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封伯知道自己主子今晚极为难得,哪怕天色还没有亮,他都不敢有丝毫耽搁,在接报之后,他便以最快的速度敲响了门。
在门被打开的那一刻,封伯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主子身上那种冷意……或许是郁闷?
他都不忍心看向主子,不用看的知道其脸色必定冷硬不已——那浑身的杀气全都冒了出来,压根无法掩饰。
也是,任谁被打断这种事情,心里都会异常恼火,难怪主子想杀人了。
汪印看着门外候着的人,淡淡问道:“叶向愚出了何事?”
尽管他极力维持平静,还是很明显能看出平时的不同来:两鬓有些汗湿,耳尖有点泛红,胸口急促起复着……
掌刑千户王晦基本都在缇事厂,在汪府的时间很少,因而并不知道今晚汪印和叶绥同床共寝。
他只是暗暗奇怪,怎么厂公看起来像刚干完活一样?厂公难道彻夜工作?
不过,现下情态危急,他也不及多想,忙禀道:“厂公,刚从仪鸾卫传来了消息,叶向愚因泄露军情,致令仪鸾卫几个暗点遭受严重损失,被大将军责罚了整夜,还被下令调去西山营。”
王晦一接到消息,便赶来了汪府。事关夫人的兄长,他知道这个事情有多危急,更知道厂公和夫人对其有多看重。
仔细说来,他接到消息的时候已经迟了,是在叶向愚昏迷过去被抬回营帐,安插在那里的探子才知出事了。
可见,仪鸾卫对缇骑防备有多严密;也可见,仪鸾卫和缇骑的本事不相上下。
当初厂公关闭汪府中的演武场,将缇事厂精锐化整为零、散入到国朝十大卫中间,留在京兆缇事厂的只有少部分人。
这少部分人在过去数年中,被两位皇子、仪鸾卫压制打击,又折损了不少人。
可以说,现在的缇事厂不及鼎盛时的五分之一,哪怕厂公重新执掌缇事厂,补充了许多缇骑,情况仍旧捉襟见肘。
毕竟,培养精锐缇骑,足够长的时间乃是不必可少。
如今叶向愚出事,恰恰就说明了这一点。本来,厂公治下的缇骑,消息应该在叶向愚刚被带走时就应该传来了,而不是等到叶向愚昏迷被逐出仪鸾卫才送来……
“厂公,是属下办事不力,请厂公责罚。”王晦抱拳请罪道。
汪印摇摇头,示意王晦无须如此:“并非你们办事不力,仪鸾卫乃皇上亲军,本是不容小觑。”
况且,这一事明显是杨善心刻意针对——叶向愚怎么可能泄露军情呢?此人有勇有谋,自入选仪鸾卫以来,就从未出过差错。
在军中,泄露军情可是大罪,更别说造成了重大的损失,这肯定要被重重问罪,轻则要关押下狱,重则抄家灭族。
现在叶向愚既犯下这个大罪,从杨善心刻意针对来说,这必定是要往最重里处罚的,结果竟然是逐出仪鸾卫、前去西山营这么轻的结果?
当中有何内情?
汪印略思片刻,便迅速下了几个指令:“唐玉,你立刻带着朱太医前去仪鸾卫,为叶向愚诊治;朱离,汇总安插在仪鸾卫探子的情报,本座要知道内情;至于王晦……”
“令缇事厂上下警戒,以策万全。”
本来他考虑到情势不利,便将对付杨善心的打算延后,不想其却先下手了。
汪印勾了勾唇角,身上的杀气并没有因为这个动作而稍减,反而越发高涨。
先下手为强?本座看未必。
在汪印下达指令的时候,房中的叶绥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来到外间,接连喝了几杯早已冷却剡溪茗,心头的激荡才终于舒缓,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担忧。
哥哥出事了……若非事情紧急,封伯不会在天未亮时就敲门,更不会打扰他们。
哥哥到底出了什么事?
残存的羞涩与新来的担忧在她心头交织,使得她只能静坐呆立,紧张地等待着进一步的消息。
汪印进来的时候,便见到叶绥这副样子。她脸上的红晕还没有完全散去,但神情满是忧虑,看起来既可爱又可怜……
他心中一软,走过去为她拢了拢大氅,放柔了语气说道:“小姑娘,别担心,有本座在。”
叶绥握住了他的手,深深吸了一口,才回道:“大人,我试着不担心……哥哥出了什么事?”
出事的乃是她唯一的兄长,是一直关切爱护她的兄长,她实在做不到不担心。
但是她也知道,一味的担心没有任何用处,积极解决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她缓缓吁出一口气,再次说道:“大人,我尽量不担心,我还有您。”
因为有大人在,她心中有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因而担心而不慌乱。
再者,她活了两辈子,见惯不知多少风浪——实在不应该感到无措慌乱了。
但在听到汪印的话语后,她的心还是不可抑制地惊跳了一下,瞳孔地蓦然一缩。
“什么?哥哥受了刑罚昏迷?将被送去西山营?”
汪印点了点头,改握住她的手,道:“是,本座已让朱太医前去诊治了。杨善心还下令将他送去西山营,可见没有性命之虞。”
只要人还活着,一切都有希望。
谁知叶绥却急促摇头,神色更加忧虑了,语气比先前更焦急:“不,大人,这个处罚不是关键。关键是哥哥即将去西山营!”
她屛了屛气息,将心底那一句话吐了出来:“我曾见到,哥哥在西山营落得终身残疾!”
“当真?”汪印神色也变了,变得无比凝重。
终身残疾,这对于军中之人来说就是彻底毁了,那会比死更加难受。叶向愚真的会变成这样?
“大人,这不会错的,真是这样。”叶绥肯定道,这种事情,她怎么可能会记错?
只不过,那是永昭十八年的事情,如今已是八年之后了,事情会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