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手腕上的多功能手表突然发出振动波。
言知乐倏然睁开眼睛。
周围极其安静,厉正则均匀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她轻手轻脚从床上下到地上,拿出床边睡觉前准备好的鞋子穿好。
身上的衣服是睡觉的时候就换好的,为的就是夜里出去且不惊动厉正则。
为方便通风透气,室内的阳台之间的那道门留有一个缝隙。
言知乐侧着身子勉强可以通过。
她来到阳台上,朝楼下病房看了一眼。
楼下的窗户是敞开着的。
言知乐翻出窗户,找准位置,利索地跳进楼下的窗户里,站在阳台上。
刚站稳脚,室内有动静传来。
她抬头望去,黑暗里,有个人影从床上坐起来。
言知乐拍了下手,刚才抓着窗台外面往下跳的时候,抓了一把雪。
拍完手,她走进房间。
“师父,吵醒您了?”
裴公道:“你在楼上走动的时候就已经把我吵醒了。”
“真的假的?”言知乐反问了一句,朝门口走去。
猫眼洞里装了个带红外感应的微型探头,可以看到走廊里发生的一切。
走廊里有一个护士在走动,暂时没有异常。
言知乐打开手机回看监看画面。
一切正常。
或许今天晚上会一直都维持正常的状态。
但,也许不会。
她下午见到的那个乔装打扮的人时的第一反应是:他是苏柠!
确定那个人是苏柠后,她紧跟着就想起了顾玉娟之前说过的话。
【那天一早起来,客厅里坐了个人。
他戴着黑色的鸭舌帽,口罩还有墨镜,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从穿着和说话判断,应该是个男人。】
只有担心被人认出来或者记住,一个人才会把自己伪装起来。
她怀疑那天出现在顾玉娟家里的人,正是苏柠。
至于苏柠的目的,暂时不好确定。
走廊里的护士回了护士站,整个走廊里静悄悄的。
言知乐百无聊赖地靠在门上透过手机观察外面动静。
裴公靠在床头,“你就那么确定她会出现?”
“直觉。”言知乐头也没抬,“女人的直觉一向很准。”
黑暗里,裴公重重地叹了口气,拉起被子顺势下滑,蒙上脑袋闭上眼,又睡了。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
裴公掀开脑袋上的被子,就看到房间门被打开,走廊里微黄的灯光照进室内。
“人来了?”他低声问。
“嗯。”
言知乐开门出去。
裴公不放心,翻身也下了床,紧随其后。
一
顾玉娟这两天一直在想办法离开,可是有心无力。
夜里她浑身疼睡不着,正哼唧,病房门从外面推开。
她以为是看护,就出声说:“护士,能不能给我打一针止疼的药?”
“当然可以!”
来人朝病床走近。
顾玉娟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声音并不是今晚看护的声音。
她一下子坐起身,顺手按下了床头的开关。
室内瞬间亮了起来。
顾玉娟这才看清楚站在床边的人,“是你!”
“你,你想干什么?”
顾玉娟看到对方手里握着一个大号注射器,注射器内有淡黄色的浑浊液体。
她顿时察觉到危险,下意识朝床的另一侧挪去。
“你再敢往前一步,我就喊人了!”
“喊吧。”
来人半点也不担心她叫喊把医护人员招来。
因为,他自信在人进来之前,能把注射器中的东西推进顾玉娟的身体。
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那么简单的事都被她给搞砸了,她居然还跟言知乐告密。
看来是不想活了。
既然如此,她就送她一程,也省得她躺在这医院里,还浪费国家资源。
顾玉娟惊慌失措间摔下病床,躺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有反应。
她知道自己今天必死无疑,可就这么死了她一点也不甘心。
王昌盛和他的小情人还活得好好的,她就这么死了,凭什么!
