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静下来,只听见车轮的咕噜声及街上吆喝叫卖的嘈杂声。
贤王沉思片刻,觉得自己有必要提点一下承允,以免他在吕子钦面前说错话。
于是开口说道:“子钦这人,重情重义是真的,待他,得用真心。
他想帮忙时,自然会伸手。他若不想帮忙,威逼也无用。
这些日子,国公府发生的事,你还没看明白?”
承允垂头回道:“王爷教训得是,小的太功利了,差点坏王爷的大事。”
贤王看眼窗外,探出头看眼身后的马车,重新坐回来,叹口气道:“子钦过于敏感,在他面前说话做事,需谨慎,得有耐心。”
承允应道:“是,小的记下了。”
如轩见贤王探头看过来,边赶车边对吕子钦道:“爷,王爷回头看咱们的车了,王爷这是担心咱们没有跟着?”
吕子钦靠着车厢,没有回话。
如轩继续说道:“爷,老夫人病下这些日子,府里发生许多事,王爷都未回来,今儿爷前脚回府,王爷后脚就到。王爷是冲着爷回来的吧?”
吕子钦淡淡的说道:“好好赶车,别的不用理会。”
如轩应道:“是,小的明白。”
吕子钦闭目养成神,脑子将贤王今日的话过一遍。
从他进宫侍读起,直到他接到皇上的派遣而外出游历,他与贤王,相处有近十年的时光。
贤王了解他,亦如他了解贤王。
他何尝不知贤王今儿是冲他而来的?
在疏影苑,贤王感慨的说起旧时的趣事,他能感受到贤王的真心,他也能感受到这份真心包裹着的示好,期待和殷切。
吕子钦说道:“回头让人打探一下王爷与娘娘的近况,以及皇上这些日子的行踪。”
如轩应道:“是,小的明白。”
吕子钦接着说道:“一会去给小语送个信,告诉她我今儿有宴请,去不了梧桐巷,让她不必等我。”
“是,小的明白。”
吕子钦与贤王到樊楼时,花瑞铭与吕子勋也到了,花瑞铭见到贤王,忙上前见礼。
待花瑞铭抬头看到赶着车过来的如轩,不用多想,车上的人定是吕子钦。
花瑞铭朝吕子勋挑了下眉,满眼疑惑的看着他,低声道:“吕子钦怎么与王爷一道?”
吕子勋见到如轩时,心里的疑问不比花瑞铭少。
吕子钦与祖父反目,满府上下,谁人不知?这些日子,吕子钦从不曾回府,王爷今儿怎么又与他一道了?
他以为,吕子钦寻王相退亲后,祖父定会将他逐出英国公府,王爷也会与他划清界线,从此不再与他往来。
花瑞铭靠近吕子勋,低声道:“子钦真去寻王相退亲了?”
今日吕子勋来告诉他,吕子钦为了个女人去寻王相退亲,从而与英国公反目。
花瑞铭补充道:“得罪王相,王爷上位就添了个劲敌,王爷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吕子勋说道:“不会有错。阿娘说,为了这事,娘娘还请上官老夫人进宫,亲自向上官老夫人道歉。”
花瑞铭说道,“那王爷怎么会与子钦在一起?承志说王爷在国公府看望老夫人,青岩也在国公府?难道国公爷差人接青岩回府了?”
“祖父会差人去接他?你想多了吧?祖父的性子多刚烈,你又不是不知道?你何时见祖父给人低过头?要回去,也是有人厚着脸回去的。”
吕子钦从车上下来,一眼看见低头嘀咕的二人,见二人说得热烈,也不打扰二人,只朝贤王道:“王爷,请进。”
贤王扭头看向吕子勋与花瑞铭,说道:“有什么话,进屋再叙。”
花瑞铭抬头望过来,赔笑道:“子钦好久不见,最近可好?”
吕子钦淡淡的回道,“还好。”
吕子勋白了花瑞铭一眼,低声道:“明明知道人家不屑与你说话,非要腆着脸去讨好,满意了?”
花瑞铭正想回怼吕子勋,见掌柜的迎出来,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跟着掌柜往里走。
花瑞铭凑近吕子钦,问道:“青岩是从承国公府过来?”
