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场面陷入尴尬而又诡异的沉寂。
然后不时有坍塌的碎屑,哗啦响动,溅起尘烟,又打破了沉寂,显得更是荒诞不堪。
陈浮生眼看祸已闯下了,只得转过身,嘴角牵起一丝苦笑,抱拳道:
“我先前偶得一些道门先祖的妙义,随手修行尝试,却不想造成了如此局面”
唐心瞠目结舌地盯着陈浮生,半晌后,再才艰涩地问道:
“庙观倒塌,是因为你在修行道门妙义”
“正是”陈浮生苦笑点头,随即小声问道,“如此局面,会不会影响庙观的根基或连累到姜泥姑娘”
唐心的脸色顿时显得有些麻木,笑容略僵,但仍是点头道:
“无妨略做修缮,应该是可以复原。”
陈浮生心里再才暗暗松了口气,但仍是瞧了瞧姜泥。
可见姜泥的脸色也很僵,不再是之前那种淡漠清静的气质。她的目光闪躲,并未与陈浮生接触。
“真的可以修缮如初”陈浮生不禁又问。
唐心的神态已经恢复平静,带着笑意道:
“确实不妨事,只须时间而已。浮生,你不必多虑。”
陈浮生的心略微踏实些,抱拳道:
“那我先回姜家老宅,明日再来拜访,商议如何完善庙观,如何行使守观人之责。”
唐心笑盈盈地点头,未多说什么。
陈浮生赶紧告罪一声,背幡提剑,匆匆而去。
“唉”
唐心瞧着陈浮生远离之后,再才脸色一垮,苦恼地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姜泥此刻也是低语问道:
“师父,庙观真的可以修缮复原”
“哪有那般容易”
唐心语气恼怒,但随即又复杂地放低语气,摇头道:
“建起庙观,不知耗费了多少天材地宝。仓促之间,又如何修缮得起来况且姬雉那个小贱人在旁掣肘,朝春楼若是落后一步,便是步步落后”
姜泥也是知道这个道理,不由得低语道:
“那师父为何安抚浮生师兄”
唐心怔怔地瞧着半座坍塌的庙观,无奈地说道:
“小泥子,此地每一根石柱,皆是嫦门耗费巨大修筑而成,乃是庙观根基主体。即便以我的修为,想要破坏一根,尚且要全力”
“破坏一根两根,为师勉强做得到”
“但要想将这庙观震塌半边,莫说是为师,即便姬雉等人全都来,奋力一击,也难以做到”
唐心神色复杂地瞧着满目废墟,喃喃道,“这个浮生小道长,确实是来历神秘,不可小觑”
姜泥怔怔看着师父,也不知说什么好。
“你觉得他的话,可信么随手修行,便毁了半边庙观”唐心转眼看向姜泥,低语问道。
姜泥想了想,微微蹙眉,但仍是点头道:
“徒儿与他相处,观其言行,确实是光明磊落的君子。他既是如此说,那定然不是虚伪谎言,我信他的为人。”
唐心若有所思,轻轻一叹,但随即强颜欢笑:
“既然如此,那么朝春楼庙观的兴衰,确实要维系在他身上。能够有如此超越表面的实力,付出多少代价,也要拉拢”
姜泥巡视周围废墟,迟疑道:
“那这庙观的修缮如何进行”
唐心顿时又有些气恼,只得苦笑道:
“这便是付出的代价唉,尽人事安天命。为师立刻发书求救,希望可以尽快补救”
陈浮生匆忙离开朝春楼。
直到远远走到驿站外的荒道旁,再才回头望向夜幕外的院落灯火,心虚地长出一口气。
虽然唐心并未斥责,但陈浮生隐隐觉得,这一次闯的祸应该不小。
“只能以后多多出力,尽我所能的弥补了”
陈浮生暗暗自语,立即大步向着宝骑镇走去。
但未过片刻,他顿时止步。
此时夜幕低垂,已经深夜卯时,即将接近黎明。
陈浮生回望周围漆黑的环境。
“我之前说,要为姜泥求一份机缘”
“也不知这一片地域,有无机缘闪光的存在”
念头一起,想到便做
陈浮生来到一片荒丛旁侧,将卦幡插在地面。
随即凝聚心神,开始进行方术仪式。
首先,迈步向东,慢走
九步,口中默诵:
“福生天地无量天尊。”
再然后,面向北,慢走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功德帝尊。”
转而面向西,慢走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普渡至尊。”
最后向南九步,默诵:
“福生天地大衍圣尊。”
四方逆转九步,默诵完毕,退步回中,闭目合掌。
陈浮生心中怦怦跳动,等待着下一刻的来临
时间缓缓过去。
嗯
陈浮生不禁睁开眼睛。
这一次,却并没有任何动静。
“难道说,这片地域,并无机缘存在”
陈浮生皱眉思考。
方术仪式失败,要么是此地无机缘,所以毫无所动。要么是方术使用过于频繁,导致没有出现天地桥的异相。
