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府尹接着说道:“雪梅这孩子,说是个实心眼。
你说她,去寻人麻烦,为何不能选个好点的由头?
对方是卖东西的,你寻人货物缺斤短两,或者所卖物品以次充好多好。
为什么要老老实实的说人家勾引男人?
姑且不论顾二小姐与黄兴业是否有私情。雪梅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大张旗鼓的带人为这去闹,名声传出去多不好。
再者,男女私情这种事,怎能凭眼神来定论,捉贼要捉脏,捉奸需捉双呀。”
刘府尹越说越心急,一双手在空中舞来舞去。
汪侍郎叹口气,说道:“雪梅这孩子,被她祖母,外祖母给宠坏了。”
汪家情况,刘府尹也是清楚的,叹口气说道:“你们府上,就雪梅一个女娃,难免会娇宠些。
但是,同叔,皇上对治家一向看得重。
你看上半年英国公府出事后,皇上对英国公府的惩罚多重呀!
英国公府的事后,皇上看待家风家教更甚了,你在礼部,关于礼教,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汪侍郎点点头,“是,今年对官员的政务考核里,多了治家这一项,虽占的比分不大,足以看出皇上的看重。”
刘府尹点点头,“雪梅伤得不清,刚刚大夫说了,折了一条腿,断了三根肋骨。起码要卧床将养半年。”
汪侍郎听后,双手紧攥在身前,脸色变得铁青,心痛之色从眼里透出。
刘府尹与汪侍郎是多年的老友,一眼看出汪侍郎的情绪,安慰道:“这次的亏,咱们吃下了,就算是给雪梅一个教训。”
汪侍郎沉默一会,才重重的点头应下,“是,就当是个教训了。”
门口响起敲门声,刘府尹扬声道:“进来。”
高推官推门进来,见汪侍郎也在,先朝汪侍郎欠身见礼,随后对刘府尹道:“大人,嫣然郡主吵着要离开,还说明儿要进宫去见皇上,让皇上给她一个公道。”
汪侍郎听了孙女伤势,心里对顾花语涌起不少的怨恨,此刻听了高推官的话,心里冒起来那点怨念立马被压了下去。
此刻必须说服花嫣然,不能让她进宫寻皇上告状。
汪侍郎站起身来道,“嫣然郡主在何处,老夫去向她请罪。”
刘府尹说道:“同叔,请罪的话有些重了。你随我一道过去,咱们一起去给郡主赔个不是,将郡主所受的损失赔给她。”
汪侍郎点头应下,说道:“谢谢元仲,有劳了。”
顾花语呆得百无聊赖,正打算离开时,高推官带着刘府尹与一个六十来岁的男人进来,看此人的官服,官职应该不低。
刘府尹进屋笑着朝顾花语拱手道:“对不住了,让郡主久等了。”
顾花语的目光在高推官,刘府尹,老头儿之间打转转,见三人皆挂着笑,也扯下嘴角,福身还礼。
刘府尹侧身对顾花语介绍道:“郡主,这位是汪雪梅的祖父,礼部的汪侍郎。”
汪侍郎上朝朝顾花语拱手道:“郡主好。在下汪登才,接到刘府尹递过去的信儿,就立即赶了过来。
都怪小老儿家教不严,才让雪梅这丫头不知礼地到郡主的铺子里去撒野。小老儿在这里向郡主赔礼了。”
说着,汪侍郎朝顾花语深深的鞠了一躬。
汪侍郎上来就赔礼,且将所有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让顾花语有点懵。
从决定报官起,顾花语在脑子里想过许多种与汪家人对峙的场景,唯独没有汪家上来就赔礼的。
屋里的烛光拉长了汪侍郎的身影,顾花语看着自己面前佝偻着腰的老人,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
汪侍郎直起身来,接着说道:“孙女无状了,小老儿回去定会严加管教。
还请郡主看在小老儿的面上,给雪梅这丫头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当然,郡主铺子里所受的损失,小老儿照价赔偿。”
顾花语见他态度诚恳,心跟着软下来,说道:“汪侍郎一片诚意,我若揪着不放,那就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不过,为了日后少些纠葛,就算私了,咱们也得有个私了的章程。”
顾花语的话出口,屋里的人皆是一愣。
刘府尹的目光一沉,看顾花语的眼神深了几分。
顾花语年纪轻轻,处事谨慎老辣的态度让他感到意外。同时,他又为自己的决断庆幸。
坊间说嫣然郡主在山野里长大,没有教养,不知礼数,只是个绣花枕头。
今日,他差点轻视这位风评不好的郡主。
他对她的改观,是在见到她后,见她站在公堂上镇定自若的陈述案情。
多年办案的经验告诉他,眼前的小姑娘不简单。
刘府尹突然想起城东归云阁与半日闲那桩案子,让崔明庆,张秩,穆再新几个栽的跟斗的人,不就是花嫣然吗。
刘府尹立马慎重起来,所以得知闹事的人是雪梅那丫头时,他也没有强为雪梅出头,而是去寻汪侍郎来处理这事。
高推官脱口问道:“章程?请问郡主,什么章程?”
