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雅韶将数量不少的薄荷叶托人送了过来,陆成萱便开始捣碎做着薄荷膏,幸得封妃大典过去,尚寝局是忙碌起来了,可司设房却很是空闲,也没人来找陆成萱做事,除了每日的本分之外,空闲的时间很多。
五日后的梁雅韶见到陆成萱的时候很是惊喜,先是从薄荷膏,到香囊软枕,每样陆成萱都做工惊喜,绣样精美,原本梁雅韶只当做是来驱虫驱蚊的,现下却是可以用来做装饰了。
“成萱,你的手这么巧,都可以外出开店做生意了吧!”梁雅韶手指来回划过在香囊软枕上,目光羡慕,“我要是有你这样好的手艺,便是将来年满出宫都不会耽误自己的下半生了。”
陆成萱含笑的点着头,“梁典籍谬赞了,不过是学了点皮毛罢了,见不得大场面的,况且成萱所会绣的花样少之又少,否则就再绣一些好看的图样给梁典籍了,梁典籍没有嫌弃成萱成萱就很满足了。”
“还有开店做生意的事情成萱更是一窍不通,怕是将来赚不到多少,反而赔了就要哭了!”
“哪的话!”
梁雅韶亲昵的拉着陆成萱的手腕,言语间有些唏嘘宛然,“你的绣工如此好,怎么的你会绣的花样很少?”
梁雅韶好像抓到了陆成萱说话的重点,“平日里你都绣一些什么呢?”
陆成萱说的严肃正经,“成萱的手艺都是在家中的时候和姨娘所学的,姨娘没读过什么书,也没见过什么世面,交给成萱的,无非是些常见的那些花草,成萱目光也受局限,那些大气端庄的花样更是想象不出来……也就……”
一听闻陆成萱说到了别的花样,梁雅韶的心中便有了主意,爱美是女子的通病,尤其是在她这么大正当盛年的女子,在宫中呆的时间还久,谁瞧见了什么好玩意儿都会觉得欢喜。
以往也不是没有过女官偷偷用银子贿赂内官外出采买的时候带一些首饰回来,那些首饰装饰什么的,要价又高又没有陆成萱的手艺好,便是金缕阁的绣娘也不过如此了吧!
梁雅韶眼神转了转,“说起来花样这东西,我这里倒是可以寻了个方便。”
“嗯?”陆成萱懵懂的看着梁雅韶,“典籍这话是什么意思?”
“您的身边有很多花样吗?”
梁雅韶摇头,“我的身边没有,只是你忘记了我的身份了?”
陆成萱略微迟疑,片刻之后才恍然大悟,震惊慌张的看着梁雅韶,久久没能说出来一句完整的话……
“梁……梁典籍您是说……”
“不行不行,这怎么好呢!”还没等梁雅韶开口,陆成萱便已经害怕的摆手,连连拒绝,“司籍房若没有司籍大人的许可或者卢尚宫的首肯,成萱是万万不敢随便进去的,这若是被抓到了,便是要被处罚的,二十板子都是少说的!”
陆成萱作势要走,梁雅韶却忙不迭的将陆成萱拉住,又在她的唇边做了个嘘声的手势,“我的好妹妹,你可小点声些!”
“你听我说!”
梁雅韶连哄带骗的将陆成萱按在了大理石圆凳之上,“这司籍房虽然是没有司籍大人或者卢尚宫的首肯进步得的,可毕竟是指的不能随随便便进里面拿东西,但没人说过不准进人去看啊!”
“你要知道,司籍房每日都会有打扫的女史进去呢,还会有人专门分门别类的整理那些典籍宗籍,就算真的进去了也没什么。”
见陆成萱还是一脸为难,梁雅韶又继续好言劝说,“司籍房成立多年,皇上这么多年一直都在着人收罗了各地的画册书籍史书典籍等等,应有尽有,花样繁多,就连绣娘的刺绣图样也是略有涉及,你若能看了学会,将来出宫的时候也是一项本事,再稍稍的绣几个好看的样式给我,那我便跟着受用。”
“一举两得的事情,你何必如此胆小害怕呢!”
