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晴好,幽谷白雪,天朗风清,却又有一轮金阳自这不起眼的山谷中冉冉升起。
衍阳仙剑跟随沈元希多年,早已心剑如一。
沈元希静静伫立,面对敌人攻势,剑随心走。刹那间,这清幽雪谷之中,剑气森然,无一处不锋,无一处不利,好似一场铺天盖地的剑雨,但偏偏只有一剑。
剑锋荡雪
刺目剑光交错着阳光,白雪激荡下,如同又是一场浩浩汤汤的大雪。
沈元希身着浅色的粗衣,低眉敛目而站,甚至没有去看敌人一眼。
时光流转,他步入金丹之后,极少再与人动手。除去灵玑洞天与昆仑之行,自与邵珩别后,沈元希坐镇存微,几乎未再动剑。
前段时间,他听邵珩诉说六年经历,次次生死相搏,尤其星罗大祭之上动魄惊心,却亦觉快然。
一剑在手,群魔辟易。
纵然沉静如沈元希,也觉心旌神摇,胸口有热血涌过。
衍阳仙剑仿佛感应到主人的心思,放出极绚烂的光彩,光蒙蒙一团,将山谷笼罩。
“灵安师太”藏于黑雾之中,看不清面目,却也感受得到他的惊讶、嫉妒与慌张。
沈元希是被正道誉为“年轻一代第一人”,但多数人也只听得其名声,尤其是最年轻的金丹真人,真正亲眼见过他出手之人却并不算多。
星罗大祭之上,邵珩仙家剑气纵横,辟易群魔,已令许多人吃惊不已。
但一方面,邵珩当时假扮独孤星,知道其真正是谁的,并不多。玉虚山玄白真人自两个徒弟那里知道真相后,自然大吃一惊,但玉虚山却缄默不言。星罗宗内在费案有心布置之下,只认为邵珩是秦修。其余剩下的,都是邵珩亲朋好友,如南宫北斗,深知邵珩眼下身份难堪,绝不会大肆宣传。
另一方面,在场元婴修士亦看出邵珩身怀重宝,更多的心中认为邵珩是持神剑之利。
如今,大多数人只知星罗宗出了一个较为年轻的高手,仅此而已。
眼下的敌人,知晓沈元希并非一般年轻人,但这等游走于黑暗生死之间的人,见惯了无数天之骄子的落败,对沈元希虽未有轻视之心,但也决计料不到眼下情景。
这如同太阳一般冉冉升起的剑意,带着无穷无尽的威压,逼迫着他不断后退。
若不是出来前,他临时起意带了一样宝物,只怕交手初刻,他就被沈元希斩于剑下。
这般浩然的剑意,任何计谋、任何手段,都不起作用。
如同阳光驱散黑暗,令冰消雪融。
唯有正面,堂堂正正的交锋。
然而,沈元希纹丝不动的身影,仿佛巨人一般高大,仿佛他自己就是一柄剑,一柄顶天立地的利剑。
敌人骇然得发现,他竟生不出丝毫正面对抗的勇气。
这样精妙浩然之极的剑术,就像是被天地施加了威严。
谁又敢直面天地之威?
六年时光,沈元希未曾松懈。
他依旧是他,是那个邵珩、萧毓等人眼中无所不能的兄长,是从未让师长失望的天之骄子,是所有师兄弟仰望的对象。
“嗤!”敌人再也避无可避,被剑气扫过。
敌人身上的黑烟如同雪一般融化,他忍不住发出痛苦的惨叫声。
黑影欲逃,衍阳仙剑倏忽而动,无形之中仿佛形成一柄巨剑,从天斩下,正中黑影。
尘嚣散去,衍阳仙剑化作一小团光影,落入沈元希掌心,消失不见。
原本被白雪覆盖的山谷,短短数息之后,已面目全非。
剑气深深地犁过雪地,翻出深褐色的泥土,片雪不存,只余下一道殷红的血痕。
沈元希缓缓朝地上身姿扭曲的那人走去,他的气机牢牢锁定着敌人,不让其有任何可趁之机。
然而,下一瞬沈元希脸色就变了变。
因为他突然发现对方生息在刹那之间就彻底断绝。
沈元希一个跃身到那人身旁,将尸体翻过,只见一张布满紫红色青筋、瞠目流血的可怖面容。
这张面容陌生之极,再加上这不知是毒素还是什么东西反噬作用,已然看不出原本面目。
随即,沈元希突然退后三步,眼睁睁看着此人尸体如同被什么东西吸收一般,迅速干枯枯萎,成一具干尸,而后风化成一点点渣滓,混于泥土之中。
若不是地上血迹仍在,沈元希几乎要以为方才皆是幻梦。
一点寒意自心底冒出。
无论是此人自己见事不成自杀,或者是背后之人的手段,都令沈元希有一丝悚然。
这个人修为不低,已是金丹大成的修士。
看他功法黑气森森,但却不是魔道功法。
