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晴空万里,丝毫看不出此前曾有一场风暴侵袭而过。
四道各色流光转瞬即逝,倏忽而去,剑气如江水纵横,划过天际,仿佛一线。
其中一道红色剑气与别不同,飞行途中时不时微微偏离正常的轨迹。而另外三道飞剑也仿佛比正常速度慢了许多,似心有灵犀般护持在那红色剑气的周围。
赤霄红鲤外形仍是鞭状,但亦可如飞剑来去。
宁青筠掩盖在宽大袖子下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张发皱、发黄的纸。
褶痕遍布,显然曾被人揉紧又展开、展开再揉紧。
那一张纸便是邵珩自宁家密室的神龛之后所得。
信封一片空白,但邵珩打开看了开头几字,便眸色复杂地将书信递给了宁青筠。
“吾儿青筠,盼苍天垂怜,终有一日此信得以辗转至你手中。为父罪孽深重,祸及他人及妻儿,自知大限将至,然纵此亦不足以偿还……”
宁青筠已将信中内容反复看了数遍,此刻信上每一个字都如烙印般印在她心上,字字句句,滚烫如烧红的热铁,炙烤着她的心上每一寸。
邵珩当时只大概扫了一眼,并不知信中具体内容,但此后宁青筠读信之后先是当着他们的面痛哭失声,仿佛卸下了什么重担一般,又流露出恨意与愧疚交织的神色,此后便如现在这样恍恍惚惚。
不过眼前即将到达地平关附近,宁青筠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
邵珩收回目光,掌心出现了一枚白色玉珠。
这枚记事珠与之前邵珩得到的那枚出自同个人之手,邵珩肯定的是,那个将记事珠藏在云来阁神龛之后的人就是宁青筠的父亲。
那么宁父能在缙云城云来阁内藏下东西,过去也定然是那神秘组织中的一员,甚至很可能地位还不算低。
但是这两枚记事珠的出现,也昭示着宁父的身份并不一般,也许是如千幻一样幡然醒悟,也许本就是卧底。
无论是哪一种,那两枚记事珠都将是邵珩查明真相的极大助力。
宁父在自家留下的记事珠内虽然保存较好,但信息均断断续续,有些如流水记账,并无实质;有些匆匆记下,无法连贯意会。
但其中曾提到数个地点,遍布神州四方,已令邵珩十分惊喜。
只是,邵珩发觉在此枚记事珠内,曾多次提到“祭祀”、“引仙门”几个字,但上下语句皆不连贯,甚至宁父在记下这些信息时似乎也极不确定。
而在记事珠所有信息的最后,宁父还提到了一个词——“灵玑洞天”,似乎他们正在等待灵玑洞天的开启。
“灵玑洞天?”邵珩从未听闻过这个词,反复想了一想,却无从下手。
正思索间,耳边传来南宫北斗的声音:“前方就是地平关,我们先去替沈师兄祭拜一下沈伯母,再去看守此矿脉的家族驻地了解情况吧。”
邵珩回神,见下方山体碧翠秀美、河川环绕,当即点了点头。
四人准备降下剑光,邵珩却突然听见耳内透入一丝极轻却坚定的声音:“我需要知道与那黑衣人有关的一切。”
邵珩讶异地抬头看了宁青筠一眼,见她脸色苍白但双目中如秋水湛然,青丝飞扬,神情既无过去戾气,亦无有些讨厌的自怜,只有仿佛破而后立后的决然。
因邵珩没有立即回答,宁青筠眸中一闪,继续传音入密道:“我父亲与那黑衣人有关,我宁家灭门的凶手也与那些有关,甚至毓儿父母之死也与他们有关。当初之事……是有人刻意布置,将痕迹指向青华先生,我才会误会。为了我父亲的清白,为了毓儿父母死亡的真相,请你一定要告诉我!”
邵珩剑眉不露痕迹地抖了一下,无论他是因为她说的哪一个理由,最终结果是他同意了宁青筠的请求。
“多谢。”
当邵珩落在实地上时,恍然间似乎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转头看去,却只见到一个青衣背影。
“沈师兄的母亲为什么会葬在这里?”上官诚泰环顾四周问道。
他洪亮的声音一起,竟穿透山林,惊飞一片飞鸟,而他自己却不以为意,反而继续说:“不过……还挺好看的!”
