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侠文学 > 都市小说 > 心有南墙 > 第九章 塞姬
  南樯回到办公室里,打开电脑,对着屏幕发呆。

  事情好像朝她预料外的轨迹发展了。

  她望着自己面前的屏保,那是一张气势磅礴的南创大厦形象照,南樯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大厦的顶层玻璃上。

  ——如果杜立远这条路走不通,还有什么办法能快速接近那个人?

  即使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要找的人在哪儿。

  在南创大厦的顶层,在酒店的总统套房里,或者还会像以前一样,定期出现在高尔夫球场和私人会所中。可是以她现在的身份,上述任何一个地方都进不去。保镖,门禁,冰冷的大门,“阶级”这座鸿沟立在她和那个人面前,如同天堑,将两个人完全的隔绝开来。

  那个人大概已经将她完全遗忘了吧?

  或者,她变成了他午夜梦回里一只面目可憎青口獠牙的恶鬼。

  调转目光,她看着对面玻璃,上面倒映出自己现在的脸。

  端丽与娇妍都不复存在,没有明眸善睐的风情,缺少顾盼生辉的闪亮,只剩廉价而有限的年轻。

  这样平凡而普通的姑娘,以后会有什么样的人生呢?

  大概率是和无数庸庸碌碌的人一样,时间到了,找个凑合的人结婚生子,婚后为了孩子和婆媳问题和丈夫吵架,整天操心柴米油盐酱醋茶。

  爱情?那是已婚妇女最昂贵也最虚幻的奢侈品,甚至不如孩子一套学区房来得踏实。

  “哎,我们在团购理财产品,你考虑不?”

  小曾快活的声音插进来,打断了她的思索。

  “什么产品呀?”南樯回过神来,笑着看向她。

  小曾刚刚做了韩式绣眉,还在恢复期,一张脸抬起来,两撇眉毛先飞到人跟前。

  “银行的,是咱们那边对公业务经理推荐的,一年9个点,比各种宝宝的货币基金高!”她快人快语说着,宛如连环炮弹,“我觉得可以买,就当定投储蓄,也没啥风险,三年以后就都回来了。”

  南樯本来兴致勃勃,听到最后一句,摇了摇头:“我不买。”

  “怎么?嫌收益少?”小曾斜眼看她,“现在大环境不好,一年的都不到4个点,三年9个点可以了!”

  “不是,怕拿不回来。”南樯温温柔柔笑着,“三年时间太长,我等不了。”

  小曾瘪了瘪嘴,她以为南樯是手头太紧了,所以并不打算勉强。

  这天晚上下班回到房间,南樯的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内容只有四个字。

  “最近好吗?”

  她看着那条短信,皱起了眉。

  ——又是这个号码。

  每到月末,她都会收到来自同一个号码的问候。刚开始对方是打电话,她不接,后来就变成了短信。内容十分简单,无非就是“最近好吗?”“你好吗?”这样翻来覆去的三四个字。

  她不知道电话那头的人是谁,却也不敢贸然将对方拉黑,就只能一直置之不理逃避着。

  然而在这个孤单而寒冷的夜晚,看着手机屏幕上微弱的灯光,她忽然觉得,应该给电话那头执着的人一个回复。

  “我很好,谢谢关心。”

  她轻轻敲下这七个字,然后点击了发送。

  人生是那样的短,在活着的时候给一颗陌生灵魂温暖,又有什么不好呢?

  手机那头沉默了,再也没有任何的消息。

  余思危是在午夜接到消息的。

  阅读内容的时候,他的手指有些微微的发颤。

  屏幕昏暗的微光在他出神的时候熄灭了,于是他再点了一次,将那条消息重新再看一遍。

  然后他抓起外套走出了酒店。

  “余、余先生。”

  关姐看着眼前俊美的男人,一时有点瞠目结舌。

  她在南家大宅工作快十年了,也算见过了不少达官贵人,唯独每每见这位姑爷,都会被他冷冽的气势吓得有些结巴。小姐在澳大利亚那边出事以后,姑爷打发了工人,封了小姐的房间,只剩她和园丁老庄维护着这个大宅。

  之前每隔半个月,姑爷会在白天回来一趟,拎着一个神秘的黑包,回来后直接上二楼,不对他们有任何吩咐。今天不知道吹的什么风,不过才过去一个星期左右,姑爷忽然大半夜的开车来大宅,面色森严。

  余思危朝她点了点头,算是招呼过了,然后鞋也不换直接转头走上了楼梯。

  关姐僵在门口,她从来没摸清过这位姑爷的情绪,在她印象里他总是吝啬言笑的,比那三九天河边的风还要冻人。

  余思危轻车熟路走到长廊尽头倒数第二个房间门口。

  那里大门紧闭,门把手上有一朵手绘的黑色蔷薇。

  他定定站着看了那朵蔷薇一会儿,然后从手里拿出一把钥匙,那是全世界只有他才拥有的钥匙。

  闭上眼睛,出一口气,他睁开眼将钥匙准确无误的插入了锁洞。

  咔的一声,厚重的木门应声作响。

  余思危毫不犹豫,推门而入。

  门内是一座漂亮而宽敞的卧室,整体的色调是裸粉和灰绿色系构成,妩媚又不失高级。房间里所有的家具和装饰品都是精心挑选过的,细节上显得优雅而不落俗套。贵妃榻,梳妆台,床头白纱做的帷幔,一切女性化的用具都在向人们诉说,房间的主人应该是位讲究的美人。

