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清清气得半死,大尾巴在河里拍来拍去,溅起一大簇水花。
“昨天喊了你们半天,都没听见?!喊着喊着还跑得更快了!”
她瞅着过来的这对儿狗男女,昨天下午快快乐乐扛着锄头走了,走到一半还加快脚步。
“误会,昨天下雨了嘛,才一直想着回去。”
“你们真的活下来了?”
何清清接受了这个解释,刚刚也是喊半天这俩人才注意到这边还有个漂亮的美人鱼。
“如你所见。”
陆安扛着锄头扶了扶草帽,“而且还活得很好。”
他没想到真的还能遇见这条美人鱼,而且还错过了一次,听她的意思,昨天她就在这里看见回镇的俩人,只是喊半天没听到。
“看来你们找到生活的地方了。”何清清也在打量他们两个,昨天远远看着就觉得是他俩,一个大高个,旁边跟一个单薄的身影,在路上慢悠悠往镇子的方向走。
现在这两人戴着草帽,扛着锄头,精气神都与当初在城市里不同,阿夏好像也没当初那么警惕她了。
“刚勉强稳定,你呢?顺着河都去哪了?”
“差点下海,顺着这条河到了尽头,我又赶紧游回来了。”何清清指指下游道,“打算回以前那里,就碰见你们了。”
“早点来就好了。”
陆安有些遗憾,现在下雨了,遇到何清清了,如果早几天,可以在她的护佑下,让赵华试着过去打几桶水,提前几天就可以浇地。
不过下海这个词儿他瞅了瞅何清清的大尾巴,习惯之后还蛮好看,透着野性的美。
“哼,饿了很久吧?”何清清抬手扔条鱼过来。
“还好,正在种地,你要不要尝尝?小白菜能吃了,改天给你带一点过来。”
“我不吃素。”何清清笑道,这种故人相见的感觉很好,三言两语,仿佛认识了很久的朋友。
虽然才间隔了一个多月,但也是生与死的距离。
她不知道俩人是怎么从千里之外来到这里然后安家的,那其中一定很多艰辛。
极有可能和阿夏有关,何清清抽了抽鼻子,目光转向阿夏。
“她污染的味道又重了?”陆安问。
“哪有不加重的,只是她有点不一样,说不出来的感觉。”
陆安怔了怔,和阿夏对视一眼,阿夏想了想没说话,继续拿柴刀砸鱼头。
“那我呢?”陆安问。
“你还是没味道,过来让姐姐看看,究竟怎么回事。”何清清朝他招手。
“你知道的,虽然咱们很熟,但是水里可太危险了。”
陆安没有动,只远远看着她,天空飘着小雨,何清清就趴在河岸,头发湿润润披在肩头,水珠从发梢往下流淌,身后的尾巴不安分地甩动。
“胆小鬼,我还能吃了你不成?”何清清哼了一声,“见到你们活着真开心,这叫这叫什么来着?”
“一壶浊酒喜相逢?”陆安随口道。
“可惜没有酒。”
“我们有啊,不过要等明天。”他笑一声,和阿夏走在高速上,带了酒御寒,现在还剩一些,“你会喝酒?”
“就那么说说,我又没读过多少书,没有好的词表达我现在的感叹,就忽然看见你们活着,特开心知道吗?”
“这一个多月有没有遇见别人?”陆安问。
“没有,一个人也没见到。”何清清摇头,若非如此,哪来这么大的惊喜感。
“我们遇见了。”
陆安挑了挑眉,有点炫耀的意思。
“要不要听我唱歌?”何清清问。
“不要了吧我们还要挖土。”陆安侧头看看阿夏,她正盯着何清清身上的两大坨。
“挖土做什么?”
“把小溪从那边山坡引过来啊,我们又不敢去水边,山上也危险,把水引下来,以后我们才有水用。”
“哎!哎!”
何清清忽然兴奋道:“你再挖深点,挖到你们镇子上,我就能顺着水游过去和你们当邻居了!没事给你们捞点土特产。”
“”
陆安沉默了一瞬,看看远处镇子,他觉得何清清大概把自己当成挖掘机了。
“我们得走了,谢谢你的鱼。”阿夏用随身带的绳子把鱼串起来提着。
她在想自己的那罐蜂蜜,是泡一大杯水带过来给何清清,还是直接分出来一
部分看何清清的样子,应该没办法在河里烧水。
“东西够吃吗?多给你们一些,等一下!”
