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义成公主的帐子里出来,敬玄满脑子都是问号,听起来自家长兄似乎是被人给下毒了,那,毒究竟又是谁下的?
李世民?
应该不是,皇帝要杀一个人,即便是想毒死他,最多派内侍赐一杯毒酒就够了!
而且似乎是慢性毒药,鸠杀么,也不至于那么费事,这趟回去问问孙思邈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毒才能让人在长达几年的时间里,既是眼眶发黑,又腹绞痛却能不马上死亡?
又是哪个王八蛋在背后下的毒手?万一自己也被人家盯上了怎么办?
敬玄越想越心惊,心中打定主意,等回去后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围绕敬元身亡展开调查,若有必要,敬玄不介意把敬元的棺椁挖出来请人验尸!
因为能在长达几年的时间内都有毒发症状,说明这一定是身边人干的!或者是长期接触c亦或是吸入了什么有毒的物体气体,否则根本不可能!
“师兄!”
薛仁贵远远的就看见了正往这边走来的敬玄,慌忙迎了上来,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十分关切的问道:
“师兄可有碍?”
敬玄慷慨一笑,拍了拍他的肩头:
“你看师兄我像是有碍的样子么?”
薛仁贵立刻嬉笑道:
“师兄果然威武,这种天气连我都不敢下河”
敬玄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左右望了望,疑问道:
“唐公他们呢?”
“唐公他们都在帐篷里头等师兄您呢,师兄快随我来”
薛仁贵立刻掀开帘子请敬玄进去,然后也要跟着往里钻,却被敬玄给拦下:
“在外面看着,不许任何人靠近!”
薛仁贵一愣,见师兄神色严肃,连忙点头称是。
帐子里唐俭c安修仁c韦琨c安元寿都在。
见敬玄回来了,都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唐俭正要开口询问,敬玄却挥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急不可耐的冲众人说道:
“诸位,我刚收到情报,突厥早先已经派出一部人马绕到我大军身后,准备趁我军攻打阴山之时,对我大军进行合围!”
敬玄的话让众人倒吸一口凉气,安修仁“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神色凝重的问道:
“当真如此?县伯从哪得来的消息?!”
敬玄自然不会告诉他是自己推敲的,不然,说不定这厮还认为自己是故意放出这种消息来误导军心的呢。
敬玄故作神秘的指了指外边,嘴里吐出两个令众人十分信服的字眼:
“百骑。”
突厥军中居然还有百骑?
唐俭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敬玄这位元从飞骑,北衙竟这般无孔不入?简直恐怖啊!
“县伯既然说是百骑,那我等便姑且信之,只是县伯以为,突厥哪里还有余力对我大军进行合围?他们有这么多人么?”
安元寿提出了自己的疑问,因为无论怎么算,突厥都不可能凭空再冒出十好几万人来绕到大军后方,而且这么多人行动,定然会被已方派出的斥候察觉!
“就是,突厥哪有那么多人,是不是百骑那边误报了?”
韦琨也一脸紧张,因为真要是像敬玄说的那样,他们这群使者反倒成了突厥用来拖延唐军的棋子了,那最后无论胜败与否,都必定会成为史书上的一笔笑柄啊!
见众人都紧张兮兮的看着自己,敬玄也不着急解释,让安元寿取过舆图来,扫了一眼后,才朝围过来的众人解释道:
“你们看,幽州卫孝杰主要是提防突厥人向辽东突围,他们既要防备薛延陀又要防备室韦人,根本无力主动出击,南面,任城王的大军要负责清剿灵州突厥余孽,同样分身乏术,而薛公又远在北边,这时候恐怕还在草原深处行军呢,同样也指望不上,颉利只需要集中全力对付我大军中军,即李靖c李绩他们,”
不等敬玄说完,安修仁便插嘴道:
“那柴绍呢?霍公的大军可是在云中,突厥人想要绕后根本避不开这一路大军的监视!”
敬玄淡淡一笑,指着遥远的西北方向说道:
“若是突厥人从沙漠绕道突然杀出,直奔云中脚下呢?”