梁雅韶说的认真,“再者说,你在里面只看那些刺绣的花样子,又不会翻动着别的东西,我在门外替你把守,每日午时的这个时候,四下无人,女史都在休憩,你来看一个时辰,看完了之后再悄无声息的离开,没人会发现的。”
陆成萱依旧眉心紧皱,“可是典籍大人,这样的风险太大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万一被人发现了,臣婢就算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若是再因为私自进入这司籍房而被判了什么罪名,那可是全家都要跟着受牵连的!”
陆成萱慌忙的摇头拒绝,“不成的。”
“你看你!”梁雅韶有些心急了,故作生气的看着陆成萱,“既然是我保你进去的,那么除了事情自然是我来承担了!”
“况且我已经和你说了,这个时辰不会有其他的人过来的,我又在外面帮你望风,即便真的有人过来了,我也能出声提醒你,那司籍房那么大,你找个地方藏起来还能被人掘地三尺挖出来不成!”
“这……”陆成萱迟疑的看着梁雅韶,小心翼翼的试探着,“这……典籍大人,真的不会有事吗!”
“当然!”梁雅韶回答的痛快,作为掌管司籍房的典籍,这点信心梁雅韶还是有的,都说山高皇帝远,虽然司籍房是要经过卢艳华的首肯才能进来,可毕竟卢艳华又不能日日亲自前来,别说放一个陆成萱进去了,就算是再多的人,也会滴水不漏不着痕迹。
“那臣婢,真的可以进里面学习吗?”陆成萱眸光漆黑,更隐隐带着激动期盼的目光。
毕竟,对于一个好的绣娘来说,能学到那些新鲜的样式,绣出来好的花样,可是能卖了不少的银钱呢!
若陆成萱是个正常的女史,合该是心动的。
梁雅韶的心中也是这么想的。
“当然了!事不宜迟,你现在就进去!”
“一个时辰之后,我便来喊你,在这之前我会将司籍房的房门上锁,难免被人发现察觉,你只需要在里面精心背默就可以了,到了时间我便再来喊你,咱们动作的快一些,趁着午间休息的时间刚好能掩人耳目!”
陆成萱拘谨的点着头,随后便随着梁雅韶进了司籍房,一进门,里面书架子摆放着的各色各列的书籍典籍便赫然入目,惊得陆成萱看花了眼。
“杂谈花样一类的书都在西边的角落,你在那里翻阅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地方,可都是一些珍贵严密的卷宗,万万不能随便触碰!”交代完之后,梁雅韶又抿唇笑了笑,“瞧我,也是多心了,你本就这般胆小谨慎的,断不会做逾越的事情,我这嘱咐倒显得多余了,好了,你便在这好好的学习吧!”
梁雅韶不再多言,神色紧张的四处张望着,“咱们可先说好了,等着你学了本事之后,我可是要谢礼的。”
陆成萱亦是激动高兴的看着梁雅韶,“典籍大人放心,若成萱能学到那些新巧别致的花样,定然先替典籍大人刺绣!”
陆成萱始终笑得局促紧张,待梁雅韶将司籍房的房门关上落了锁这才收起唇角的笑容,目光凝重的向着书架子上那些各行各列典籍们走去。
陆成萱率先到了梁雅韶口中所说的西边,的确是找到了很多图本花样,翻开放在了一旁之后,便蹑手蹑脚的去了东南北其他几个方向开始小心翻看。
司籍房所收藏的典籍卷宗众多,为了方便打理和查阅,定然会分门别类,做好记号,而年限却是最好,最简单的标记。
只需要按照年号来找即可。
当今圣上登基四年。
也便是太宁四年……太宁三年……二年……独独少了元年的记载!