何清清一头扎进水里,河面只露出几个泡泡,片刻后又冒出头,远远甩出几条大鱼,掉在地上噼啪乱跳。
“等我试试,以后要是遇到的人多了,可以合伙挖一道又宽又大的引水渠,让你去做客,现在的我办不到。”陆安扛着锄头砸鱼道,这条河里的鱼比当初那条小河凶得多,“我挖一天才能挖出来个坑。”
“好吧,等不下雨了过来听我唱歌。”何清清笑着道。
把鱼砸死串起来,俩人挥手远去,她望着阿夏的背影看了半晌,回身钻进河里,尾巴甩动,只留一抹隐隐约约的影子。
好几条鱼被阿夏提着,在路边捡了一根树枝,挑在肩头,陆安扛着锄头,回头望一眼。
和一个美人鱼一起做邻居,这个念头只要想想,就有点微妙的魔幻感觉,如果条件允许,他还真想试试。
话说回来,一个一条一只美人鱼,陆安真不知道用哪个量词合适。
“其实你可以试着过去接触一下。”阿夏沉默了很久道:“我保你安全,大概她只是想看看你有什么毛病。”
“我没有毛病,请注意。”
陆安纠正了她的用词,然后问道:“你怎么保,我往那边走两步,你没有预感到危险,我就过去?”
“你和她很合得来。”阿夏说,她明显能感觉到,何清清对自己不是那么热情,但是对陆安很友好。
就连鱼也是看在陆安的面子上扔过来的,也许是因为对他没味道的好奇,也或许是因为陆安听懂了她唱的歌——叽里咕噜的粤语阿夏只听得头晕,一点都听不明白。
“合得来吗因为她很孤单吧,一个人在河里,比我们三个更孤单,越强大越孤单。”陆安也是同样的猜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听过她所有歌的人,这种应该叫知音。”
“知音?”
“嗯,以前有个伯牙会弹琴,有个钟子期会听琴,弹到志在高山的曲调时,钟子期就说‘峨峨兮若泰山’”
陆安边走边和她解释了一通这个词的来历,阿夏兴致缺缺地哦了一声。
星期六不会讲故事,这个还没鲁滨逊的故事好听。
“也或许是想借种生个小鱼人,我没污染,她的鱼人基因可以很大程度保留。”陆安很恶趣味地猜想。
“借种?”阿夏愣了愣。
“只是这么一猜,也许就是单纯的想闻闻我身上是不是真的一丝味道都没有。”陆安说。
人心都是复杂的,何清清明显比赵华更加聪明,也没有赵华纯粹,她在想什么没人猜得出来。
变异人认为自己是人的时候,他们很可能觉得自己才是正常的,是进化的新方向,而不愿回归弱小的普通人类身体,陆安觉得何清清就有这个势头,在水里她很自在,想当个母亲,保留鱼人基因也是有可能的。
毕竟没办法找到另一条男性美人鱼,那么纯粹的没有受污染的普通人,就是最佳选择。
另一个,她的强大也让人心生畏惧。
扛着锄头到昨天的坑那里,底下已经蓄了一小点水,陆安收回思绪,没有继续往深挖,而是在边缘又开一道渠,向着远处山坡下引过去。
如果溪水重新活过来,顺着小渠到坑里,等坑注满水,自然会继续往下流。
阿夏蹲下身子把肩上的布放进去浸湿洗干,细细地擦手擦脖子,想给自己弄干净点。
“等这里的水可以用了之后,我们提很多桶回去,你可以直接洗澡。”陆安挥着锄头道,阿夏一直都是长衣长裤脸上脏脏,如果能梳洗打扮一下,换上正常女装,短发应该是很飒很美的,与夏茴的气质不同,他忽然就很想看。
“洗澡多浪费水。”
“这么多水怕什么浪费?”
“好像也是。”
阿夏低头看看大水坑,洗澡这件事,是她在城市里时想都不敢想的,最多晚上下大雨的时候偷偷赤裸身子到天台,接受自然的洗礼。
“到时我帮你搓干!”
陆安一锄头挖出来一条蛇,冷汗还没起,那条蛇已经被阿夏伸手捏住。
“又加餐了。”
她瞅瞅身边的鱼,手里的蛇,陆安好像是个福星,会给人带来好运,“帮我什么?”
“没什么。”
陆安浑身麻麻的,天生对这玩意过敏,见阿夏单手擒着蛇,他欲言又止,默默离远了一点。
等到回到镇子上时,赵华看见满载而归的两个人,直接从地上弹起来。
“哪捡的?在哪捡的?下雨反而有河道干了?我也去!”
赵华撸着袖子就准备去外面捡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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