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印离开宫门的时候,却看见了仪鸾卫副将军余景怀。
余景怀就在宫门外笔直站着,显然是在等什么人。
见到自己之后,余景怀目光一亮,还迅速朝自己走来。
如此,汪印心下便清楚,余景怀等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随着余景怀动起来,汪印便看到了他身后跟着一个人,一个年轻人。
看清楚这个年轻人后,汪印细长的眉眼半眯起来,心底了悟:原来余景怀在宫门外等着,便是为了此事。
今天他似乎与叶家人颇有缘分,先是去宫中见了纯嫔娘娘,现在又在宫门外见到叶家子弟。
没错,这个年轻人就是小姑娘的兄长、进了仪鸾卫当差的叶向愚。
叶向愚跟在余景怀身侧,显然是特有所托,想必同样是为了小姑娘亲事而来。
汪印作为缇事厂厂公,消息灵通至极,对余景怀么……自然极为熟悉。
余景怀虽然是个武将,却十分识时务,向来奉行的便是“麻烦不沾身”,怎会为叶向愚出头呢?
这是怎么回事?
汪印并不清楚,余景怀的确爱惜叶向愚的才华,再加上先前叶安世入缇事厂大牢一事,他没能帮上什么忙,心中还对叶向愚有着愧疚。
现在叶向愚有所请求,余景怀心中又惜又愧,便答应代为向汪印引荐。
但是,余景怀绝不想、也不敢与汪印作对!
是以,在为汪印介绍了叶向愚之后,余景怀便拱了拱手,讪笑着道:“督主,末将尚有要事,先行告退了。你们慢慢说话,慢慢说话。”
他边说着,边朝叶向愚使了个眼色,便心急火燎地离开了,好像屁股着火了一样。
能为爱惜的属下做到这一步,硬着头皮在汪督主面前说话,余景怀能这样做,已经是尽了情分。
余景怀离开之后,汪印也动了,他好像没有看到叶向愚一样,径直朝自己的马车而去。
数名缇骑跟在他身后,拱卫成一个扇形,散发着一种威严不可侵犯的气势。
叶向愚也跟着动了起来,他装作没有看到缇骑们们杀人般的目光,死死压住心里的恐惧,紧紧的跟在缇骑们身后。
除了在宫门外等候,他找不到任何可以见到汪督主的途径。
缇事厂、宫中、汪府,这些都不是他能去的地方。
他已经思虑了好几天,终于说动了副将军,终于在宫门外等到了汪督主。
这会儿他心里清楚,便是想与汪督主说些什么,也不可能在宫门外说。
出乎他意料的是,缇骑们虽然有凛冽杀意,可是汪督主却没有说什么,似乎在默许他跟着。
临近马车时,汪印便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叶向愚,淡漠的面容上,是一双满是考究打量的眸子。
叶向愚心中一凛:在这样的目光下,他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他总觉得,汪督主的目光能够穿过自己面上的伪装,能够看到他内心深处。
他心里想,就算不用说些什么,汪督主想必很清楚他的来意。
尽管如此,他还是朝汪印鞠了一躬,强自镇定地说道:“小子见过督主大人,给督主大人请安了。”
汪印淡淡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之前纯嫔也是这样寒暄的开头,现在他倒想听听叶向愚会说些什么。
不,应该说,叶向愚会如何为妹妹解除这门亲事。
看来,叶家三房的人,极不待见本座啊。
这门想着,汪印心里竟有一丝笑意。
不知不觉间,他拉了不少仇恨,眼前就是其中一个了。
也是,他是个宦官,前去求娶小姑娘。真正爱惜小姑娘的兄姐,都会视他为仇人吧。
本座的仇人不知几何,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纯嫔和叶向愚是什么态度,倒也没什么紧要。
让他意外的是,叶向愚并没有像纯嫔一样直接表明来意,而是恭敬谦逊道:“大人,小子入了仪鸾卫之后,对军中战略偶有感发,这是小子的一些见解,请督主大人过目。”
说罢,他便从怀中掏出了一个卷轴,恭敬地递给汪印。
这副情状,看着不似来为妹妹求情,倒有些像考试前给座师投行卷了。
汪印轻轻点头,一旁的缇骑便迅速上前,接过了叶向愚手中的卷轴,飞快展开后,随即上呈至汪印。
汪印打开卷轴一看,漫不经心的神情略有丝动容。
他目迸精光,眼神擢住叶向愚,问道:“这些,便是你的见解?”
这副卷轴上,记录的确实是一些武略策论。其上有“用兵见机、不以力战”之语。
让汪印瞩目的,是这么一段话:“故争胜于白刃之前者,非良将也。设备于已失之后者,非上圣也。智与众同,非国师也;技与众同,非国工也。”
汪印身为缇事厂督主,自然清楚这些武略策论的价值。
虽然,当中有不少话语看着稚嫩,其所阐发的意义却极为深远。
这些武略策论,出自眼前这个年轻人之手、之心?那可真是不简单!
叶向愚点点头,脸色还隐约可见一丝羞赧,难为情地道:“正是小子内心所动。小子听闻国朝出现军中阵图后,心中突发奇想,也试着写下自己的见解。这些乃拙劣之言,让督主大人见笑了。”
叶向愚当然听说了那本军中阵图,也知道那本阵图用于缇事厂了,便再三说自己的见解,无疑是小巫见大巫,蝼蚁之于高山,云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