非,话也不多,吴小武这孩子听话的让人心生怜爱,同时又很容易让人忽视。
王沁点了点头,之后将钟宁单剔了下来,由朱定中前去相授。自己则带着三个有些基础的弟子,先将往日间的一些剑法复习一遍。
钟宁不情不愿,许多事只要不是太为难,他是宁愿难为自己也不难为他人的,他抽出手里的利剑,阳光洒将下来,只感觉通体明亮,夺目绚丽,心中也不觉得欢喜起来。
朱定中先是教其行剑的礼仪,之后教了他第一个剑招,也是最简单的剑招,剑指星河,也就是简单的向前挺剑直刺,可看似简单,要是出剑c步伐c手法c力道皆拿捏的恰到好处,一气呵成,那可就不太容易了。
“错了。”
“力道不对。”
“错了错了。”
“再来。”
整整一个上午,钟宁都是在练这同一招,朱定中心猿意懒,无精打采的坐在一旁大石块上一遍又一遍的喊着。
钟宁心中纵使有些许不满,也夹杂着丝丝挫败,可还是咽了下来,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枯燥的动作,直到王沁带着三个孩子过来找他们,他还在那一剑又一剑的刺出去,一张小脸已是布满汗珠,贴身的衣物也早已汗透。。
“好了,定中,明天在练吧。”王沁看着一脸倔强,不视他处的钟宁,心中也是欢喜。朱定中闻言,跳下石坡来,先拜会了师娘,转脸向着钟宁道:“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
苏书见钟宁满头大汗,以为朱定中教了他什么了不得的招法,急急的上前嘘寒问暖,钟宁不知怎么回答,也不知有什么好说的,一脸的为难,缄口不言。
“好了,苏书,钟宁刚开始修行,能学什么厉害的剑法,饿了吧,先回去吧。”
“好,回去吃饭了。”练了一早,得师娘夸赞了几句,苏书简直是乐不可支,现在肚子也将将饿了,也想着赶紧回去。
杨一清咯咯笑起声来,“就数你馋。”
王沁嫣然一笑,拉起苏书,几人一路有说有笑赶
了回去。
杨觉尚未回山,王沁也不等他,唤起木语风,一席亦是欢笑不断,过的午后,王沁将那几个孩子交给了朱定中,自己又将钟宁领到清心小院之中,先是让他复习了两遍清心咒,见其还不能太熟练的掌握,便于其中讲解一些修炼的法门,吐纳的方法。又反复练了几遍,钟宁觉得心中格外舒畅,便央着王沁再教他一些药理,最好是昨日里如何医刀伤的法子。
王沁见其乖巧,也就乐的教授,将这不同的刀伤用什么药c如何用药c煎药上又有什么讲究的地方都一一教授了。不觉之间已是日薄西山,于吃完饭还有一段时间,王沁便打发着钟宁去找苏书那么玩一会,这个时日,丈夫也该回来了,自己也有些话要与他说。
“哦,知道了”钟宁反而有些提不起精神,他一直都想和苏书他们打成一片,可自恼了杨一清开始,苏书碍于情面,往日间生疏了不少。钟宁又不是一个精于和别人打交道的人,往往都是他人主动的来和他相处。
钟宁出了门厅,夕阳通红,散着余光,天边的云彩也被染的通红一片。天色将晚,风又徐徐的吹起来,钟宁不觉的打了个冷颤。实际上他并没有寻多久,就看到了一伙三人。杨一清坐在门前不远处山边的一块大石之上,身体伏在膝盖之上,一动不动,隐隐约约可以听见呜咽的哭泣声。身后的苏书手足无措,不停的说这些什么,而那吴小武则是一言不发,坐在一旁盯着杨一清。在此崖边,风更比他处大了些,几个人置于寒风之中,像是不知道冷一般。
待走上前去,钟宁才渐渐的听清他们说什么,“小师妹,你别哭了,等过几日,我去集上买个七只八只的送给你。再不行,你说你想要什么,你苏师兄都帮你办了。”苏书半勾着身,在一旁不停的左右相劝。
“不要,我就要虎子。”杨一清呜咽的道,头也不抬。
“这眼下到哪里去找天马上就要黑了。这样,等明天,那虎子就算是藏到了天上,我也帮你把它揪出来。”钟宁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杨一清每天带在身边的一只兔子丢了。