吕子钦侧头看眼花瑞铭,还未等他开口,贤王抢先说道:“子钦与本王一道从英国公府过来。”
贤王语气里透着丝丝警告,花瑞铭与吕子勋听后,没敢继续言语。
掌柜引着几人去到带天棚的小院,又吩咐小二多取几盆冰过来。
吕子钦
见贤王频频看向吕子勋与花瑞铭,知道贤王有话对二人交待,识趣的说道:“王爷,在下先去趟恭房。”
贤王点点头,待吕子钦随小二出了屋子,贤王对吕子勋与花瑞铭叮嘱道:“国公爷刚将青岩接回府,你二人说话注意分寸,明白吗?”
“就他做的那些事,祖父还将他接回府,凭什么?”吕子勋极不解的问道。
贤王冷眼扫向吕子勋,没好气的说道:“凭什么?凭他手持父皇亲赐的鱼符,不用奏请可以直接入宫,可以直接面圣。放眼大兴,谁有此殊荣?”
吕子勋哑然,垂头不再说话。
花瑞铭忙打圆场道:“青岩回国公府是好事,一家人,就该和和睦睦的。”
贤王端起茶杯抿口茶,说道:“本王知道你心里不高兴。这是国公爷的决定,也是母妃的意思。往后,你最好待子钦客气些,否则,国公爷”
贤王的话未说完,承允进来禀道:“王爷,刘大爷与江四爷到了。”
贤王看向门外,见江澈与刘宇并肩过来,站起身来往外迎。嘴里说道:“你俩在何处遇上的?竟然一道过来。”
江澈与刘宇拱手向贤王欠身见礼。贤王笑着招呼道:“咱们多年的交情了,不必拘礼,来,屋里请。”
花瑞铭与吕子勋拱手朝江澈与刘宇见礼后,跟着热情的招呼二人屋里请。
几人落坐后,江澈环顾一下,问道:“在下在外面见到如轩,进来怎么没见着子钦?”
吕子钦回来,正好听到江澈的问话,回道:“我在这里。”
说着,吕子钦跨进门来,拱手朝刘宇与江澈见礼。
刘宇起身回礼后,打量吕子钦道:“几年不见,青岩长高了不少。”
江澈笑着点头道:“我以为,男人长到十八就定了,不再长了。子钦这两年还长了两寸多。咱们几个,要数子钦最高了。”
花瑞铭附和打趣道:“那是,要不然,子钦京城第一美男的名头怎么来的?”
刘宇对花瑞铭向来没好印象,转头看过去,说道:“京城第一美男说的是身高吗,他拥有此头衔时,身高还不及你呢。”
花瑞铭被刘宇抢白,脸有些挂不住。
吕子勋见后,帮腔道:“这有什么好比的?不过是大家茶余饭后无聊消遣的玩笑话而已。今儿这水煮花生的味道不错,大家尝尝。”
江澈伸手抓几个花生捏在手里,剥一粒放进嘴里,点头道:“嗯,是不错,入了味,很粉。王爷尝尝。”
贤王配合的抓了两个花生剥起来,尝了尝道:“嗯,是不错,刘宇尝尝。”
刘宇一边伸手抓花生,一边朝吕子钦道:“青岩坐哪儿。”
吕子钦见江澈坐到贤王的右边,吕子勋坐到贤王的左边,“我坐在兄台边上,可好?”
刘宇笑着挪了挪椅子,说道:“请吧。”
待吕子钦坐下来,贤王朝刘宇问些湖洲的风土人情,轶闻趣事,直至掌柜的过来问是否上菜方才停下。
众人转至饭桌,江澈让掌柜上两坛寒潭香。
掌柜将酒送上来后,贤王看向了吕子钦,“子钦能喝吗?不能喝不用勉强。”
刘宇问道:“你还不能喝?如今看着气色好了不少,身子的旧疾痊愈了吧?”
吕子钦回道:“身子好多了,不过没有喝过酒。今儿高兴,不少大家的兴,我也喝两杯吧。”
花瑞铭最好这种热闹,起身开酒,往每人面前的杯里倒酒,边说道:“兄弟在一起,喝几杯才尽兴。我保证,等子钦喝了,一定会喜欢上酒的。”
贤王等花瑞铭倒好酒,端起酒杯道:“第一杯,咱们为敏之接风。”
敏之是刘宇的字。
众人举杯,仰头一饮而尽。
接着花瑞铭又给众人斟上酒。
喝了一阵后,江澈看向花瑞铭,问道:“文德,你打算接嫣然郡主回花府吗?”
