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得到了阵图这个事情,很快就被消息灵通的人家得知了。且不说阵图对国朝、对军中的深远影响,只一点,京兆风气对曲公度一事的看法,正在悄悄发生变化。
一大早,京兆富有盛名的白云水榭里,便有士子云集。他们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时而激昂,时而低沉,总之是一副不平静的态势。
走进细看,便发现正在高声说话的,是一个俊美的年轻人,只听到他说道:“曲大人为官贤明,而且曲家家风正直,我是断不相信他通敌大雍的。诸位学兄怎么看?”
这话一落,便引起了不少人的回应。
有士子重重点头:“顾兄所言甚是,我们也是这么认为的。曲大人乃朝廷重臣,向来忠心,怎么可能通敌大雍呢?”
“是啊,虽然曲大人和赵将军有龃龉,不过那也只是政见不同罢了。曲大人怎么可能灭赵家满门?还派人潜到雁西卫重伤赵将军呢?曲家没有出过武将啊。”还有士子这样说道。
“就是,就是!”“我们不相信,我们相信曲大人忠心!”士子中间响起了一片附和声,大多是力挺曲公度之言。
这时,俊美的年轻人皱眉道:“虽然我们都支持曲大人,然而现在曲大人现在被缇事厂拿下了……我们有心帮助曲大人,也无用力之处。”
听到“缇事厂”三个字,士子们都默了默。这个满布血腥的地方,缇骑的森严可怖,他们实在惹不起。
只消听到这三个字,他们就忍不住有些心颤。
见状,俊美年轻人又说话了:“我们身为国朝士子,心中自然有信念,当为曲大人执言。我们相信缇事厂最后定会公正审查的,不如我们集万人请愿,为曲大人求情吧。”
这一番话语,说到了士子的心里去。虽然他们惧怕缇事厂,现在却无须面对缇事厂,只是上书请愿为曲大人求情而已,这是他们作为士子应该做的!
于是,士子们纷纷拿起了笔写下了自己的名字,当然包括这个俊美的年轻人在内。
雪白的宣纸上,俊美的年轻人沾墨挥毫,写下了自己的名字:顾璋。
白云水榭的对面,便是京兆最繁华的酒楼,万映楼。水榭这里的动静,也传到了万映楼这里。
听闻士子发起了万人请愿为顾璋求情,一个须发星白的老者捻了捻须,微笑道:“不错,儒林有这样的风气,敢于直言,此乃大安朝这福气。”
老者身后跟着几个官员,他们听了这话,便恭谨回道:“大人如此说道,当然就是了,国朝有热血士子,这的确是福气。”
老者笑了笑,不再说什么,很快就带着这几个官员离开了。
第二天早朝之上,尚书左仆谢玠出列奏言,道曲大人乃两朝元老,为大安朝立下了赫赫功劳,老臣相信曲大人不会通敌大雍,恳请皇上明鉴。”
谢玠此奏言一出,宣政殿内顿时鸦雀无声。谢玠是尚书省之首,他这番话语,其实就代表着尚书省及属下六部的态度。
事实上,这也代表着朝局的风向。那就是,朝官不相信曲公度会犯下这滔天血案,纷纷为曲公度辩护了。
对这样的奏言,永昭帝并没有发表示下。只是下朝之后,永昭帝立刻急宣缇事厂汪督主进宫。
汪印今早虽然没有在宫中,但是他作为宦官第一人,甫进宫便有內侍向他报告早朝上发生的事情了。
作为缇事厂厂公,耳目遍布京兆的他,昨日已经知道与白云水榭和万映楼的动静,也知道尚书左仆射谢玠领着几个官员去了万映楼,今天早朝会发生这些情况,他并不感到意外。
“厂公,皇上正在为了早朝而震怒,请厂公当心。”宫门局内侍悄悄地说道,机警地汇报着消息。
汪印点了点头,心里却不这么觉得。
宫门局的內侍所说的应该有差,皇上会因谢玠为曲公度求情而震怒,如果是在之前,这情况或许是的,但皇上在得到军中阵图后,就未必了。
果然,他在紫宸殿看到永昭帝神色平静,只是在翻看着那本阵图,擅长猜测帝心的他,立刻就知道皇上心情还不错。
在汪印请安之后,永昭帝把手中的阵图放下,随意问了句:“曲公度那边情况如何了?”
汪印摇摇头,说道:“回皇上,臣昨日前去缇事厂大牢看过,曲公度仍旧那般模样。”
永昭帝沉默片刻,忽然冷冷地笑了起来:“罢了,罢了。朕没有想到,会有那么多人为曲公度求请,谢玠这个老狐狸一向明哲保身,为何突然卷入这事里面?倒让朕意外了。”
汪印低头,并没有回话。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这个道理用在曲公度身上最合适不过。
想了想,汪印这么禀道:“皇上,臣得知白云水榭士子云集,发起了万人请愿书,意在为曲公度求情。以臣估计,集合万名士子的请愿,三天时间就差不多了。”
缇事厂是永昭帝的耳目,用来刺探京兆的风吹草动。因此他在深宫之中,能知宫外所有事。对缇事厂的本事,他感到十分满意。
只是,万名士子请愿,早不出现迟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真是太巧了。
永昭帝忽而笑了,仿佛赞许道:“早朝有百官求情,朝外有万人请愿,曲公度在朝中在在儒林中的威望,真是不错啊。”
听着是高兴的话,然而他的话一落,紫宸殿内的气氛似都为之一冷,吓內侍宫女们连气都不敢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