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尚且欢快的气氛被钟宁的一句话弄的冷冷清清。王沁只道是钟宁本性纯良,一个乡野孩子不懂得门户礼仪也无可厚非,小孩子闹性子也属正常,也就并未放在心上。苦笑一声,道了声无奈,一桌人接着寒暄起来。
一旁的钟宁现今是如坐针毡,手足无措。长着为兄,于这世间是在寻常不过的道理,真不知道杨一清的无名之火自何处来。苏书的态度也将他对断剑山庄刚起的一丝好感消耗殆尽。他置于席间实在是不自在,师父和两位师兄所论之事又不知所谓。他决定离席去看看杨一清,是非清白得弄个清楚,还有事由他起,若是错了,总该去到个不是才是。
他头压的很低,起身嘀咕了一句,“我吃饱了。”便走向了后院。夜幕拉开,后院一间卧房里华灯初上c灯火跳动。杨一清的哭声已听不见。钟宁来到了门外却又犹豫了起来,一直没有勇气进去,于门外左右徘徊。一脸的无奈,伴着一脸的委屈,
“苏师兄,你可得为我做主,那小子刚上山没两天,先是抢了我娘,现在又这般的欺辱我。”屋内传出一串的呜咽声。
“那是自然,你放心,清师妹,有你两位师兄在,断不会让你受了委屈,是不是,小武。”苏书心中也是不平,那杨一清平日里有如众星捧月,几个师兄谁敢让她受了委屈,况且这次在苏书看来确实是钟宁那个小子不像话,义正言辞撺掇着吴小武跟着一起规劝。
钟宁在外面听着心中一片的委屈,昔日往事萦绕心头,平日里跟着父母,虽说家境清贫,但父母又何曾让他受过一丝委屈,如今寄人篱下,凡事皆要看人脸色,而且在其看来自己并未行什么大错,也未起欺辱她人之心,这杨一清这些话又是从何说起啊。
“怎么在外面站着啊”王沁看几个孩子相继离席,心中放心不下,便辞了几人出来看看。木语风见人都走了,徒坐着也是难堪,于是便一并跟着过来了。王沁见钟宁站在院中,房中师兄妹间所言也是听的一清二楚,看着钟宁一脸无辜和委屈,心中也是一阵心疼。
王沁走到钟宁身前,弯下身去,笑了笑:“怎么了没事。清儿是被我们宠坏了,过两天就好了。”
钟宁抬过头,看着王沁的眼睛,心中大是亲切,生硬的笑了笑,笑容一隐即没,王沁看出这孩子心事丛丛,多半还是心中不畅,便想着安排着钟宁先行睡下,其他的事情明日间再说。今日早间只是安排了钟宁居于杨觉之左的一间偏房,可具体如何未作细化。
“这样吧,你先去睡吧,有什么事明日里再说吧。清儿的事,你也别放在心上,她刁蛮任性惯了。”王沁转脸看见驻足一旁的木语风,忘了这姑娘的起居还未安排,轻轻笑做一声,领着钟宁,先将木语风安排在了靠边上的一个房间,一来较为清净,二来一个女儿家,比邻而居,多有不便,况且日间也做了钟宁安居之所。房屋几日前刚做打扫,屋内烧有热水,以作洗漱之用,也不用再添什么物件。之后便领着钟宁一路回了卧房,安排他睡了下来。
这间卧房虽说不大,各种陈设一应俱全。细软铺垫也都全换上了新的,比昨夜间睡着的那个大通铺可舒服太多了。较之他以往那个家也是舒适大方。可若是可能,钟宁宁愿回到以往那个家,一个墙上挂着猎弓c屋内拄着梭枪的家,屋内没有太多的陈设,只有两张床张桌子和几只凳子,地上躺着一台织布机,是全家以为营生的大物件,一只大黑狗就躺在脚边,安安静静的打着盹。所有的一切恍如隔世,有如前世今生。那个魂牵萦绕的家,再也回不去了,甚至于昨夜间那个还不算坏的大通铺也是回不去了。钟宁迷迷糊糊,醒了梦,梦了醒,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他之后的十余年都鲜有好梦,经常的被同一个梦惊醒。尤其是刚上山的头几个晚上。
而另一边杨觉夫妇将两人安顿好之后,又劳神费力的将女儿哄好,带着一肚子的疑问久久不能入睡,将才席间无人过问这女子的来历,人多口杂,不是说事的地方,只能待得明日里再做细谈。
杨觉昏昏沉沉,外面又将风起,渐渐发出呼呼的吼声,远处的一出风铃隐约传出叮叮当当的响声,这样的夜晚在风啸崖着实平常,可杨觉总感觉所有的事情皆撞在一起实在是惹人生疑,心中不安。