花瑞铭好酒,酒量却一般,几杯酒下肚,舌头已经有些打结了。
“涣之这话问得不对,什么是我打算?我都上门接了几回,嫣然那丫头,她不愿意跟我回去。”
刘宇刚回到京城,这两日忙着公务上的事,没来得及了解别的事。
低声向吕子钦询问道:“嫣然郡主是谁?文德为要接她回去?”
吕子钦小声回道:“嫣然郡主是花凌的女儿”
吕子钦三言两语的解释一遍,刘宇明白过来,微微点头,“我知道了。”
吕子勋说道:“不回就不回呗!你还巴巴的上门去接,换做我,才懒得搭理她。
一个山野丫头,根本不懂礼数规矩,回头做出粗鄙之事来,丢的是你的脸。”
吕子勋记恨顾花语曾戏弄他,将他
送她的菜施给乞丐,加之吕子钦心悦顾花语,此时趁机鄙视一番。
花瑞铭喝得浑浑噩噩的,听吕子勋的话后,手指着吕子勋,摇关晃脑的说道:“子勋你不别乱说。
嫣然的模样多好看!很好看,一点点也不粗鄙。
子秋那样的,才是粗鄙,子秋不但粗鄙,还难看,一点也不好看,一身,一身大小姐病,只会哭闹,让人,让人烦不甚烦。
爷看着,看着就难c难受。偏c偏我阿娘还要我与她生c生孩子。
看着她模样,我都硬|不起来,你c你让我如,如何生?
子钦,我要有你一半的胆,胆儿,当c当初我就不会娶子秋。”说完,花瑞铭趴到桌上。
好家伙,吕子勋没想到自己一句闲话,勾出花瑞铭一通牢骚来。
吕子勋看眼对面的刘宇与江澈,又看眼贤王,说道:“这厮喝多了,什么话当说什么不当说都不晓得了。”
花瑞铭抬头看向吕子勋,说道:“谁说我喝多的?我告诉你,我没有喝多,没有醉。来c来,接着喝。咱们不醉不归。酒杯呢,满上。”
说着,花瑞铭抓起面前的空杯,朝吕子钦举起,“子钦,来,我敬你!”
吕子钦没有端杯,对吕子勋道:“他喝多了,让人送他回去。”
花瑞铭抬手将杯里的酒喝下,说道:“谁说我喝多了?我告诉你,我没醉。我要去梧桐巷接嫣然,把嫣然接回去。咱们花家人,长得像花一样,就是好看。”
吕子钦的目光沉了沉,转头对贤王道:“王爷,大家都喝得差不多了,今儿就到这里吧。”
贤王也怕花瑞铭再说出语出惊人的话来,点头道:“散了吧。”
江澈道:“今儿王爷做东为敏之接风,明儿我做东,还是在这里,在座的都要来,我就不一一发帖子了,你们若有要邀的人一并邀上。”
贤王想多粘粘吕子勋,江澈的话正合他意,于是点头道:“好,那就这么定了,咱们明儿再聚。”
贤王开口了,吕子勋立马响应,“好,我保证准时到。”
江澈为自己接风,刘宇自然不好多说,朝江澈拱手道:“多谢涣之。”
花瑞铭虽带着醉意,却是应得爽朗,“好主意,明儿涣之做东,后日我做东,咱们排着队来。”
其余的人都表了态,吕子钦不好拒绝,点头应下,“好,明儿再聚。”
议定了,吕子勋扬声唤人,各人的小厮进来扶自家主子。
花瑞铭嚷着没醉,还要继续喝,被安旭带着人架着离开。
其余的人先送走贤王,再拱手作别。
吕子钦从樊楼出来,见天色已晚,又担心母亲在府里受了委屈,便吩咐如轩回英国公府。
吕子钦回到府里,直接去了玲珑苑,下人告之,“夫人还在荣安堂。”
吕子钦转身往荣安堂去,在荣安堂门口遇上叶夫人。
吕子钦见礼后问道:“怎么这么晚?”
叶夫人绷紧的神经,出了荣安堂的院门才放松下来,听了吕子钦的问话,累得不想说话,摆摆手道:“子钦,等我缓缓,现在腰酸背痛的,乏得很,不想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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