既然是私了,何来章程?
顾花语看向高推官,说道:“汪侍郎承认了今日之事是他的孙女汪雪梅的错,说了回去会对汪雪梅严加管教,还会对我的铺子所受的损失进行赔偿。对吧?”
高推官点头,“汪侍郎身为朝廷命官,说话自然算数的。”
顾花语说道:“可是空口无凭,我凭什么相信?”
汪侍郎自然不愿意落字据在顾花语手里,于是说道:“郡主的担忧小老儿理解。这样吧,郡主算算,郡主那间铺子损失多少,小老儿立即赔给郡主。”
顾花语等的就是这句话,她不想为了点银子差人跑几趟路。
顾花语从荷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清单递过去,“所赔事项,我都列在这儿,汪侍郎请过目。”
汪侍郎接过单子,看一眼开头,眼睛立即落到后面的数额上,待他看清数目后,抬头震惊的看着顾花语,“郡主,六千五百两银子?是不是算错了?”
汪侍郎说得含蓄,没有直接说花嫣然敲诈。
刘府尹与高推官听了,凑过头来看了看。
高推官问道:“郡主,今日的事,虽是汪小姐的错。但汪侍郎诚心诚意地向你道歉了,咱们也希望郡主能拿出诚意来。”
顾花语从汪侍郎手里抽回清单,拿在手上扬了扬,然后说道:“你们认为我趁机敲诈了?我今儿还真准备敲一杠子的。”
说着,顾花语从荷包里取出另一份单子,“来衙门之前,我准备了两张单子。
看情况而定,若是汪府的态度好,便是你们刚刚给你们这张,一切照价赔偿。
若是你们态度不好,便是这张,按原价的三倍赔偿,你们要敢不给,我便进宫寻皇上为我做主。”
高推官接过顾花语后拿出那张单子,看前面的数字一样,后面的赔偿条款里多了影响铺子的声誉,进而造成的损失,赔偿五千两。
还有汪雪梅诋毁污蔑顾二小姐,精神损失费一万两。
这明目张大的要钱,要得你还无话可说。
高推官,刘府尹,汪侍郎三人面面相觑。
顾花语接着说道:“你们随便去打听,我那铺子里的香露,皆是用名贵的香料提炼而成。
就拿暖阳这款香露来说,它是用十多种名贵香料提炼配制而成的。
不说你们不常见的,就说你们常见的檀香,五十斤檀香才能提两斤精油,一斤檀香多少钱?这样算下来,你们还觉得我敲诈吗?