邵珩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南宫北斗却冷声道:“沈师兄与族中关系不佳,就是因为其母被人迫害。无论是沈家还是师兄自己,怕是都不愿伯母灵柩入沈氏祖坟。而他母亲本就与管理地平关的家族有些血脉关联,他选了这里作为亡母墓地又有什么奇怪的。”
“你倒知道的清楚。”上官诚泰咕哝道。
“世家之间倒真是藏不住什么秘密。”邵珩脑中闪过此念,对南宫世家的强大又起了些重视。
“走吧。”邵珩判断了下方向道。
四人再无停顿,就连宁青筠也不再一副恍惚模样,极快速地在一处鸟语花香之地寻到了两座孤零零的土包。
“咦?”上官诚泰眼尖,看见了什么东西,突然叫嚷了起来:“好像有人来过。”
邵珩上前一看,果然见两座坟头似被人修葺过一番,不仅无一丝杂草,就连墓碑都好像焕然一新,与沈元希先前描述的并不相同。
但见墓碑上所刻姓名却确实是他的亡母及妹妹之姓名。
正值春季,山中百花盛开。
两座并排而立的墓碑之前,各自放着一束新鲜采摘下的鲜花,花上甚至还留有些许露水。
“莫非沈师兄还拜托了其他人?”上官诚泰疑惑地问。
邵珩摇了摇头,语气有些严肃也有些奇怪:“这个地方虽然靠近他母族,但沈师兄说从未告知过旁人,就是他自己都好几年没来了。”
南宫北斗看了看地上痕迹说:“没比我们早多久。”
邵珩猜到一个可能性,上前将那两束鲜花随手拂到一旁,取出祭拜之物,一一摆好。
南宫北斗见状挑了挑眉,也没再说什么
四人一起在两座墓碑之前上了香,又再次清理了四周杂草,以术法凝出醍醐甘露纷纷扬扬洒下,护持此地不被虫豸、野兽侵袭后,便离开了此地,往云氏家族驻地赶去。
地平关所处山脉乃是连云山脉一分支,虽是开采元晶矿脉之地,但所过之处皆干净清爽,不似一般矿脉开采时的凌乱之象。
存微山内门弟子亲自到此,云氏一族立即被惊动了,其现任族长云寅亲自带着两名云氏子弟出来迎接。
云寅早年算是存微山外门弟子,但接任自家族长之位后便卸下了执事身份,如今已是凝胎后期修为。但云寅早年受过重伤,毁了根基,此生修为不能再进一步。而且因伤势缘故,外貌看起来白发苍苍,与凡间老人无异。
但邵珩从南宫北斗那得知此人如今也不过七十多岁,在修真界同辈之中顶多不过中年人模样。
所以当邵珩远远看见云寅时倒也惊了一下,不过旋即便恢复了自然。
只是,那出现在云寅身边的两男一女却令邵珩眼睛一眯:那两人服饰着装皆与云氏三人不同,也不是存微山外门执事的服饰,却不知为何会随着云氏族长一起出来迎接他们。
而在见到他们时,那两男一女脸上明显闪过了失望之色。
邵珩正奇怪着,耳边就听见南宫北斗极不屑的声音:“沈家的人倒真是厚脸皮。”
南宫北斗看了邵珩一眼,传音道:“那是沈家的人,我估计本来对方还以为会是沈师兄来处理这事。也不想想如今沈师兄是何等地位,每日里不仅需要修行不断,还要随我师尊及清静师叔处理事务,就算此地与他母亲有关,也脱不开身来此。”
“几年不见,北斗对沈师兄倒是比过去推崇了。”邵珩似笑非笑道。
南宫北斗俊脸一红,显然也想起过去自己曾经闹得内门不断的风波事迹,横了邵珩一眼没有再多言。
“没想到几位上仙一同到此,真是令云家蓬荜生辉!”云寅说话中气不足,形容憔悴,眉宇之间含忧,在邵珩等人面前方稍稍舒展。
“上仙们远道而来,先入内休息一二,云某已设下宴席今夜替上仙们接风洗尘……”云寅正笑着说,邵珩却看到他身旁的一个云氏年轻人面上闪过担忧之色心中一动,打断了云寅的话:
“不必。你将前前后后的情况告知我等,之后便劳烦云家派出一人领路,我等即刻前往矿脉。”
邵珩这般开口,便成了他们这次内门弟子中的主事之人。
本来此行应由宁青筠出面,但她此时站在最末,一声不吭。而南宫北斗对邵珩的发言也似乎未有异议。
那云氏年轻人闻言面上一喜,立即说:“我可以!我……”
“浩儿!”云寅低声呵斥了一句,那年轻人不甘心地住了嘴。
云寅叹息了一声,苍老的身躯微微一躬,冲邵珩四人拜了一拜。
邵珩、南宫北斗及宁青筠及时侧身让开,没有接受云寅一拜,只上官诚泰慢了半拍,等云寅拜完了方才意识到,仓促地后退一步。
“上仙,请入内说话。”云寅再次相邀。
邵珩见此地说话不便,也未再拒绝。
到了云氏一族最重要的议事堂内,云寅沉痛开口道:“上仙,云氏无能,不仅害了刘静上使,还没能保住他的遗骨。”
邵珩和南宫北斗对视一眼,心中均是一沉。
来之前南宫北斗还曾被刘静之亲人特意拜访。
外门弟子的命魂灯灭,也不一定就是身死魂消,倒尚有一线渺茫希望,如今得到确切消息,到底有几分沉重。
ps:迅速换副本g,原定的三章内容合一起了,去掉了些东西。by the way,我之前一直觉得地平关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今天才反应过来是不小心用了ff14地名,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