人在绝境,往往能爆发出巨大的潜力。
顾玉娟一下子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抓起床上的被子,朝来人扔了出去。
那人完全没把她这个将死之人放在眼里,因此毫无防备下被人劈头盖下一床被子,手里的注射器也“啪”一声掉在了地上。
顾玉娟瞅准时机,拔腿就朝门口跑。
可她浑身是伤,根本跑不动,一瘸一拐朝门口走。
那人很快把脑袋上盖着的被子扯掉,扔出去正好盖在了床头灯上。
室内瞬间黑了下来。
摸黑捡起脚边的注射器,快速追过去。
“咔哒~”
病房门从外面被人推开。
一个人影赫然出现在门口。
顾玉娟顿时停了下来,她觉得这个人跟要杀她的人是同伙。
但她身后的人也停了下来,因为这人认出了门口的那个人是谁。
门口的人背着光,看不清脸,但是她的身高和身材,却是能让人一下子认出来。
言知乐上前一步一把抓住顾玉娟将她扯到门口,同时另一只手按开了门口的开关。
“啪”地一声,灯光顷刻间驱散黑暗。
顾玉娟这才看到把她拉到门口的人是言知乐,她又激动又害怕,一时间竟然发不出声音。
言知乐松开她,看向房间里的人。
正是白天她故意撞的那个人,身上的衣服还是白天的那身,墨镜都没摘掉,也不怕走夜路摔跟头。
真该让常山过来瞧瞧这到底是谁。
哦,还有俞浩。
俞浩也应该来看看,毕竟这个人可能是以后要跟他厮守一辈子的人。
就是不知道俞浩有没有看到过他未婚妻不为人知的一面。
言知乐佩服自己居然在这种时候还能考虑到那么多。
她无法透过墨镜看清墨镜后面的那双眼睛,但是可以根据此人的防御动作,判断她此时有些慌乱。
毕竟,不管是被认出来还是被人破坏了行动,都是挺出乎意料的。
顾玉娟想趁机离开,她不但害怕被这个身份未知的人杀了自己,还害怕被言知乐要了性命。
这两个人,没有一个是好惹的。
可刚跨出病房门,一个影子盖下来。
顾玉娟缓缓把头抬起,两腿一软,顺着门框直接滑坐在地上。
裴公冷扫她一眼,“不想死就老实点!”
顾玉娟瑟瑟发抖。
这几天,是顾玉娟这辈子最难熬的日子。
她无比后悔,当初王昌盛意外伤人后,她应该第一时间劝他去自首,该赔钱赔钱该坐牢坐牢。
从包庇王昌盛的那一刻起,她就一步步陷进了泥潭中,到今天,已经没有办法再出来。
后悔又有什么用?
濒临死亡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后悔?
裴公越过她,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瞧着房间里的人,“你手里的东西,谁给你的?”
那人不说话。
从言知乐出现,她就没再吭一声。
“你说不说我都知道你是谁。”言知乐挪了下身体,给身后的师父老人家腾位置。
顿了下后,接着又说:“苏柠,你胆子可真大,今天下午在地铁站被我撞到,衣服都不换一下就敢出现在在医院,你瞧不起我啊?”
苏柠没想到言知乐居然认出了自己,口罩后面的嘴唇用力抿着,思量后她还是没有摘掉墨镜和口罩,把自己的脸露出来。
但她却开了口:“你怎么认出我的?”
地铁站遇到实属意外,抱着侥幸的心理从言知乐对面走过,甚至被她撞了一下都没有怀疑。
是太自信言知乐认不出自己,还是根本就没把言知乐放在眼里?
应该是前者。
“这很重要吗?”言知乐轻笑,她一步步朝苏柠走过去。
像是察觉到了危险,苏柠后退一步,举起手中的注射器针尖对着言知乐,“别再上前了!”
言知乐笑了,“你觉得你手里的东西能对我构成威胁?”
裴公看向徒弟,觉得她有时候话特别多,“你跟她废什么话!”
话落手抬起,一个明晃晃的东西从他的手里飞了出去。
苏柠来不及多闪开,一把锋利的手术刀直接插在了她举着注射器的手腕上,不偏不倚,正插在中间位置。
“啊——”
伴随着苏柠的尖叫声,注射器也正好掉落在地上。
言知乐一脸崇拜,“姜果真还是老的辣
!师父,我要到什么时候才能有你这水平?”
