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寒松满溢的怒火渐渐冷却,但脸色还是十分难看。
是了,汪督主说的是实情。但纵然如此……
“纵然如此,汪督主这样对待老将军,还是折辱了老将军、折辱了镇国公府的颜面,本将不会认同!”关寒松这样说道,强硬地与汪印对视。
“然则,关将军绝对如何对待虞总管才好?还是关将军心中也认为,南库窝案与虞师放无关?正因为虞诞芝是前岭南卫大将军和镇国公,才更要仔细查问才是。”
“本座回到京兆之后,也要接受督查不力的惩罚,虞总管执掌南库,怎么能够置身事外?”
“至于镇国公府的颜面……呵,本座以为,面子,不是旁人能够折辱的,得自己先不要脸面,别人才能踩踏下来。若是虞总管真的爱惜颜面,就不会做这种种掩饰。关将军扪心自问,虞总管真的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汪印每说一句话,关寒松的神色就变一分,到最后已成了一片颓然。
何用扪心自问?便是随便看一眼,他都知道老将军是知情的。
既然是知情的,那么老将军被投入韶州狱,也是合律合情了。
关寒松沉默了,到了这个时刻,他再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了……
倒是汪印开口作结了,他淡淡说道:“皇上的谕令不日将来,关将军,且等待几天便是了。”
皇上会如何处置虞诞芝一众官员呢?谕令尚未到来,汪印也难以定断。
紫宸殿内,永昭帝将虞诞芝的书信放下来,然后叹息了一声。
在汪印前去南库之后,永昭帝便密切关注着南库的情况。
南库关系着军队的强盛壮大,他不能不忧心。
但是他没有想到,南库竟然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冶炼司改进的铸造方法被瞒住了,还出现了南库贪腐的窝案。
而这一切的关键,就在于镇国公府,在于虞诞芝的儿子虞师放!
在书信中,虞诞芝说是因为自己年迈,说自己儿一时糊涂,听信了舅兄和官员的挑唆摆布,才铸下如此大错,恳请皇上责罚。
为了赎罪,虞诞芝辞去南库总管的职务,更坦言,镇国公府不会再耗费朝廷的供养,会将府中的上千精兵解散,还自请降爵,哪怕是皇上褫夺镇国公之位,也毫无怨言……
说了这么多,虞诞芝只有一个请求:请永昭帝看在过往镇国公府的功劳份上,恳请皇上饶了虞师放一命。
甚至,虞诞芝最后还说:他死不足惜,就算明天溘然长逝,只要儿子能活下来,就会对皇上感激万分。
虞诞芝宁愿用自己的性命来换自己的儿子的性命,这是他的选择。
虽然这书信上没有明说,但虞诞芝的种种话语,都已坦诚南库的事情,与他的儿子脱不了干系。
他虽然没有说的很明白,但已经在无形中坦诚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儿子所为。
虞诞芝没有隐瞒南库的事情,让永昭帝还算满意。
但是,南库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无论虞诞芝怎么请求,他作为一国之君,所想的皆是国朝大计将来。
有功则嘉,有过则惩,如此,国朝才能平稳。南库这件大事,势必要拿镇国公府开刀的……
这时,紫宸殿里响起了一把略带冷意的嗓音,这声音如同琉璃碰撞一样,十分的动听,也让人十分的清醒:“皇上为何叹长长叹息?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这把嗓音听起来虽然清冽,说话的人身姿也颇为玲珑,但是眼角带着明显的细纹,显然有些年纪了。
不过,她的眉目间带着一片平静冷然,仿佛不会为尘俗烦心一样,此刻就算话语关切地问着永昭帝,脸上却没有太多关意。
“镇国公的来信,虞诞芝他糊涂了,爱妃你看……”永昭帝这样说道,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这个妃子。
这名妃子也不推辞,顺从地接过了书信,半响才说道:“皇上,国公爷怜子之心,可见一斑。”
永昭帝点了点头,这话倒是没错,虞诞芝虽然糊涂了,但这怜子之心是昭然信上。
只是,这份怜子之心带着说不出的惭愧和后悔,让人看了不觉凄然。
“皇上,臣妾记得,国公爷只有一个儿子吧?想来国公爷也是为难,国公爷一生无愧,却有一个这样的儿子。”这名妃子这样说道。
永昭帝默然,正是因为虞诞芝只有一个儿子,他才会格外重用和信任。
哪怕会想得到,虞诞芝竟然会有一个如此胆大包天的儿子?
他放下了虞诞芝的书信,拿出了汪印的奏疏,在看到汪印描述南库贪腐窝案后,脸上仍可见勃发的怒气。
没错,虞诞芝是一片爱子之心,可是南库是国朝重地,虞诞芝为了护子,实际损害的就是国朝利益,朕怎么能体恤这爱子之心?
这时,妃子继续说道:“皇上,国公爷年纪大了,力有所不逮也正常。既然国公爷宁愿献出一切也要保住儿子的性命,那么臣妾以为,还是赏国公爷一个心愿吧。国公爷为国朝付出已经够多的了,用这些功绩换一条人命,也不为过。再者,若是皇上处罚了国公爷,岂不是直接告诉世人南库的存在?”
永昭帝默然,随即说道:“缇事厂会平息这件事,不会让朝官有过多猜测。”
处置虞诞芝的办法有无数种,由头也有无数个,想要遮瞒南库的存在,那对缇事厂来说太容易了。
爱妃所言,不足为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