安修仁惊疑不定的望着敬玄。
心中大呼不可能,在沙漠行军有多危险他是知道的。
当年他领军攻打敦煌时,就在大漠里折损了不少袍泽,可看着敬玄一脸笃定的样子,实在忍不住发问道:
“突厥
有名有姓的大将几乎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活动,哪里还有多余人的人去领军?而且他们哪来的余力敢这样算计我大唐?”
敬玄听罢嘿嘿笑道:
“我知道一个人,不但胆子一向挺大,而且还十分的反复无常,恰巧不巧就是此人在领兵!”
“谁?”
唐俭眉头皱得老高,若真是如此,自己跟颉利继续谈下去似乎并没有任何意义,越往后拖,反倒是有可能对大唐不利,毕竟劳师远征,光粮草短缺上,就足够十几万大军喝上一壶的了!
“阿史那贺鲁!”
敬玄又将先前自己为何与阿史那弥射发生冲突的事情讲了一遍,尤其是讲到阿史那弥射无意说漏嘴,说他兄长此刻正在鹈鹕泉!
鹈鹕泉那是什么地方,哪怕天降大雪,那里依然有肥美的湖鱼可供食用!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鹈鹕泉是处月c处密两大铁勒的聚居地,再加上阿史那贺鲁本部沙钵罗部,三部人马凑个两三万人是没问题的吧!
只要绕过李道宗大军的眼线,轻骑简行的出现在云中附近,再顺利与执思失力部会师,那么即便柴绍发现了他们也无济于事,因为等到那时候一切都晚了。
“而且我听说,平阳公主就是被突厥人给杀死的,诸位不妨想想看,前方大军眼看就要打到阴山了,霍国公岂能坐的住?最多留些人马把守后方,但这场大战,他是必定要参与的!”
敬玄说完这句话便闭上了嘴巴,当众妄议一位国公对他一名小小的县伯来说,已算僭越。
安元寿听着敬玄的分析,越想越觉得有这个可能,连忙替敬玄补充道:
“若是霍公一走,云中空虚,突厥人趁虚而入,断我大军后路,那么芦子关也会遭受前后夹击,不但断了我大军粮道,定襄也会成为一座孤城!”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的,出发前军略做的再好,也总有力有不逮的时候。
既然突厥人暗地里还想对大唐进行致命一击,唐俭认为自己想要名垂青史的愿望落空了。
所以老头子一旦恢复了理智,就开始逐条分析先前收到的各种情报,想找出几条漏洞针对突厥人做出补救措施。
可惜。
很遗憾的是老唐没有找到任何能够利用的情报,坐在地上抓耳挠腮,连形象都顾不上了。
其实大家伙儿都清楚,若是突厥奸计得逞,帐篷里的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都逃不脱不了悲催的下场。
即便侥幸回到长安,恐怕也会因为未能识破突厥计谋的原因,被钉死在耻辱钉上,沦为笑谈。
“当务之急还是应把消息送出去!”
民部侍郎韦琨同样十分着急,他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可万万不能把一条命折损在这茫茫草原上!
安修仁掀开帐子在外面看了一眼,随即又钻了回来,神色凝重的说道:
“此事怕是不容易,颉利应该在暗中布置了好些人手,咱们的人想要出营根本就不可能。”
说完这句话,安修仁把目光落在了敬玄身上,其余几人也遁着他的目光纷纷看向了敬玄。
看我做甚?
难道我就有办法出去?
敬玄无奈的摊摊手:
“才刚得罪了颉利,诸位以为,突厥人会让我大摇大摆的走出军营?”
唐俭摸着胡子笑道:
“县伯不是元从飞骑么?难道这大营中就没有能帮县伯神不知,鬼不觉逃出生天的人手?否则县伯怎么得知消息的?”
敬玄张大了嘴巴,刚才牛皮吹得有点大,百骑能混入突厥军营那才是真的见鬼了!
