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剑江头除奸惩恶。
双枪在手只身破阵克敌。
一杆大枪长街晚钟回马。
三更夜半坐斗指点迷津。
我留下的传说事迹太多太多,世人赞我以剑入圣枪法卓绝,侠肝义胆纵横天下。
如今太平盛世,孑然一身了无牵挂。
然,兵刃不能撒手,武道不能放下。
于是。
“我风正豪愿为先生寻一清净之地,先生可否愿为我天下会守住门关”
“可。”
面对这个火焰内敛而胸怀大志的人,我欣然允诺。
他为我找的“清净”地方亦是大胆而独具一格。
“此处离地两千尺,鸟兽绝人踪灭,手可摘星俯瞰众生。”
“好。”
我于月前展开草席独坐,无需身外之物,唯剑足矣
“先生”
“嗯”
“这一层都是您的地盘,吃穿用度什么都有我还给您配了秘书,您想吃什么想要什么不论是山珍海味飞禽走兽还是刀枪剑戟武学著作但说无妨”
“老夫”
“没事我风家有的是钱”
多俗啊说好的清净呐
“得先生助,我无怨无悔”
那一句当真是掷地有声直达我心扉,若是时代再向前推上几百年,我们能以文臣武将大名门客的身份相遇,想必会比“企业家”和“干部”更为有趣吧。
奇怪,这是怎么了今夜我的思绪尤为乱啊是因为什么呢
“先生”
焦急的声音传来。
风正豪三步并作两步疾冲上前,足底踩过瓦砾玻璃碎渣咯咯作响。
他终于大步迈进那敞开的厚重金属巨门。
只见那须发皆白的老者单膝跪地赤裸上身,雕塑般向他递出一柄雪白长剑。
“抱歉了正豪。”老者的声音里满是愧疚,他的身体肌肉结实匀称完全不似老年,但与青年人富有朝气也缺乏历练的弹软皮肤相较,老者身上多条陈年伤疤横亘盘踞,想来是自年轻便久经战斗,细细观察还能看出几处险之又险涉及生死决斗命悬一线的事迹。
不仅如此,他还是一位修为高深的异人。
浑厚的炁如流水在体表静静流淌宛如实质,那是被磨砺提炼到极为精纯的天地能量,在异人界无它象征的只有强大。
但饶是如此也不能忽视他身上的两处殷红伤口,不如说这样更为显眼后背与前胸。
“老夫,没能守住天下会的门关。”
他的身后一片灰暗。
“没能守住,你祖父的遗物”
听闻此言风正豪的神情终于沉了下去,一瞬间他的眼角嘴角眼神全部可怕地下垂,只是分毫改变就让那张总是柔和热情的脸变得极度冷酷冰寒,连看上一眼都会感到浑身不适与寒意刺骨,那无疑是触犯到了底线才会做出的表情,否则即使是天塌地陷只要与天下会无关他都不会有任何动容。
祖父的遗物
拘灵遣将
到底是谁今夜我才为天下会挽回颜面,又发生这样的事难道是那六贼的同伙他们一开始就是冲着我祖父的遗物来的
不管他们想要什么贼就是贼让天下会蒙羞还胆敢打扰我祖父清净这些见不得光的虫子全都该死我要把你们全都揪出来一个个碎尸万段
还有你明明答应了会守住天下会。
他的目光锋利无情如身前的剑光。
“先生请起,错不在你,在那无耻贼匪。”
然而不过数秒沉默他最终还是收敛了狂怒与杀机,轻轻将老者手中请罪之剑压下锋芒。
任何时候都不能被怒火冲昏头脑,做决定要迅速,但绝不能莽撞,不要被当下状况掌握,也不要急于问责,要从多个层面看才能纵观全局。
“小胡,先替先生疗伤。”
他招呼声中,一位留着干练短发英姿飒爽的女性快速上前,简单查验一番后素手搭上老者身体,顿时一股暖色光芒浮现,那本就不深的伤口情况竟肉眼可见地开始好转。
“先生莫要着急,眼下弄清事情经过才是第一要务,”风正豪在旁安抚老者低落情绪,一边循循善诱:“可否请你复述一遍今夜事情的始末”
老者眉心轻皱与他对视,对于自己的失态他打心底不愿回忆,但事已至此也只得配合。
“呼好。”
他的眼前波澜突生仿佛人影再现。
时间向前回溯。
晚九点。
幽暗的房间里,矮小丑陋的男人紧盯着眼前的屏幕,高高扬起踌躇不决的手终于愤然按下