陆成萱又不死心的去了另一处查阅。
太宁的年号找不到,或许是被记载成了皇建的年号典籍之中。
当今皇上的皇位来历有些名不正言不顺,是和太子高殷相争之下而来,而先太子的父皇却是孝昭帝高宴,高宴身体自幼孱弱,继承皇位之后不到两年便病逝了。
可皇建一年的典籍就在太宁的不远处,依旧没有皇建二年的典籍。
陆成萱又顺次寻找了其他的……
典籍全都在。
究竟是皇建二年的典籍被人有心收藏起来,还是藏在某一深处,只是陆成萱没有发现而已?又或者,是被谁改头换面,这才让陆成萱没有找到。
司籍房外人影晃动,估摸着身量看起来像是梁雅韶在四处张望。
一个时辰弹指一挥间便过去,面对这书海一般的典籍书册,纵然是再心中急迫却也不是朝夕之间能找到的。
陆成萱不甘心的收回目光,动身到了刺绣花样图册的面前,努力的默背。
每日午间休息的个时辰是最好的,夏日酷惹,没人愿意四处走动,而又有梁雅韶在外面看守,只是可惜,本来就时间不多,陆成萱还要分出来时间来看这些无用的图册和应付梁雅韶。
“成萱,你看的如何了?”
吱嘎——
司籍房的房门重新被打开,梁雅韶探头探脑的进来,看见正一脸用功的陆成萱摆手招呼,“今天先看到这里吧,明日你再来!”
“好!”陆成萱小声点头,却是将刚刚手中翻看着的图册放回到原处,让人瞧不出异常。
将司籍房重新落了锁,陆成萱眉心紧皱的向着梁雅韶拱手,“典籍大人,成萱愚笨,需要先回去将所看的记录下来了,否则怕是用不了多少功夫就要全然忘掉了,便不配典籍大人说话了。”
“行,你快些去吧!”梁雅韶也很理解陆成萱,不敢多说便催促着陆成萱离开。
出了司籍房的门,到了长廊拐角,陆成萱脸上的认真便烟消云散,原本她想着寻了机会进了典籍房就可以一目了然了,现在看来,还是她想的不够周到。
皇建二年的典籍显然是被人有心隐匿,只是不知道是否尚且还在司籍房中。
但不管在没在,陆成萱今时今日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哪怕是万分之一的可能,她也要一本本,一册册挨个去翻阅查询,幸好她在筹谋的时候,在梁雅韶的面前没有将话说死,她便还有机会继续来司籍房。
这便也是一直还有着机会的!
“你……就是你,你是哪个宫的奴婢,本皇子喊你,你竟然熟视无睹!”
正在陆成萱发愣的时候,突然一道嚣张跋扈的声音传来,眼前更是被一个少年挡住了去路,“你好大的胆子,待我禀告了母后之后,一定要将你拖出去打板子!”
“看你还敢对本皇子不敬!”
少年身穿一袭绣绿纹的紫长袍,袍脚上翻,塞进腰间的白玉腰带中,皮肤白,俊美的五官看起来便份外鲜明,尤其是双唇,几乎像涂了胭脂般红润,一双眼睛也灵动漆黑,可眼神却锐利又凶狠。
陆成萱回过神儿来,方才看清楚眼前的少年,这个时候这个语气,怕是只有宫中的皇子才会如此霸道专横,更注意到滚落在自己脚边的蹴鞠。
“给皇子请安。”陆成萱缓缓躬身,又低头将那蹴鞠捡起送到了皇子的面前,可那少年却厉眸瞪着陆成萱,更伸手将那蹴鞠拍掉。
“谁准许你砰本宫的东西的!”
“你有几条命!本宫嫌被你碰脏了!”
陆成萱低垂着眸子,袖中双手紧紧的攥着,“还请皇子恕罪,是臣婢不懂规矩,还请皇子宽恕!”
“当然是你不懂规矩!你不只是不懂规矩,还敢无视本殿下!”
“本宫现在要打死你,你这个坏女人!”
高铭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看着陆成萱,一顿拳打脚踢更是不由分说的踹在了陆成萱的身上,“本宫是堂堂大魏的太子殿下,你却叫本宫皇子?你是何居心!”
虽然高铭如今不过刚十岁出头,却也是少年身强力壮,这如水般的拳头打在了陆成萱的身上,比起初见时候的陆成御没好哪里去。
而那一声太子殿下更让陆成萱知晓眼前少年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