“少贫嘴!”
裴公走向苏柠,捡起地上的注射器。
“师父,这里面的玩意儿你认识?”
刚才他一来就问是谁给苏柠的东西,现在又捡起来端详,看样子是认识。
裴公没说话,只是点了下头。
“这玩意儿能要人命?”言知乐又问。
裴公继续点头。
“所以,”言知乐看向苏柠,“你是想杀了顾玉娟?”
她看苏柠正要把扎在手腕上的刀子拔掉,好心提醒她:“千万别拔,会喷血的。”
苏柠抬头看她,不拔掉就血流不止,拔掉的话还真有可能像她说的那样。
言知乐微微笑,“你不信的话可以拔掉试试,大不了不行了一会儿再插进去。”
苏柠,“”
“你为什么要杀顾玉娟?”言知乐再次问道。
“因为我要给我爸报仇。”
“你现在报仇,不觉得太晚了吗?”
苏柠这理由找得实在是牵强。
这也充分说明她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预料到会被人堵住门,想杀的人没杀了,还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你跟蒋暖是什么关系?”裴公突然问道。
苏柠猛然看向裴公,眼底全是震惊。
他怎么知道蒋暖跟她认识?
这针剂是蒋暖给她的没错,但这种东西,从外形上看,没什么特别的吧?
“蒋暖?”言知乐也皱起了眉毛。
那个老女人上次被厉正则揍了一顿,这段时间挺低调的,她还以为吃一堑长一智了呢。
看来,这是在憋着坏呢!
“别逼我动手。”裴公说。
病房里的动静早惊动了外面的医护人员,但是没人敢上前。
言知乐刚跳到楼下,厉正则就睁开了眼睛。
他自零点撒完尿之后就没有再睡。
零点他起来,担心她把被子踢了,就钻进帘子里看了看,倒是没有踢被子,但是两条胳膊在被子外面露着。
他看到她身上穿着那身她傍晚时候让他拿他却没拿的灰色运动套装,床边地上还放着一双运动鞋。
当时他就断定她夜里肯定要起来。
但并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起,想干什么去。
所以就一直等着。
足足等了三个小时她才行动。
楼下住的是裴公,厉正则是知道的。
所以等言知乐跳下去后,他就起来了。
等楼下一有动静,他立刻带着常山等人下了楼。
身后有脚步声,言知乐回头,一看是厉正则。
“你冷不冷?”
穿了件睡衣就下来了,也不嫌冷。
“冷!”厉正则跟裴公打了声招呼,站在她身边,“人交给常山,你现在正长身体,该回去睡觉了。”
还什么都没问出来,言知乐不想回去。
厉正则却不给她留下来的机会,直接弯腰将她打横公主抱,“常山,你协助裴公处理。裴公,我先带她回去睡觉。”
裴公摆摆手,“赶紧走!”
剩下的事不用她操心,他会处理。
当然,该操心的人还有厉正则。
厉正则抱着言知乐回到病房,放在了卫生间的地上,“赶紧洗洗出来睡觉。”
知道她有些洁癖,出门回来后有洗手的习惯。
把她放下后,他先洗了洗手,出来后又去换了身睡衣。
言知乐洗完出来,就见厉正则的床头灯开着,他靠在床头,一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盯得她很是心虚。
“你赶紧睡吧,我也睡了。”
言知乐说着就要往自己的帘子里面进。
厉正则出声道:“过来!”
言知乐站在帘子边,“天快亮了,有什么话天亮了再说,我要睡了,哈~”
她打了个哈欠,走进自己的帘子。
帘子外,响起厉正则的威胁声:“你不过来,我就去你的床上睡。”
略顿,“我没跟你开玩笑。”
言知乐撇嘴,终于让他逮着机会揪住她的小辫子,还真是一点不舍得浪费机会。
要不是不想让他担心,她至于深更半夜偷偷摸摸下楼吗?
她不理他,脱了身上的运动衣,又换上晚上穿的那身毛茸茸的连体衣,钻进被窝。
厉正则气得肝儿疼,忍了忍,伸手关了灯,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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