这样一个修士,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亡,不留一丁点痕迹。
若是自杀,什么人才能让一名金丹修士心甘情愿以这种方式赴死?若不是自杀,背后主使之人的力量亦同样可怕。
沈元希再原地伫立半响,目光渐渐沉凝,眉头却舒展了开来。
无论往后有什么,他也好,邵珩也好,都不会再轻易任人宰割。
山谷地下,禁制的隔绝,邵珩察觉不到外头的动静,就连轻微的摇晃都穿不透一丝一毫。他不知道沈元希所遇的情景,但随着时间流逝,邵珩也猜到师兄作出了自己的判断。
沈元希虽然不知道此地底细,但流月居士的反常言行,以及此地禁制森严,他作出了自己的判断,临时改变了原有的计划,决定将敌人干脆直接斩杀。
此时,阿古察闭目而坐,双手食指似乎被他自己咬破了一个小口,有细小的鲜血淌出,却凝在空中不落。
在他面前,有一道碑的虚影。
水明安缓缓朝那虚影走去,伸手按下,碑影猛然一亮,如同实质。
仪式开始了,阿古察两手指间的鲜血,突然如同小蛇一般蜿蜒爬上他的双臂,描画出奇异的图案,直至他双肩乃至左右两颊。
夜明珠光辉闪耀,呈现出一种妖异的感觉。
邵珩纵然知道巫族力量与他们所修不同,但眼下看了,仍觉心头有一丝不舒服之感。
反倒是水明安,毫无异色,持续催动修为激活封禁石碑。
邵珩微微退后,守住出入口。仪式所耗费的时间不短,他此刻只能静静等待着。
不过,邵珩也信任沈元希,相信他的能力和判断。
只是今日,注定没有一件事按照他们先前所布置的轨道进行。
邵珩深深信任的沈元希,此刻却不在地上的山谷之中。
今日,按原计划沈元希应当将敌人放入“假地”,与邵珩里应外合生擒敌人。但他察觉此地异,为保万无一失,并未让对方入真正的封印之地寸步。
敌人身死,出乎沈元希意料,却也在情理之中。
但按说此刻,他应当仍守在外,直到邵珩他们完成巫族的仪式为止。
可是眼下,山谷之中空无一人。
地面剑痕森森,徒留一滩血迹,空中弥漫着泥土的腥气。
雪花又再度稀稀落落的落下,覆盖住枝叶,覆盖住黑褐色的土地。
邵珩与沈元希,起初就做好了敌人不止一人的打算,否则对方如何“调虎离山”?
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应该去而复返的流月居士,竟没能归返。
时间一点点流逝,沈元希察觉到流月居士离去的时间,实在太久了一些。
地下封印之地有禁制隔绝,但地上却无。
他与敌人交手,为确保一击即中,仙剑之威声势浩大无比,流月居士不可能没有察觉。
但沈元希等了许久,却仍不见流月居士折返,而慈云斋主峰之处,却传来剧烈的元气动荡。
沈元希确实踌躇了,这是否又是一次敌人的计谋?他甚至有些惊疑,这次潜入慈云斋的敌人究竟有多少?
远处山峰之上,有剧烈的气浪散开,星火飞舞,他脚下的土地甚至有微微晃动。
沈元希凝目而视,顷刻间再度作出了决定。
他已确定此地是真正封印所在之处,那么邵珩一定也会判断准确。沈元希确信,如今他们定然是已经开始实行为修复星罗宗封印所需布置的巫族术法,一时半会儿绝无抽身可能。
慈云斋中,只水明安与流月居士两大高手,另一名元婴修士据说身受重伤,不能再动手。
眼下,听主峰处的动静不小,也不知是什么敌人。
于情于理,沈元希都不可能坐视慈云斋因此损伤人手。
曾经需要他庇护的师弟,早已成长得比他还要迅速。如同邵珩相信沈元希一样,他也同样信任着邵珩的能力。
衍阳仙剑光华舒展,携裹着沈元希化作流光,一闪而逝。
沈元希迅速到达慈云斋主峰,目中神光湛然,他站在空中一扫而过,只见整座主峰仿佛开启了屏障,所有他能看见的慈云斋弟子结成大阵,正神情紧张、严阵以待。
“轰!”有气浪远远散开,沈元希察觉争斗来源是主峰后山。
“观月楼?”沈元希心中一个咯噔。
最初就是观月楼禁制预警,流月居士离去。时至此时,争斗中心竟仍然在此?
流月居士得道多年,竟真的被人牵绊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