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齐总和纪小姐是什么时期的同事”范总兴致勃勃地问身边的齐禹。
“其实不是同事,齐总是我上一家公司的老板。”如昕抢先回答。以她对齐禹的了解,她知道他可能不会开口。
“哦哦,原来如此。果真是名师出高徒啊。”
“确实,真的特别感谢齐总的栽培。”如昕的这句话,真的是无比真心。认识齐禹的时候,她初入职场,齐禹实实在在,是她的良师。但她偷偷抬头看一眼,不出意外地发现他的脸黑得似锅底。果然说什么都是错。陆游说过,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谁的错
“那等一下你们二位一定要多喝几杯呢。”点好菜的俞嘉怡也来凑趣。
“一定一定。”如昕点头如鸡啄米。应付此类应酬,她已驾轻就熟,现在属于自动播放状态。齐禹沉默地坐在那里,一举一动都给她带来有如实质的压力。她只恨不能把身体缩进背后的墙里就此隐身而去。还多喝几杯呢,消化不良差不多。
菜陆续上来,豪华刺身拼盘,鹅肝鱼子酱,奶油龙虾生蚝,精致而昂贵。
“让我们欢迎纪总监的到来,预祝大家合作愉快,马到成功。”俞嘉怡举起斟满清酒的小瓷杯,面向如昕。
“谢谢,祝合作愉快。”如昕举杯,跟俞嘉怡范总逐一碰杯,还没轮到齐禹,他自己举举杯,一口干了。
日式料理如昕只喜欢寥寥几种寿司和海鲜汤,满桌豪华大餐其实不太对她的胃口。何况今晚实在没有食欲,她有一搭没一搭地拣几根素菜沙拉慢慢咀嚼。
齐禹没有说话,只埋头苦吃,他好像很饿。这样最好,除了和范总或俞嘉怡说话之外,如昕尽量把目光聚焦在自己面前基本空空的碟子上。但这一餐饭吃得,委实有些尴尬。就连俞嘉怡和范总也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看向对方的眼神里全是蒙圈的问号。
酒过三巡,如昕的脸上起了薄红,她本就不胜酒力。正想着要不要借此提前退席,就听到齐禹说:“我去洗下手。”他站起来,向大家点点头。站起来的他更显身形高大,如昕只觉得气势越发迫人。好在他并没有看她就离开了。轻吁一口气,气氛明显轻松下来,她和俞嘉怡聊起东江最近的环境和消费。
“客人打扰一下,这是赠送给您们的海鲜汤和一份寿司拼盘。”服务小姐的轻言细语打断了大家。俞嘉怡连声说谢谢。各式晶莹小巧的寿司,有如昕最喜欢的火焰三文鱼加芒果。看来这家餐厅不仅大方,还善解人意,知道客人的喜好。嬉笑颜开里她蓦然间心如刀割。
齐禹站在小院旁抽烟,天已全黑,东江市璀璨的夜景铺陈开来,一片辉煌。天上孤零零的几颗星分外寂寞。他长长地吐出一个烟圈。心里的莫名烦躁无论如何都止不住,他掏出手机给石仲伟发信息。
“出来。”
“干嘛”对方很快回复。
“喝酒。”
席散走出饭店时,如昕只觉得自己精疲力尽,像打了一场仗。
七月的南方夜晚,风里携了水汽,格外凉爽。如昕走出饭店,拒绝了范总和俞嘉怡送她回去的提议。此刻的她,只想一个人静静走走。但一辆熟悉的深蓝色奔驰商务车缓缓停在她面前,拦住了去路。车窗降下来,是苏司机。
“如昕,好久不见,上车吧。”苏司机还是像当年一样热情。
“苏哥,不用了,谢谢你。你还是载老板吧。”苏司机以前是齐禹的专用司机,为人八面玲珑,跟公司的人都很熟。当年公司的几台车,如昕用得最多的就是这辆奔驰。有时候是苏司机开,有时候是齐禹自己开。有一次齐禹还威胁说如果她还不学会开车,他就带她出去然后把她扔在高速路上。甚至还有一年,苏司机的ki是教会纪小姐开车,