“扬名立万”
咔
一时间黑暗如风暴潮水淹没一切整座场馆内的全部灯光停止运作黑夜吞噬白昼,与此同时被蒙蔽的还有凡人羸弱的感官,骤然降临的黑暗对于习惯了日出而作夜晚也与光明相伴的他们而言完全是可怕的天敌
开始了。
一只丝绸制轻薄丝滑绵软的手套被摘了下来,主人将它万分轻柔小心地翻面。
那上面竟密密麻麻写满了奇诡难辨的符咒文字,而在这般全黑的环境中,唯有主人那微光闪烁的眼眸能够看清其全貌。
嗑嚓。
一朵温柔明亮的火苗在笼罩一切的黑纱之中划出一小片光明的领地。
三,二,一。
他数的静默而耐心,今夜能够点燃火焰遮掩异样光亮的机会唯有这一次。
“小陈”
“嗯。”
“你反应还挺快,没事我带手机了有手电,把火机灭了吧,话说你平时抽烟吗”
“偶尔。”
嗑嚓,余音悦耳清脆如一锤定音。
与此同时。
天下会总部,一层。
金碧辉煌极尽奢靡倒是不至于,但作为整栋大厦的主入口,这里的装修品味仍是以“充门面镇场子”为大方向,巨大宽阔的门厅让人一旦置身其中便会顿觉矮小了十分,抬眼望去头顶的楼层那是层峦叠嶂一望无际,明光闪烁中各色条幅如红旗招展各种义薄云天的宣传语大气磅礴似是九天之云下垂脚下嘛,什么欧洲大理石新疆和田玉可劲儿地铺不要钱似的往眼前堆砌,还有精心心排布设计的叮叮咚咚水池与郁郁葱葱植被,必须标出水是正宗的昆仑矿泉水,树是纯种的沙漠绿洲林凸出的就是一个高大上和隐形的壕气,至于迎宾接待那更是个顶个儿的170往上肤白貌美的标致妹子,各国语言不说全会十七八个总得有吧,站立坐卧弯腰点头全部严格执行最高礼仪拉出去能阅兵的级别,莫说聊天光是让人看了就赏心悦目如沐春风
可惜今夜偏有人不懂礼仪不解风情。
叮咚。
里三扇外三扇能进大卡车的电动门因为一个人逐一开启了。
“您好欢迎来”
俏生生的接待员面色剧变,刻在dna里的问候语也被生生刹住
“这位先生,您有何贵干”
她说着交错的双手之一悄然探向另一只手上并不起眼的臂环,那看起来只是件饰品,实则是货真价实能够应对突发事件的法器
只是一个照面就要动用法器对方甚至还没有说一句话,怎么能如此莽撞认定对方就是不怀好意呢
当然能了。
毕竟没有人会以这样的打扮深夜前来,还专门挑选了守备薄弱的今夜
来者动了。
啪。
接待员应声倒下她的发髻散开身体无力下坠眼神之中满是不可思议,自己的指尖离触发警报只有一线之隔,而距离自己数米的这个男人竟在这一线之内移动到了她的身后并且挥出了足以令她晕眩的一击这是何等的神速啊
男人
他的身影骤然放大暴露在4k超清大屏幕上即使只有一瞬间监控室的保安人员还是发现了端倪,在领班指挥下手忙脚乱快速移动大厅内全部的监控镜头把这胆大包天敢于正面突袭天下会的狂徒投放到了
不见了
“人呢”领班勃然大怒。“快他妈找”
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那里空空荡荡唯有倒下的接待员。
他向前倒放一点,直到那身影定格的一瞬。
咔。
再小心推动一帧。
整个画面模糊了,漆黑的人影化作一片运动中的模糊影像,正是在这一刻他发觉了异样疾速离去,但在这极为宝贵的一帧里,他最重要的一个特征还是被勉强捕捉到了。
“红毛”领班倒吸一口凉气。
因高速移动而模糊的影子里,一条猩红的马尾旗帜般拖长像是坠落流星的尾巴,在今夜此时那艳丽的颜色寓意的绝非明快希望之类,而是不详的征兆入侵的预告
“不能再拖了必须赶紧通知楼内的干部”
“头儿我找”
“找着了愣着干嘛说话呀”
领班扭身大声呵斥呆若木鸡的小弟,怎么这个时候打磕巴也不看看是什么关头
“啊”
小弟还是说不出话只得浑身剧震见鬼一般指向他。
咔。灯居然灭了。
嗒。
嗒。
“”
领班僵硬地把肥胖身躯转过,动作如老旧木偶,期间骨节冻僵了一般咯嘣作响,一身肥膘更是无法带给他半点安全感与暖意。