“苏师兄,是清儿师妹的兔子丢了么”钟宁问道。
这一问不打紧,那坐着的杨一清可转瞬就被点燃了,轰然直起身子,恶狠狠的瞪着钟宁道:“要你管,你再喊我师妹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钟宁,你先去吧,等下我再跟你说。”苏书也有些无奈,只能先支开钟宁,别再火上浇油了。
钟宁一脸委屈,本想着上来关心一下,缓和下关系,可事与愿违,又担心几人在这里待得久了再染上些什么病,于是说道:“这里风大,你们可得当心,早点回去吧。”然后只得悻悻离去了。
今日的晚饭有些奇怪,饭已备好,早该出现的几个孩子却一个都不在。杨觉其时也早回了崖上,跟着感到有一丝不安,惊异道:“该不会”
“你也别多想,我先去看看。”这两日都没什么异样,在这风啸崖上自家门前还能出什么岔子。过不多时,王沁一脸焦急的领着三个孩子走了进来,手边的杨一清还在不停的抽泣着,可却是不见钟宁的身影。
一种不祥的预感笼罩在杨觉的心头,刚想发问,只见王沁与其使了个眼色,便按下心来。王沁将三个孩子安顿好先用饭,便和杨觉去了偏厅借一步说话。
“钟宁呢哪里去了”刚进房间,杨觉就紧急问道。
“我也不清楚,刚才找到他们三个,在外面也跟着寻了一遍,可上下皆是寻不见。你说”王沁也是一脸的焦急,将才在孩子面前,王沁强行克制心中所想,先下要紧的得想个对策才是。
杨觉略加思索,说道:“这不见得,去我风啸崖只此一条小道。就算是仇家上门劫人,这时候尚早,却也不会挑这光天化日的时候。”
“那到底去哪了难道独自下山去了要是这样,我们得赶紧去寻偌大个断剑山庄,他一个孩子又不识得路。”王沁心中忐忑,尽起关切之意。一双手不停地揉搓,显是感觉有些焦急。
“他们几个可见到过去,你去把苏书叫过来。”这种事情还是事先调查清楚才好,起码等会寻起人来会有个大致方向。
王沁应声赶紧出去,过不多时,便领着苏书进了门。
“我且问你,你将才可见过你钟师弟”
“见是见过,可也就说过一句话,他之后去哪了,我们也就不知道了。”苏书支支吾吾,显然是想着把杨一清臭喝钟宁的事遮掩过去。
“说的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随口问候了几句。”苏书依旧是表情扭捏,极度的不自然。
“哼,随口说几句。”杨觉长舒一口气,接着跟王沁说道:“受些气也好,下山去了也罢,事不宜迟,你我赶紧去寻。”当下也顾不上用晚饭了,和王沁将三个孩子安顿好,指着苏书照顾好师弟师妹,便慌慌忙忙就出了门。
“师父师娘,等等我”他们刚出门没几步,苏书就急里慌忙的
自屋内追了出来。
“叫你留家中照顾师弟师妹,你怎么也跟着出来了”王沁轻声斥道。
“师父师娘,你们去找钟师弟么我和你们一起去。我都跟他们说了,也就一顿饭的功夫我们就回来,家中还有师兄和木姐姐看家,没事的,带我一起去。”苏书一脸真诚的恳求道,表情慌张,显然也是心中记挂。
“那好吧,不过天黑路滑,你可不要乱跑。”王沁转眼看了看杨觉,和杨觉暗暗的点了点头,颇感无奈的说道。
苏书“嗯”做一声应了下来,身先士卒,率先向山下走去,一路走一路喊道:“钟宁师弟”
“你们两个先找着,我先去江师兄那看看。”想是钟宁若要下山去,只此一条道,江中月那是必经之处,于是丢下二人细细找寻,杨觉加急去向山门之处寻去。
夜黑路滑,王沁和苏书也不敢离的太远,别到时找着一个再丢了一个。可前前后后喊了足有半个时辰,一直下得风啸崖,一路也不见动静。
“哪去了”苏书双手支着膝盖,弓着腰,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在空中升起一股一股的白色雾气。冬季的山中,早晚间冷的极快,不过多久,地上的水坑皆是结起冰来。