可是她现在都没有学会。别看她后来在工作上雷厉风行,颇有齐禹的风格,当然,她是他一手教出来的。但她其实,是很有一点爱娇的。尤其是以前,有时候齐禹要她做的事,只要不是和工作相干,她就偏不做,故意气他。只因齐禹平时脸上都没有什么表情,她就是喜欢惹他,看他或笑,或翻白眼,或强忍着抓狂。不幸的是齐禹总能找到办法治她。以前的她在他面前,就从来没有赢过吧。
苏司机会跟着齐禹不奇怪。当年的他,利用公司的几辆车,背地里赚了点小钱,不知怎么被齐禹发现了。其实不是齐禹,是他的所谓“行政经理”,如昕最不愿意想起的那个人。她发现了之后,告诉齐禹,齐禹把苏司机叫回来,关在办公室里大骂一顿。出来之后的苏司机面如死灰,只私底下跟她们说他要被开除了,以后要没饭吃了。
但是后来齐禹给他的惩罚是半年不准抽烟。
有一天齐禹在吃午饭的时候,又叫如昕进去陪他。他总是有应酬,极少留在公司吃午饭,也最讨厌一个人在办公室吃外卖,所以总要叫如昕进去陪他说话下饭。
“苏司机的姐姐离婚了,女儿跟她,但她又没有工作,怎么养得起。”齐禹一边吃饭一边说,但也只说了这一句。他这个人,说话总是惜字如金,同事们经常要玩猜猜猜的游戏。如昕从来不猜,因为大多数时候她知道他的意思,不知道也会直接问,问到他烦,不得不跟她细细说清楚为止。但敢这么问的也就只有她一个,其他同事总是在聆听完老板的教诲之后过来问如昕:“如昕如昕,老板如此如此说,但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如昕把脸贴在齐禹的光滑无比的实木办公桌上。他的办公桌很大,桌面特别光滑特别凉,又有木头的润。如昕在听训的时候,特喜欢低头嘟嘴用手摩挲着他的桌子,不用听训的时候就喜欢把脸贴上去。
吃完了饭的齐禹收好餐盒,又无聊地捞起如昕散在桌上的长发把玩。
后来苏司机说:“我这条命反正是他的了,他去哪儿我跟到哪儿,我一辈子都是他的司机。”如昕记得自己当时默了一默,问苏司机:“你这么爱他,他知道吗”
“我不需要他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知道就好了。”苏司机回答,脸上是理所当然的表情。
如昕后来偎在齐禹怀里的时候把这个话讲给他听,他也只傲娇地哼一声。她又缠着他问到底有没有给苏司机加工资,他还是只哼一声。
“老板走了。我就顺便送你回去呗,反正也没事。”苏司机打开了车门。
如昕不好意思再拒绝,只好上了车。可是她今晚,实在没有叙旧的心情,只好专心地看着前面的灯红灯绿溢彩流光。
苏司机也不以为意,默默地开着车。其实刚才老板出来,跟他说了“等着”两个字之后就自顾自走了。他等到现在看到如昕出现,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如昕,你终于回来了。老板身上若有若无的牵挂和等待,还有那有时会莫名其妙发呆的毛病,总可以治好了吧。这些年过去,一切都已不同,欢迎回来,如昕。
如昕靠着车窗,一路的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影,如她此刻飘忽不定的心情。一切就像回到了从前,她总想抓住却伸出手都是虚空的从前。记不清什么时候自己曾有一次在苏司机车上痛哭,只因为他问了一句“你是不是爱他”他还劝过自己忘了齐禹,说他其实并不适合她。也许他虽是最不为人注意的司机,却心里通透如镜早已看清一切。然而年轻的如昕在心里疯狂地喊叫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却不明白那时都为时已晚,再不甘愿也敌不过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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