  余思危关上房门,环顾着这座熟悉的房间,深深吸了一口气。

  还是熟悉的味道。

  他脸上禁不住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环顾着房间里的一切,他用手轻轻摩挲起家具表面,仿佛像在爱抚情人那样温柔。修长的手指抚过沙发,花瓶,梳妆台……

  眉头很快微微起皱:不过一个星期,房间里又积了一层薄薄的灰,她那么讲究,一定不会高兴。

  于是他打开带上门来的黑包,从里面取出一块崭新雪白的抹布,开始轻轻擦拭这些家具用品。

  他擦得如此认真,小心翼翼,满是谨慎,如果宋秘书看见他降尊纡贵成这样,大概会惊得下巴掉来。

  擦完了家具,他又换了一块新抹布,将衬衣袖子挽到肘部,半跪下来擦起柚木地面。

  此情此景,倘若余老太太看见世家子孙落得如此,只怕白眼一翻早已背过了气。

  做完这一切,余思危额头已微有薄汗。他站起来坐在沙发上,从包里拿出一盒湿纸巾开始净手。仔仔细细擦完,连手指缝也不放过,他这才将废弃的抹布和纸巾都丢进黑包里,拉链拉得严丝合缝。

  看得出来,他这样做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所有的物品都准备得非常充分,所有的程序都完美无缺。

  现在,他终于可以歇一口气了。

  找到茶几边的机关,轻轻一按,茶几中间的储物空间露了出来,那里面放着一个白色的遥控器。

  他按下上面的按钮。

  i/wonder/should/i/go/or/should/i/stay

  the/band/had/only/one/ore/song/to/py

  and/then/i/saw/you/out/the/rner/of/y/eye

  a/little/girl/alone/and/so/shy

  i/had/the/st/waltz/with/you

  o/lonely/people/together

  i/fell//love/with/you

  the/st/waltz/should/st/forever

  悠远而宽厚的男声响起,是engleberthuperdck那首经典的《the/st/waltz》

  舞会很快结束了,

  我该走了还是留下?

  乐队开始演奏最后的乐曲,

  我看见你经过我身边。

  一个孤独害羞的小姑娘

  这是最后的华尔兹,

  我与你,两个孤寂的人在一起

  跳了最后这一曲华尔兹。

  我爱上了你。

  这最后一曲华尔兹应永远继续下去。

  悠扬男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回旋游荡,仿佛男女主角身着华服,在众人瞩目下携手翩翩起舞。

  余思危闭上眼睛听着,陷入了回忆里。

  it&039;s/all/over/now

  nothg/left/to/say

  jt/y/tears/and/the/orchestra/pyg

  /////////,

  /////////

  现在都结束了,

  再没什么可说了。

  只有我的眼泪随着乐队演奏。

  啦,啦,啦……

  啦,啦,啦……

  繁华褪去,歌声变的忧伤而枉然,仿佛男主角前一刻拥着女主角在舞池里翩翩起舞,现在却已孤单寂寥,孑然一身,。

  余思危的眉头微微拧起。

  夏夜的风吹开白纱帘,送来窗外奥哈娜月季花的幽香,好像舞池里女孩粉色的裙摆飞扬拂过,带起她身上迷人的微笑和芬芳。

  那曾经是一个美好的童话故事。

  床头柜边橡木雕刻的相框里,有张巧笑倩兮的脸静静看着这一切。

  相框上刻着一只蝴蝶,蝴蝶的翅膀上写着来自古希腊名字——psyche。

  塞姬,一位美貌胜过维纳斯的人类公主,同时也是爱神丘比特的妻子。丘比特对她一见钟情,不惜忤逆自己的母亲,偷偷将她藏在山顶的宫殿里。因为和丘比特坚贞不渝的爱情,最后她通过重重考验,喝下永生之水成为灵魂女神,和丘比特在神界相依相伴。

  这是余思危亲手做的相框,也是他亲手刻下的字——他曾拥有过这样一位塞姬。

  她美若星辰,长袖善舞,声音清灵如出谷的黄莺。

  她骄傲自负,任性刁蛮,从来不许自己有得不到的东西。

  余思危看着那张照片,静静出神。

  随着一声轻笑,恍惚间梳妆台前仿佛坐上了一位身姿曼妙的女神。

  她穿着裸粉色的真丝睡袍,秀发如瀑布挂在隆起的胸前,修长光洁的腿从睡袍下伸出,斜斜搭在丝绒椅凳上,露出形状完美的脚踝,以及涂着鲜红蔻丹的玉足。

  望着镜子里那张娇艳的脸,她嘴角上翘,刚好到一个最能体现她妩媚的弧度,似乎对自己的相貌满意极了。

  然后她拿起桌上绿色的宝石梳子,开始轻轻梳起一头乌云般蓬松饱满的长发,一下,又一下。

  雪肤轻纱,烟粉花颊,满屋天价的陈设都在这般姿容面前黯然失色,灰败无光。

  只有见过了这样真正的绝色,才会觉得其他的都是庸脂俗粉。可惜,没人见过这样活色生香含情脉脉的她,唯独她的丈夫才有欣赏的资格。

  思危。

  思危。

  镜子里的赛姬红唇轻启,叫起丈夫的名字。

  我恨你。

  美丽的瞳孔中流下泪水。

  余思危闭上眼睛,呼吸着空气里残存的香息。

  房间里只剩她和他的气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