但无论哪一种,皆代表不可行。
陈浮生深吸一口气,不再强求,拔起卦幡,迈步向宝骑镇而去。
直至黎明将启,夜幕幽暗浮浮。
陈浮生回到了烟笼巷,七弯八绕,再次走近荒芜凄凉的姜家老宅。
依照习惯,陈浮生在踏入姜宅前,屈指起卦,叩问前尘。
须臾,得到一卦“屯颠如遮”。
陈浮生不禁愣住。
这个卦相,乃是下卦,代表前程颠乱犯愁,险相丛生。
姜宅有险
陈浮生不禁细细琢磨这一卦。
卦相来说,确实是前路有险。但屯字卦,又有险后始生,步向欣荣的解答。下卦确实是下卦,但要看是否能渡过。
陈浮生提高警惕。
但仍是未多犹豫,谨慎前行。
待到即将踏进姜宅破落的院墙,陈浮生鼻中嗅到淡淡的土腥气。
这个土腥气他很熟悉,因为之前他挖掘过后院坟墓。当时的土腥气,也是如同此刻般弥漫溢散,十分难闻。
“有人在掘坟”
陈浮生左握卦幡,右掌提剑,举步迈入破院内。
接近黎明时分,院内院外皆是薄雾缭绕,白气挥洒弥漫。
寒彻入骨的冷风,徐徐吹动,四周却寂静无声。
陈浮生并非是第一次回姜宅,脚步避开地面的碎屑残渣,以免踩出声音。
但毕竟是衰败破烂的地方,浅浅的沙沙声,仍是若隐若现的回响着,带动周围的白雾浓淡纷飞。
前方破屋门槛前,陡然现出一个白衣身影。
陈浮生止步。
“是你”
白衣身影的面目,渐渐在雾气中显现出来。
居然是之前离开后,久久未见的狐妖朱晏。
朱晏脸色平静,但是一脸苍白无血色,有些呆滞发愣地盯着陈浮生。
她此刻靠在腐朽破落的屋门边,身后是浓浓黑色阴影。
“你你回来了,我找你有事”
朱晏有些麻木地挤出一丝笑容,对着陈浮生招了招手。
陈浮生并未向前迈步。
他心中的警惕,仍然没有放低。
毕竟是提前有卜卦,无论何事,皆不可掉以轻心。
“你为何如此深夜来找我”
陈浮生疑惑问道,止步不动。
“我我受伤了你,你看。”朱晏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撩起衣衫一侧,露出白皙肌肤。
肌肤上,确实有斑斑血迹。
苍白与血色交缠,夜幕下令人触目惊心。
陈浮生再次皱眉。
虽说与这个狐妖相处未深,但朱晏并不是搔首弄姿的品性。她一心向道,甚至有求于陈浮生,绝不可能如此动作。
陈浮生盯着朱晏身后,那黑暗无光的阴影。
然后他不动声色,转动铁剑刃面,对准自己眼睛。
顷刻,陈浮生清楚见到自己的异色双瞳。
数个呼吸之后,陈浮生抬眼,再次凝视朱晏。
可见朱晏的躯体表面,有淡抹的线条勾勒,如同一个狐狸的虚形。她的脸面上,亦像一张狐脸。
眼前确实是朱晏,陈浮生并非第一次见。
嗯
但在朱晏身后,那浓浓雾缈的黑暗阴影里,又再若隐若现的浮动另一些线条勾勒的模样。
看起来,又像是山猫,又像是野豹,真伪难辩。
陈浮生只是一眼望去,立刻有了决断。
他的掌指扣住幡杆上的符箓纹路。
刹那
百骸百脉内法力狂涌。
符箓纹路瞬间闪亮。
嗤,嗤,嗤,嗤,嗤
朱晏旁侧的墙壁里c地面泥土里c门边门框里,乃至顶上的屋顶,骤然迸出许多黄符纸。
弗嗡
所有洒落的黄符纸,剧烈震颤,发出嗡鸣。
四面八方,皆是响起呼啸往来般的风声。
无数肉眼可见的风旋,从各个角落里席卷而起。
风旋宛若成阵,弹指瞬间便将朱晏和身后的虚形,分隔成两个位置。
一道道风影犹如深青柱子,柱柱林立,封锁无漏。
“太乙风阵箓”既出,朱晏脸现惊喜,奋力一跳,远离身后靠着的门框。
砰哐
墙壁与门框破裂震响。
一个狼狈的身影在风旋的盘绕纠缠中,显出真身。
它的身材不高不矮,穿着紧贴身的黑皮夜行服。双手暴出尺许长的利爪,低吼着张牙舞牙撕裂四周。
只不过眨眼间,袭身而来的风旋,便被这个黑衣人撕得溃散。虽说离它不远仍有风旋林立,但只能封锁,却不能再伤它。
“好奸猾的小子家里藏有如此多符纸”
黑衣人有些气急败坏地转过身,恶狠狠盯着陈浮生。
陈浮生不动声色,打量眼前的来者。
此人面貌普通,但浮现着如同狗头般的模样。两眼凸出,黑鼻头c裂齿大嘴,尖尖耳朵竖起。
但是颈项间,却是一片褐黄豹纹,斑斑点点。它的手掌又如同猫爪,利甲尖锐,满是浅黄凌乱的毫毛。
一时之间,陈浮生还无法肯定。
眼前此人,到底是狗妖还是猫妖还是野豹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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