睡至半夜,杨觉恍惚间听见隔壁屋内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动静细小,加之屋外风声呼啸,几不可闻。杨觉打小居于此地,此间各项了如指掌。当下心中一凉,翻被下床,起身取剑。身旁的王沁被其惊醒,刚想发问,杨觉轻轻“嘘”做一声,便顿时清醒。两人心领神会,一前一后便出了门。
昨夜还是星光漫天,今日却是漆黑一片。一朵阴云飘荡空中,将那皎洁的月色遮的透不出一丝的光亮。杨觉负剑立于钟宁门前,厉声言道:“屋内的朋友烦请出
来相见。”
贤伉俪虚位以待,过不多时,轰然一声,之间一条黑影破门而出,身形迅捷有如鬼魅一般,却是后发先至,携着孩子到了两人身后,此人似乎无意与杨觉相斗,借着轻身功夫向着山下逃去。杨觉大惊失色,仅从当时一瞥之下,此人武艺深不可测,恐不在自己之下。杨觉意动形起,脚下轻踏,疾行而去,王沁紧随身后,快步相追。
杨觉和王沁两人心意相通,要想上的风啸崖只此一条道,若是身后紧追,怕无成效,于是王沁便借着周遭的嶙峋怪石,苦松枫木侧翼相抄,那黑衣人带着一个孩子本身脚力就卸下半分,消得片刻,王沁便卷身落地,单手执剑,挡住黑衣人的去处。杨觉也如影而至,将黑衣人围在了中间。
那黑衣人转过身来,一双虎目轻蔑的打量着夫妇二人。此时近了身前,杨觉才看到此人通体黑衣,全身上下只能看到一对眼睛。可就单单这副眼睛,也似乎带着透人心扉的死亡气息。
“敢问朋友何方来路,何以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杨觉不敢有所懈怠,背后大剑已离鞘在手。
那黑衣人并不说话,放下孩子,弯身取下腿间短刀,眉角微弯,犹如电光火石,奔袭而至。
杨觉以身相待,支起开山大剑,挡下这致命一击,刀刃抵住剑身,相交之下,溅出一星火花,而其身后一柄银剑此时也随即而至,那黑衣人却并不闪躲继续持刀期身前压,杨觉生平使这一口重剑,本就力大,可此时竟被压的连连后退。一直退到一处绝壁,杨觉只腿抵住,两人才得短暂相持。这时身后的那柄银剑却被其反手一爪隔空擒住,剑身未及,只见剑身周遭气浪翻滚,寒剑被震的铮铮作响,王沁大惊之下,抽剑不出,不料黑衣人铁爪横转,只见一声清脆,剑却做了两截,而王沁持握不住,叮当几声,银剑脱手落在地上,王沁只觉右手一阵剧痛,玉手跟着泛点血花。
杨觉护妻心切,借其发力之际,运气挡开短刀。那黑衣人再想挥刀制住杨觉已是不得,杨觉一招为其期身,开山大剑施展不开,此时不给黑衣人喘息之机,一剑接着一剑,或刺或撩c或砍或劈,剑招朴实无华,浑劲有力,剑威之下,短刀不敢与之相接。而身后的王沁片刻做缓之后再入战局,与杨觉相互依仗,黑衣人投鼠忌器,不敢与杨觉全力相博。一时之间,三人竟是相持不下。
黑衣人似乎看出利害所在,于是稍作抵挡开山剑的攻势,却下重手攻向一方的王沁。只得十余招,王沁便渐感不支,依着身形闪转腾挪苦苦支撑,眼看黑衣人寻着一处破绽,浑然一掌劈来,王沁怕是转寰不及,杨觉一凛,顿觉浑身冰冷,大剑骤然飞出,黑衣人眼明手疾,转身一掌递出,砰然一声,与杨觉两掌相接,虎威之下,两人都被震出一丈之外。
杨觉只觉得胸中翻江倒海,山崩地裂,他强忍着咽下涌入口中的一口暗血,强撑着稳住身形,双手紧紧的攥着,背于身后。
王沁看出这一击之威,跃至身前,焦急问道:“你怎么样”
杨觉略作颔首,并无他话,想是那黑衣人也好不到哪去。
“师父c师娘。”远远可见两个火把,原是那朱定中和朱亭山听闻了动静,放心不下一路来寻。
黑衣人虽也是强忍着,可一丝鲜血还是自嘴角流了下来,只是借着夜色和这一身衣服,尚不显得狼狈,见人来寻,若长留于此想来也讨不着好,心中退意萌生,暗下一声苦笑,足下生风,远遁而去。
待两徒弟行至身前,杨觉再也支撑不住,一口淤血喷薄而出。任凭妻子和徒弟们怎么呼喊,杨觉渐觉模糊,周围皆黯然无声,毫无知觉。弟子们慌了手脚,在他们的记忆中,杨觉别说伤的如此狼狈,便是皮肉小伤也不多见,疾步上前簇拥扶持着,带着不省人事的钟宁回到了回风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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