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在听到小內侍通禀叶绥到来之后,昌庆宫的宫门瞬即便打开了,临华殿和凝华殿两殿的內侍宫女全都恭谨肃穆地候在门口。
他们都很清楚,要来这里的人,是纯嫔娘娘的胞妹,更是督主大人的夫人。
只要一想到督主大人,这些內侍宫女们便心里发颤,哪里还敢有不敬?
便是凝华殿的主人贞嫔,都不由自主心生畏惧,同时心中后悔不已。
当初纯嫔娘家人进宫的时候,她还特意派了宫女去刁难。她哪里想得到,纯嫔的胞妹,会有这等造化呢?
当初那个粉衣宫女早被她打发得远远的了,如今贞嫔只希望叶绥不会想起这些糟心事。
而此时,临华殿内,叶绪见着仿佛一夕间长大了的胞妹,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已从裘恩那里得知了叶绥今日进宫的消息,先前已往坤宁宫请旨了,想见妹妹一面。
如今真见到了,叶绪只觉得心头有百般滋味,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绥儿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她已经嫁人了,嫁给了汪督主……
她执着叶绥的手,怜惜地抚了抚她的发髻,半响才说道:“绥儿,委屈你了……”
她护着的妹妹,愿想着过得平凡幸福的妹妹,最后却嫁给了一个宦官。
每每想到这一点,叶绪便觉得心中刺痛。可恨她没有能力真正护住妹妹!
叶绪神情稍冷,下意识抚摸着高高挺起的肚子。
无妨无妨,五年,她还有五年的时间……
叶绥摇摇头,笑着道:“姐姐,我并不委屈。我很好,姐姐不必担心。昨日我回府见了娘亲,娘亲心中甚是记挂姐姐,姐姐快要生了吧?”
她将话题转到了叶绪的肚子上,不愿意再纠结在是否委屈这样的问题上。
现在最重要的,便是姐姐腹中的胎儿。仔细算一算,姐姐生产也就是这几日的事情了吧?
想到这里,她心中不免紧张,忙问道:“姐姐,生产之事可都准备好了?得信的嬷嬷和宫女们都备下了?为姐姐安胎的还是邱太医吗?”
她边说着,边看向了叶绪的肚子。
前一世,姐姐在生产时血崩而死,甚至没能见一眼自己的孩儿。这一世,她断不会让这些发生!
她没有告诉姐姐,督主大人已应允了她,定会照拂好姐姐生产的事宜。
有了督主大人的应允,她便知道督主大人会将所有事情都大点妥当,她心中才稍宽,不然哪里会在这个时候才问及邱太医?
她在宫外,姐姐在宫里,所谓鞭长莫及,但督主大人执掌殿中省,这一切便不同了。
叶绪轻抚着肚子,笑着道:“绥儿,放心吧,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女人生产便是过鬼门关,宫中的女人生产更是如此,叶绪怎么敢掉以轻心?
更重要的是,她知道,汪督主会护着她的胎儿!
叶绥在临华殿待的时间不长,在确认姐姐已将生产事宜都打点好之后,她便告辞离开了。
她离开之时,望了一眼旁边的凝华殿,对着弯腰恭送她的裘恩淡淡说道:“贞嫔娘娘在嫔位上够久了。”
裘恩脸容憨厚,低眉顺眼地回道:“夫人说得没有错,是久了。”
叶绥眸光闪了闪,知道裘恩已明白她的意思,没有再说什么便离开了。
前一世这个时候,贞嫔已经是良贵嫔了。太常卿谢鹿年的孙女儿,在嫔位上太久,的确不太好。
如今姐姐分娩在即,贞嫔的份位须得往上晋一晋了。
她刚离开临华殿,便有几名缇骑迎了上来,敬道:“夫人,厂公还须留在宫中,令我等先送夫人回府。”
这一点,方才进宫之时,汪印已经和她说过了,于是她点了点头,由缇骑护送着回了汪府。
这一趟进宫,无波无澜,然而见着了永昭帝和韦皇后,前世种种事情仍旧冒了出来,令叶绥心头多少有些沉重。
她最为挂念的,便是宫中的姐姐。
虽然知道有汪督主在,她无须太忧心,然而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她总担心会有什么纰漏。
一想到前世姐姐血崩而死,她的心便不由自主地惊跳,眉间也染上了忧色。
汪印回到府中的时候,已经是亥时了。
在缇骑为他宽衣解袍的时候,封伯上前禀道:“主子,夫人回府之后,意兴阑珊,晚膳基本没怎么动。”
汪印闻言,动作顿了顿,随即淡淡吩咐道:“且看看房中是否还掌着灯。”
他如今同样住在斯来院,却不是原来住的房间,而是将东侧的暇日斋辟为寝室,入夜便宿在了这里。
选择宿在暇日斋,本就是他深思熟虑的结果。——以防有心人对汪府的刺探。
虽则汪府四周都布满了缇骑,但他怕百密一疏,便不会离小姑娘太远。
封伯说小姑娘连晚膳都没有动,显然小姑娘心中有事。
是因为今日进宫面圣之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听到属下禀告叶绥房内灯火通明,汪印想了想,便说道:“本座去夫人那坐坐,通报吧。”
夜已这么深了,他本不应该去小姑娘的房间了。然小姑娘晚膳未动、如今房中还灯火通明,他到底放心不下。
此时叶绥正百无聊赖地在妆台前坐着,没有丝毫睡意。她向来难以入睡,今日尤甚,连床都不想沾着。
听到赵三娘禀告时,她愣了愣,便立刻答道:“快请。”
督主大人回府了?她还以为他尚在宫中或者在缇事厂的,原来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