“有动静么”身后的王沁不久也赶了过来。
“没有,这该死的钟宁,等我找到他,看我不揍死他。”苏书心中又是着急又是气愤,声正严厉的说道。
“走,去那边看看。”王沁喘着气,不敢稍做停留,指着左边的一处坡地和苏书便寻了过去。二人沿着陡坡蹑手蹑脚,慢慢的搜寻着。
“怎么样有消息么”过了没有多久,杨觉也便回来了,与二人合做一处,急急问道。
“没有,你呢江师兄那有消息么”王沁站定,言语急促。
杨觉轻轻摇了摇头,“看样子,钟宁还在这山上,这样,你们挨着这边继续找着,我去那边。”杨觉安排好两人,便朝着一边的铸剑堂走了过去。
杨觉走过没有多远,便听见身后王沁焦急的喊道:“钟宁,是你么你在下面么”随之转过身大声喊道:“快,快过来,钟宁在下面。”
杨觉闻言,使起轻身功夫,转瞬之间便到了跟前。
“是钟师弟,师父,是钟师弟,他在下面。”苏书情绪激动,恨不得马上跳下谷去。
杨觉细细听去,听得谷下传来细细的几声“师父。”知是钟宁落难至此,撩起衣服,便欲下谷施救。
“师父,给。”苏书将手中佩剑递给杨觉,这山间皆是怪石,又是荆棘满布,纵使有一身俊秀的轻功,可手间没个开路的工具,难免回头挂彩。杨觉平日里惯用大剑,除非下山行事,于这山上,向来是手无长物的,而王沁也是走的匆忙,空手而来,到底是多亏带了苏书出来。
杨觉接过捡来,轻功下谷,一路快剑开道,过不多时,只见一人纵身一跃,那杨觉单臂携着钟宁跃上谷来。
“没事吧你怎么跑这下面去了。”王沁摸了摸钟宁的手脸,只觉得冰冷刺骨,一身泥泞不堪,像是已经湿透,看着钟宁脸上留下的几道血痕,心中无比的心疼,眼看着就要流下泪来。
“师师父杨伯伯还有苏”钟宁挨个看着三人,心中无比的感动,嘴唇乌紫,有气无力的说着话。
“你先别说话了,没事了。”苏书像是看穿了王沁的心思,加之对钟宁也是挂怀,不假思索的便将身上外衣脱了下来,一把包在了瑟瑟发抖的钟宁身上。
“好了好了,先回去吧,别再给冻坏了。”杨觉言罢,几个慌慌张张带着钟宁快步赶了回来。
三人一路疾行,直冲进厅内,吴小武和杨一清此时还在厅内守候,一旁的朱定中也守在厅中。三人不做停留,过堂入室,直直钻进了钟宁的房间。几人见到师父师娘如此慌张,也都一路紧紧跟了过来。
“小武,快,去打盆热水来。苏书,去把火炉搬过来。”安排好众人,杨觉将钟宁放下身来,可钟宁竟有些站不住,杨觉转手将其置于床上。只见钟宁眼中星光闪烁,静静的说道:“师父,杨伯伯,我没事,等一会就好了。”
一阵慌乱之声将别院照料朱亭山的木语风招了过来,他刚刚出现在厅中,王沁就看到了她,急急言道:“木姑娘,你来的正是时候,姜汤你会熬么”
木语风先是一呆,转眼看到钟宁回过神来,连连答道:“会会会。”
“那就劳烦你去到厨房,熬一碗姜汤过来。”
木语风见事态紧急,恩做一声,就急急跑了过去。
杨觉赶紧示意王沁将其身上的湿棉衣褪下,又赶紧在柜中找出一套棉衣给其换上。
衣物将将换好,,小武端着一盆热水,苏书提着一炉碳火很快也都入了场,那姜汤需要些时间,得晚些时候。
“苏书你再去寻件衣服,天寒地冻,别给落病了。”王沁看着把自己衣服让与钟宁,
一身单薄的苏书,心中也是一般心疼。
“来,把手脚放下去缓一缓。”王沁将水盆放于一旁,缓缓说道。
“你干什么”哪知钟宁却不理会王沁,挣扎着起了身,支撑着身体,越过面前的两人,踉踉跄跄的走到杨一清的身前,伸手自怀中摸出一个活物,捧在手心,嘿嘿一笑道:“给,清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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