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次在茶庄见到汪督主,叶绥依旧感到很意外。
她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张着,目光一直落在汪印身上,整个人表示出来的意思都是“我很震惊”。
她实在没有想到,汪督主会再次出现。第一次还能说汪督主误入这里,那么第二次呢?莫非汪督主也喜欢剡溪茗?
若是权势滔天的汪督主真的喜欢剡溪茗,朝中大大小小的官员肯定投其所好,这会儿剡溪茗应该卖上天价了。
怎么会呢?可是,汪督主的确……再一次来了。
汪印停住脚步,素来淡漠的眼神似乎带着一丝笑意。叶家小姑娘瞪大了眼睛,看得出来心中极为意外。
这么说来,她压根就没有想到本座会来这里?也压根不知道,本座喜欢剡溪茗?
这个认知,让汪印的心情很不错,甚至还有一缕微妙的欢喜。
老实说,先前布珠巷这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剡溪茶庄,以厂公大人多疑的性子,心中已想过上百种可能性。
他想得最多的一种可能,便是有人知道了他的喜好,才特地开了这个剡溪茶庄,以引他注意。
尽管他知道,开设茶庄的人是那个独特的叶家小姑娘,心中也没有多少放松,反而更谨慎了。
这也是汪印长时间没有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之一。
今日他领着缇骑,不知怎么的,就转到布珠巷来了,而且从窗口瞥见叶家小姑娘时,来不及有什么思考,便踏进了这里。
此刻,见到小姑娘这副震惊的反应,他终于找到了自己这个莫名其妙举动的原因。或许。他心中一直想着小姑娘开茶庄的目的。
现在看来,小姑娘或许有千般计量,但这个茶庄断不会是冲着他而来的。
甚好,本座心甚悦!
汪印朝叶绥的方向迈了过去,直至站在叶绥对面才停下来,然后低头说道:“小姑娘,陪本座喝杯茶?”
听到厂公这副询问的语气,紧跟着的两名缇骑连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厂公语气温和,而且还带着商量之意,全然不似平时那种杀伐冷漠,乍一听就像换了个人般。
他们跟在厂公身边这么多年了,就从来没有听过厂公这么说过话,而且还是对着一个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是谁?厂公为何会对她这么特别?看来得立刻去查探了。!
听了汪印的问话,叶绥才回过神来,她下意识抬头看着汪印,顿时又一愣。
她才发现,原来汪督主长得很高,比进入仪鸾卫的哥哥都要高很多;而且,汪督主肩膀宽实,不似其他宦官那般纤细羸弱……
更重要的是,汪督主站得近了些,她能感觉到他炽热的气息,似乎将她整个人都笼罩住了,令她有一种口干舌燥的感觉。
她略有些迷糊地想:过去怎么会以为汪督主没有丝毫人气的?分明他的气息温度能灼人!
呃……督主大人能否站远一点?
叶绥端坐着,背脊挺得笔直,努力平息着心中的起伏,然后缓缓绽放了一个笑容。
她的对面,坐着汪督主。汪督主依然肤色雪白,依然神情淡漠,正在等待着林掌柜将剡溪茗奉上来……
这副情景,似乎与之前的那一幕没有什么差别。当时汪督主也是这么坐着,也是这样的神态。只是,那时候她如坠云里雾里,总觉得是场幻觉。
现在,除了紧张震惊之外,她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躁动焦灼,仿佛再与汪督主相对,就会被烧伤似的。
这种感觉,令她颇为不安,周身都觉得不自在。
说起来,她原本是想回家的,现在却坐着与汪督主品茗。——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明明避之不及呀。
汪印将她的不自在看在眼内,却没有说什么,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一眼就足够了,这淡漠的一眼让叶绥心中警觉,也让她迅速平静下来。
直到她气息和缓,汪印才略略垂目,掩住了眼中的笑意:果然啊,只要遇到危险,小姑娘就自动调整为平静状态了。
这一点,与本座年轻时颇为相似。
这么想着,汪印心中便有些感怀,语气比先前温和了些,问道:“小姑娘,听说你得了闺学魁首,恭喜了。”
“……”叶绥窒了窒,随即才干巴巴回道:“多谢督主大人赞赏,多谢……”
除了道谢,她也无话可对了。
汪督主手握权柄,所领缇事厂主的是朝中大事,怎么会在意一个小小闺学比试呢?就连自己得了魁首,他都知道……怎么越发觉得怪异呢?
虽说缇事厂无所不察,但督主大人应该不会在意这些事才是。许是朝中近日无要事?
她哪里知道,非是汪督主关注这样的事,而是有人特地在汪督主面前说了,他才注意到这场比试。
原来,小姑娘竟然夺得了魁首,与邵家姑娘并列,这倒是坏了不少人的谋算,让某个贵人满意不已。
汪印还记得,长公主殿下在他面前感叹道:“这个小姑娘,当真是不错!本宫没有想到,小姑娘三门考核都很好,恰好成为了那个变数!”
变数吗?当时汪印不置一词,过后却立刻令身边亲信查明这场闺学比试的点滴,比许多人都知道得更详细。
她在棋院的落子情况,她在“馔”上的所蒸那鱼的味道,还有唯一保存下来的她那一份答卷,他都知道……
“贤妻难为,不得不为。为之不甘,不甘则变。”,这便是小姑娘理解的贤妻之道。
小姑娘待字闺中,连亲事都尚未定下,怎么会有这种悲哀领悟之言?就像她曾经做过贤妻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