忘忧六十八两银子一瓶,暖阳九十两银子一瓶。
汪小姐带人砸了三十瓶忘忧,这就是二千一百七十六两。
四十二瓶暖阳,又是三千七百八十两。
外加粉底液十五瓶,七十五两,胭脂十二盒,三十六两银子。
这些加起来,已经是六千零六十七两银子了。
外加铺子里的桌椅货架,再加上我二姐的医药费用,收你六千五百两银子,我是一文钱也没有多要。”
汪侍郎的肉痛的点点头,说道:“行吧,就按郡主说的算,老夫这就让人去取银票来。”
说完,汪侍郎对高推官道:“高大人,让我的随从进来一下。”
高推官转身出去叫进汪侍郎的随从。
汪侍郎朝他交待一番,随从退了出去。
刘府尹见双方达成合解,笑着打圆场道:“来来来,咱们这边坐,别站着了。”
汪侍郎朝顾花语欠身道:“郡主请。”
顾花语福身还礼,礼让着请汪侍郎走前面。“汪侍郎是长者,汪侍郎请。”
刘府尹笑着说道:“郡主,按礼数,先尊卑,后长幼。郡主身份尊贵,所以,得郡主先。”
顾花语见推脱不过,只好行在前面。
大家坐下,喝茶说话。
刘府尹照顾顾花语的感受,说的都是些江南一带的风土人情,让顾花语听得懂,又接得上的闲话。
一阵闲话下来,汪侍郎的随从取银票回来。
汪侍郎点一遍后,起身欠身递给顾花语。“郡主,你点一下,共六千五百两。”
顾花语起
身接过银票,直接收了起来,“汪侍郎已经点过了,我便不用再点了。”
刘府尹笑着打圆场道:“大家虽是以这种方式认识,透过这事,在下看到了郡主的干脆,看到汪侍郎的担当。你们二位,都让在下钦佩。”
汪侍郎笑着拱手道:“同叔这句担当让在下惭愧了,与郡主相处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让在下看到了差距。
郡主的年纪,比雪梅还要小些,为人处事,待人接物,却比雪梅那丫头成熟稳重太多了。在下今儿这点银子花得值了。”
顾花语被汪侍郎夸得有些不自在,她这人向来是吃软不吃硬。
倘若汪侍郎c刘府尹他们与她刚,她能与他们刚到底。
他们越是谦谦君子般以礼相待,她越是不自在,甚至觉得该收的银子都有点受之有愧了。
顾花语难为情的福身道:“刘大人,汪侍郎过奖了。今日之事,我也有冲动的地方,对汪小姐下手有些重了。府上有些有助于骨骼修复的丹药,明儿我让人送些到汪府去。”
汪侍郎欠身道谢,“郡主有心了,小老儿代雪梅谢谢郡主。”
顾花语点点头,起身告辞,“那我先回去了。”
刘府尹与汪侍郎起身相送,直将顾花语送到大门口,看着顾花语的车走远了,才转身往回走。
汪侍郎朝刘府尹道:“同叔,今日之事多谢了。”
刘府尹摇头道:“雪梅也是我的姨侄孙女,帮她是应该的。雪梅平时虽任性些,但也是知道轻重的,今儿怎的做出这等糊涂事来?”
汪侍郎摇摇头,“我也讷闷这事,回去我再仔细问问。”
刘府尹点点头,“缓几日再问吧。我看雪梅丫头的伤势,这几日不会轻松,要遭几日罪了。”
汪侍郎说道:“让她受些皮肉之痛也是好事,经了这一回,能让她长记性,往后便不敢再胡作非为了。”
“也是,孩子总要经些事才能懂事。回头好好问问雪梅,究竟是怎么回事,千万别着了有心人的道。”
汪侍郎想到花嫣然,再想到自己的孙女,微微叹气,“谢了,我会的。不早了,我先回去了,雪梅在哪个屋子?我带她回去。”
高推官欠身道:“已经让人将汪小姐送回府了。”
汪侍郎拱手道谢,转身上了马车。
顾花语登上车,秦王伸手过来扶她,低声道:“慢点!”
顾花语见到秦王,有几分惊喜,更多的是满足是幸福。
顾花语坐下身来掀开窗帘朝刘府尹与汪侍郎道别后,清羽赶车离开。
车行了一段后,秦王问道:“一切还顺利?”
顾花语靠在秦王怀里,点头道:“嗯,汪侍郎挺明理的,并未怪我对汪雪梅下手,还赔了铺子的损失。汪侍郎是不是很穷?你与汪侍郎熟吗?”
秦王摇摇头道:“不熟,外祖父任礼部尚书时,我偶尔听过一两回汪登才的名字,可能是避嫌,汪侍郎几乎不往外祖父家走往,所以我对汪府的事不大了解。
今儿出了这事,我才让如轩去查汪家。
打探回来的消息,汪侍郎是新安人,家境贫寒,先帝时期的进士,中进士后考了庶吉士,在翰林院供了几年职,后进了礼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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