而且那几名百骑早就被自己留在芦子关打听妘姬的下落了,公器私用这种事情,那是万万不能说出来的
旋即赔笑道:
“唐公,百骑的人手主要负责在外围收集情报,根本就无法混进来,眼下晚辈确实无能为力”
唐俭听后,脸露苦涩,一边拿袖子抹着眼角边惋声叹息道:
“难道我等明知道突厥有异动却只能缩在这方帐篷里么?难道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大唐十数万好男儿葬身草原么?若是那样,老夫再有何颜面苟活于世?不如趁早拔剑自刎,以谢天恩!”
老家伙说完就抽出敬玄放在桌上的大夏龙雀,寒光一闪就要往自己脖子上抹!
敬玄连忙伸出一只手死死将唐俭胳膊抓住,想不到这老唐还挺刚烈的,但动不动面朝长安方向自杀可是个坏毛病,得改!
“唐公莫要如此啊,您是我等使团的主心骨,可不能就此撒手不管呐,我大唐十数万好男儿还在等着唐公搭救啊!”
韦琨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扑了上去,将唐俭死死的抱住不让他寻短见。
连向来大大咧咧的安元寿也蹲伏在
地上,半似恳求半似劝解道:
“唐公切勿自寻短见,大不了大不了趁夜黑风高,我与太平县伯想办法杀将出去,就是拼着这一条命不要,我安元寿也一定将消息传给李公他们!”
这家伙说完还拿脚踢了一下敬玄,正在腹诽安元寿说完不经过大脑的敬玄,连忙回过神来强笑着称是:
“唐公,此事急不得,还需从长计议啊,我等再好好谋划谋划,说不定有破敌之法呢?”
一见敬玄开口了,唐俭也不继续哭闹了,一把握着敬玄的手,急声问道:
“县伯计将安出?”
敬玄没作多想,本能的开始思考究竟怎样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溜出军营,其实办法也不是没有,那就是找义成公主把自己给送出去,可那样一来,一旦事情败露,恐怕会连累到义成公主,这是敬玄心中万万不愿意看到的。
而且此去路途遥远,先不说李靖会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战果转而调头对付南面的突厥人,说不定就连柴绍也已经拔营在北上的路途中了
听敬玄十分详细的分析了一番领军众将的心态,安修仁也赞同的点点头:
“若换成是老夫,大概也会不管不顾直取颉利,这叫不成功便成仁,但只要颉利一死,南面的突厥人不战自溃,至多损失几万兵马而已,总归也算是达成了覆灭突厥的目标!”
“那如何是好啊?几万人可不是一个小数目,我大唐本就人丁单薄,如何能损失得起这么多将士?不如向朝廷求援,让陛下再多派些兵马镇守云中如何?”
没看出来,韦琨还是一个体桖百姓的官员,在这一点上倒是跟那些世家官员有些不一样。
“哪有那么容易,此次出战前后谋划长达数月之久,十余万将士已经是我朝眼下能出动的最大数目了,再多,后勤粮草以及地方防备就会出问题啊”
安修仁揺了摇头,他这句话又让唐俭把希望寄托在了敬玄身上。
“太平县伯,此战皆是由你谋划,如今出了岔子可不能撂挑子啊,你就不怕回了长安被陛下问罪吗?”
见小老头眼巴巴的看着自己,又是威胁又是恳求,突然让敬玄觉得以后没事不要做什么出头鸟为好!
如果突厥人从后奔袭,只要柴绍坚守不出,那也出不了乱子,可显然以柴绍的性子不会这么乖乖的缩在城里,当初在户县制定军略时,这老倌就想着跟李绩换一换,去前方打主力呢
“出军营倒是好出,只是若是使团少了几个人,一旦被颉利发觉之后,那唐公你们如何自处?颉利不会找你们麻烦么?”
话音刚落,唐俭便迫不及待的开口道:
“这一点还请太平县伯放心,老夫既然得此出使重任,自然有法子让颉利不起疑,只要县伯能将消息传出去”
老家伙说这番话的时候,昏暗的眸子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敬玄蓦然发现自己是不是被他刚才的表象所欺骗了,合着这老家伙在故意演戏骗自己呢?
想到这里,敬玄赌气似的说道:
“行啊,我出去也行,可如何解云中之围?申公刚才不是说了么,朝廷派不出多余的人手,李靖也不会调头往南,哼,没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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