是鬼
这个男人的脸是一张獠牙爆出青筋暴起狰狞可怖鲜血淋漓的鬼脸
“嗬,嗬你”
领班的眼仁不受控制地无规则颤动,身体像是被无形的绳索缚住,明明全无接触但皮肉里还是不断传来刺痛,此刻他多么想叫喊奔逃啊可奈何脚像是变作了树桩已原地扎根三丈根本动弹不得,与之相反大腿早已战栗不断频频发软只待何时支撑不住向前跪倒
为什么我明明见过不少异人怎么会害怕成这样
领班越是恐惧,越是大口呼吸着,因此骤然明朗。
是血他的身上,散发着极重的血气那不是真正的血腥味道,而是恶意煞气杀意等等的结合
“呼”
来者的呼吸沙哑空洞。
“权限。”
“啊”
“总机的访问权限。”
“你究竟是谁”领班一改颓然竟主动挺身质问,仿佛面前人的话是某种密语打开了他内心勇气的闸门“你想要公司的数据告诉你没门”
唰。
他话音未落只听得耳畔尖锐破风声面前人分明全无动作但身后一位手下却轰然倒地一旁僵硬着的同伴赶忙将他扶起却发现胸口一枚银针除去针尾在外其余全部没入体内,手指颤抖着探向口鼻惊悚发现人已没了生气
“拒绝一次,死一个人。”红发的恶鬼眼眶之内迸射出比之发色假面更为可怕妖异的血色光芒,不过抬手间他就夺走了一条鲜活的生命,语气平静眼神漠然似乎一切理所当然,他这么做的目的仅仅是向领班施压
“你你”
领班竭力对抗着恐惧,心底则时刻在挣扎权衡,以他的见识与年龄本不该坐在这小小角落当一个管理十几人的监控室领班,实际上多年前他便已是天下会的高层,身为安全主管管理众多机密手中统领百余人,那时的他何其风光
直到几年前公司经历了总机数据失窃,有异人借助遁地之术“地行仙”成功进行了破坏活动,最终导致公司经受了极大损失,那时他本打算引咎辞职,但宽宏如会长竭力挽留,一番抉择下最终自己选择留在了监控部门养老。
问题就是出在这里。
会长一心想让他回归安全主管的岗位,为表诚意始终都没有收回他的总机访问权限这在公司的制度里完全属于破格,即使在内部也是鲜有人知道而这个入侵者一上来不为别的直奔自己也那就说明
“谁是你的内应”他满腔怒火直视对方,不仅为自己也是为公司下意识就问出了口。
“回答错误。”
“呃啊”“小赵”
身后又是一声沉闷落地声。
艹艹这王八蛋
领班的脸皮抽动面庞扭曲,他已经辜负了公司一次,怎么能再一次让会长失望难道以后都要让人戳着脊梁骨骂叛徒软蛋难道自己连一个监控室领班都做不好吗
可是
这些小伙子都是无辜的即便他们在这栋大厦里属于底层,也没有那些动辄千万上亿的宏图大志,但他们也是活生生的人啊因为自己的优柔寡断不敢面对已经有两人死在这个恶魔的手下他如果再这样下去还会有人死去,这个恶魔已经连杀两人,他做的出来
“唔呃”
他的心如刀绞,两端的拉扯整个人的精神似乎要被撕裂
“给你我给你”
他还是交出了那张贴身存放的卡片,一字一句地坚定不移背诵出那句跟随了自己多年不曾更改的密码,只是双眼凸起舌尖僵硬着几欲被咬到。
“很好。”
他的眼前一黑,心中风波平息。
红发恶鬼缓步离去将门扉合拢。
里面横七竖八一地人安然沉睡。
“叮咚。”
晚九点十五。
天下会总部。
110层,空中餐厅。
窗外巨大一轮圆月照进楼层之内,却被更为密集且明亮的光芒所压制。
十余人皆神情肃然手持明晃晃兵刃严阵以待,周身各自肆意释放强烈气息扭曲空气。
众人前方一身姿窈窕西装革履的华贵女性安静抽烟。
“可算来了。”
她弹指一挥,烟蒂整个炸开如烟花。
“上”
红发恶鬼双眸闪动,眼光映在手中横亘刀锋之上。
此时,刀上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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