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云书院内,周衍环视了一眼众人,然后开口说道:“诸位,今天孤山台上的事情,大家也全部都看到了。天子门生……如果以后我们这些书院生徒不再向书院出去的官员投行卷,那么以后情势是如何,大家都很清楚了吧?”
在他周围环坐着的,是江南道各大书院的山长。
“我们当然清楚,但是老夫也听说了,这个年轻人乃是云从光邀请前来参加诗会的。这个事情,你们青云书院怎么说?”文华书院山长孟南阁这样说道。
文华书院一直被青云书院压着,两者向来都要你争我斗一番,孟南阁自然知道“天子门生”对文华书院没有什么好处,但是在得知云从光邀请孙长蕴来比试之后,就怎么都不能忍了。
青云书院这是引狼入室,给各大书院造成了这么大的危机,现在还好意思说这番话语?
周衍眼神暗了暗,缓慢抚摸着胡子,看起来依旧仙风道骨:“我们青云书院向来重才,并且孤山书院向来不限制士子参加,云首座也不知道会有这个后果,我们青云书院有何好说的?”
他看了看孟南阁,淡淡道:“现在最重要的便是解决眼下的危机,难道孟山长此时还要与老夫争论不休吗?”
听了这些话语了,孟南阁气一窒,想说些什么还是忍住了。
其他的书院山长见状,忙出言劝慰这两人,道这个时刻大家都应该同心协力,以解决目前书院危机为第一要务。
“天子门生这个事情,一定会传扬出去的,当初孤山诗会那么多人,我们就算当场做了补救,也堵不住这么多人的口。”半塘书院山长这样说道。
“是啊,皇上早就对江南道书院有意见了,现在有了天子门生这个说法,当然会打破座师的影响力,那么我们书院该怎么办?”
众人说来说去,都是忧心忡忡,仿佛已经能预见到书院接下来就要破败覆灭一样。
末了,一个山长恶狠狠地说道:“都怪那个孙长蕴!这个人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听闻他的先生也来了江南道,就住在萧然山下湘湖边。若是能知道这些人的身份,或许还能想出办法来。”
在这些山长看来,孙长蕴就是那万恶的罪人,他们恨不得将孙长蕴碎尸万段。
可是,孙长蕴在离开孤山之后,就由一些守卫护送着回到了萧然山下,再也没有出来过,给他们留下来怎么都补救不了的烂摊子。
而且,有一些话语,山长们还在心中不愿意说出来,那就是孙长蕴都如此了厉害,那么他口中的“先生”又是何等本事的人?
周衍也正是出于这样的考虑,才按捺住不动,不然他一定会让孙长蕴不得好死!
最后,周衍这样说道:“先密切观察着动静,看看朝堂对此的反应,不行的话,我们的生徒名义上是天子门生,实际上……还是可以努力的。”
“诸位先各自回书院,安抚好教习和生徒,老夫前去观察使府一趟,向顾大人请教是否有什么办法。”
之前顾祖玢在主持时说的那一番话,让周衍感到颇为警觉,因为他不知道顾祖玢何时向皇上请的旨意,扯上朝廷又是为了什么原因。
但如今……顾祖玢这个举动已经不值一提了。——他也看得出来,顾祖玢对孙长蕴也颇为不喜,那么正好共商对策。
可是,他没有想到,顾祖玢竟然拒绝了他的求见,只让管家送来了一句话:“萧然山下或是缇事厂督主汪印。”
不管周衍有多少思虑想法,在听到这句话后忍不住心中一颤。
缇事厂督主汪印?这怎么可能?
缇事厂专司缉捕、刺探,所办的都是朝中官员的大案要案,怎么会管江南道书院的事情?这压根就混不到一块去的!
但是顾祖玢就送出了这么一句话,他忽然想到了派人去萧然山下查探却一无所得,如果是缇事厂的话,做到这样严密的防守实在太正常了。
他也曾听说了汪督主会前来江南道的……但是他没有想到其前来江南道是为了对付各大书院!
是的,对付!
那个孙长蕴在孤山台上所说的话语,很明显是有备而来,他甚至怀疑云从光在西湖边所见到的那一幕,也是被人精心设计的。
他原本还心存侥幸,想着知道了萧然山下那人的身份后,或许就能想出应对的良策,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却只觉得日月无光。
缇事厂汪督主,如何对付?
顾祖玢在观察使府中叹了一口气,眉头始终深锁着,根本无法舒展。
将那句话传至周衍耳中,这还是看在两人私交还不错的份上了,至于接下来江南道文坛会如何,他也无能为力了。
一想到监察御史查出了江南道水利设施全部都要重新修整,同时常平仓还由监察御史亲自查看,顾祖玢便觉得头都大了。
他哪里想到监察御史早已暗中查探这些、还得出了结论?水利设施的银子……他都已经记不得花在哪里了,但是现在还要从口袋里拿出来!
更重要的是常平仓,常平仓里的许多粮食都被搬空了,他去哪里找到那么多粮食呢?
如今他都自身难保了,哪里还顾得上书院的事情?周衍自求多福吧!
江南道官场上和书院中的气氛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凝重,许多人都感到有风雨将来的凝涩感,但是萧然山下、湘湖边,汪印和叶绥却有了一段难得闲暇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